天欲雪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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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刻,為著她的拒絕和后退,掏了心肺的男人徹底紅了眼。 他松開手,起身頭一回居高臨下看她。 良久,闔目又睜開,似是耗盡最后的耐性,問她最后一回,給她最后的機(jī)會。 “哪怕僅僅只要你站在我身邊,你也不愿意?” “是。”謝瓊琚垂著眼瞼,沒有猶豫回答他,“望殿下放過彼此,一別兩寬。” “好!好!”失望至極,賀蘭澤自嘲冷笑,“你既然不愿做夫妻,孤便如你所愿?!?/br> 他話語落下,彎腰將她扶起,牽過她的手,帶她回到桌案旁,將兔毫重新放入她手中。然后自己退回方才的座塌上,依舊是先前模樣。 朗月清風(fēng),端方君子。 比之前眉眼更柔和,話語更輕緩。 他甚至押了口茶,沖她溫柔淺笑,“如此,你便好好做你的畫師,侍奉孤。” “殿……” 月上中天,很快便是新的一天。就要四月初七。 “對,以后都喚殿下吧?!?/br> 他放下茶盞,瓷木相碰的聲音格外難聽。 “殿下——”謝瓊琚好不容易平復(fù)的氣息又開始急促起來,額上的汗沿著鬢角滑落,沖刷她用來偽飾的胭脂。 她合了合眼,開口道,“契約所言,妾當(dāng)四月初九才開始侍奉您。” “是嗎?”賀蘭澤抬眸看丈地外的人。 桌案燭火高燃,隱去她半邊面龐,他看得不甚真切。 這一刻中,他也不想多看她,只垂眸笑了笑,“也是,紅鹿山初八開山,初九前你自然有事在身?!?/br> 許是得了賀蘭澤回應(yīng),謝瓊琚輕輕舒了口氣。卻不料還未等她開口,他的話便已經(jīng)接連落下來。 “難為你如此迂回提醒孤?!彼?,“莫忘銀錢對嗎?” 謝瓊琚掌心開始濡濕,右手腕一陣陣麻,終于還是咬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 “所以初九前,孤便不能讓你作畫了?”賀蘭澤冷嗤道,“可是今晚,分明是你主動要給孤繪的?!?/br> 他已經(jīng)有拂袖離開的沖動,卻也不知為何還在糾纏。 謝瓊琚右手五指有些僵硬,筆在指尖抖,她只好用盡力氣抓住它。 提筆蘸墨,筆頓在硯臺上,然后沒有了動作。 她的右手,在極度的恐懼和久久得不到回應(yīng)的重壓下,這一刻竟失去了知覺。 一動也動不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4-18 00:06:01~2023-04-22 00:11: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無言 10瓶;64226768 8瓶;蘭蘭 7瓶;極地星與雪、零濛、我愛芝芝莓莓 6瓶;14193282 5瓶;隨隨、然 2瓶;音音快逃、vivi、ln寧言、喜歡吃辣條、kaka、小癡、長成葡萄的提子、景梵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9章 崩潰 ◎細(xì)雪皚皚,紅梅初綻?!?/br> 僵住的只是一只手,但是謝瓊琚頓在那處,整個人仿佛也呆住了。 如同一個泥偶。 沒有了右手,她就再不能作畫。 那么她和他之間的這份契約是不是就不算了? 她抬眸看他,他分明已經(jīng)生氣了。 這會再畫不了,會不會當(dāng)下就解除契約不容等她恢復(fù)? 不會的,從來他都是一碼歸一碼,行事清楚明理的人。 謝瓊琚安慰自己,但還是迫切希望右手能夠動起來,希望這只是一時的僵化。為此,她左手習(xí)慣性捏過右手腕,指尖劃過手背…… “你做什么?”賀蘭澤原見她頓在那處,只當(dāng)她是賭氣不肯落筆,便也索性僵持著。卻未料到她會自傷。 他拂袖起身,長步過去一把拽上她手腕,隔開她左手,看上頭觸目驚心指甲劃痕。竟是傷得極深,手背三條紅痕,條條皮裂翻卷。 “瘋了是不是?”賀蘭澤驚愕不已,竟然光憑指甲可以將自己抓成這樣,“什么時候你也學(xué)會了這種輕踐自己的手段!