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要緊，我喜歡你就夠了?！?/br>
    王唯一心口泛一絲絲甜。

    一行人到了屋子，留老煮了一壺茶，請大家進大堂休息。

    殷長衍離得近，上前搭把手，“我來?！?/br>
    留老避開他，“雨前茶是最為純凈的茶，極其容易被其它味道污染。你身上香灰土味道太重，會折損雨前茶的風味。”

    殷長衍手緩緩地撤回來，他怎么知道這些。

    留老放下茶壺，給竹青倒了一杯，然后把茶壺塞到戚言楓手里叫他自便。抬眼看殷長衍，“這么多年了，垂淚菩薩一點兒沒變，看上人家的心腸，就想法設法不擇手段要得到。你看著挺精明的一個人，怎么會蠢到跟他做交易?！?/br>
    “蠢嗎？對十八年前的殷長衍而言，這是一生之中最為劃算的買賣?！币箝L衍說，“留老和垂淚菩薩交情匪淺，可知道垂淚菩薩上頭有一位