有本事,你用嘴說出來,你不愿意給孤畫!” “你都敢拒了孤的求娶,這點(diǎn)算得了什么?” 不知是指甲的刺激還是賀蘭澤捏骨的施壓,謝瓊琚的右手竟真的恢復(fù)了一點(diǎn)知覺,可以稍稍曲卷,只是腕間還似以往發(fā)作般,一陣陣的疼。 尤其伴隨著他的斥責(zé)一聲聲落下,謝瓊琚手腕便如鋼針一根根刺入。 “不是……是腕骨疼……”她與他解釋道,并非不愿作畫,實(shí)乃筋骨疼痛,僵化握不了筆,“疼……” 她一貫吃痛,這會卻喊了一遍又一遍。 賀蘭澤合了合眼,沖外頭喊醫(yī)官。 未幾,薛靈樞趕來。 能研究出恢復(fù)賀蘭澤臂膀法子的醫(yī)者,治療謝瓊琚的手當(dāng)是不再話下。 他一搭手便覺賀蘭澤小題大做,府中那么多醫(yī)官,這么點(diǎn)皮rou傷還要叫上他。 然看面前兩人神色,只得耐下心來,從皮rou到筋骨來回看了數(shù)遍。甚至連金針刺xue都用上了,最 后問,“夫人,真得疼嗎?” 謝瓊琚喘著氣點(diǎn)頭。 薛靈樞狐疑地看她一眼。 這些年,成日陪著賀蘭澤,偶爾能聽到一些只有在夜深人靜時他才肯言說的少年□□,看到過一兩回他寂寥又癡迷的情態(tài)。故而薛靈樞對這個長安城中的世家姑娘多有好奇與好感。 然而此時,卻生出了一點(diǎn)小小的不滿。 筋脈骨頭都好好的,何苦言謊! “怎樣了?”賀蘭澤問道。 “夫人確定筋骨刺痛?”薛靈樞也不搭理他,只問謝瓊琚。 謝瓊琚這一晚已近崩潰。 滴漏聲響,是時辰在流逝。一下又一下催促著她。 賀蘭澤坐在身畔,高大的陰影投在桌案上,擋去大片光照,讓她愈發(fā)覺得憋悶。 桌案上的燭火炸裂了一個芯子,極小的一點(diǎn)聲音,她卻覺得格外刺耳。如此在腦海中轉(zhuǎn)過兩圈,竟幻成崩弦之聲。 她掀眸看上賀蘭澤,想和他說不要擋著光,她喘不上氣。 然而腦海中夜雨弦滿,弩箭脫鉤,她的眸光落在他左臂上…… 人是眼前人,血是當(dāng)年血。 遮雨的竹骨傘從他手中跌落,他倒在她足畔。 泥水伴著鮮血,濺了她一身。 “疼嗎?”她看著他,目光飄忽,又看薛靈樞。 “對,疼不疼?”薛靈樞見愣神了半晌的人終于開口,遂又問了遍。 “疼、疼的——”謝瓊琚擱在案上的手,指尖顫顫,似要抬起。 欲抬未抬,最后一起垂下的,還有她的眸光。 她想要摸一摸他,卻又不敢。 “好像好些了……”片刻,她茫然道。 “在下給夫人包扎一下吧。”薛靈樞斂神輕嘆,“夫人安心便是,并無大礙。” “她方才都動不了,怎會無事?”賀蘭澤掃過薛靈樞。 “這不都破皮流血了,自然疼。八成夫人痛得恍惚了?!毖`樞不知謝瓊琚為何言謊,但知賀蘭澤最惱此行徑,遂試著幫她掩過,“時辰不早,稍后夫人用盞安神湯歇下吧。” 謝瓊琚低聲道謝,緩緩將手縮回懷袖中。 賀蘭澤卻目光灼灼盯著薛靈樞。 “主上也該歇下了。”薛靈樞硬著頭道。 賀蘭澤也沒多言,兩人一起離開殿閣。 * “說!她手到底如何?”里頭殿門一合,賀蘭澤便頓下了腳步,見薛靈樞欲言又止,一顆心不由提起,緩聲道,“可是什么疑難雜癥,還是她有旁的問題?” “說??!” “目前來看——”薛靈樞深吸了口氣,“夫人筋骨無傷。” “筋骨無傷?她明明……”賀蘭澤瞬間面沉如水,“你確定?” “要不主上傳醫(yī)官會診?”薛靈樞搖著扇子,眼見這人胸膛起伏,臉色鐵青,不由勸道,“你先靜一靜,看看她到底心中怎想的!氣頭上言語最是傷人!” 賀蘭澤聽勸回了自己寢殿,亦用了一盞安神湯。然根本安不了神,睜眼閉眼都是她。他的耳畔來來回回都是這晚她回絕的話,到最后還要得她一番謊言。 撐到最后,到底還是豁然起身,拐過回廊推開了她的殿門。 門扉啟合的聲響,不大不小,卻又一次驚到謝瓊琚。 人走后,她本也坐著沒動,只覺腦海中一陣皆一陣空白,就這樣呆坐了半晌。 殿中出其的安靜,賀蘭澤一瞬不瞬看著她。 半晌,上前拉起她的右手,將她袖沿翻去半截,撫上她纏著紗布的手,低聲道,“筋骨無傷,你果真是疼得恍惚了?” 謝瓊琚愣了片刻,猛地抽回右手,局促道,“妾沒有言謊,真的是腕骨疼,這只手,很多年了一直如此……時好時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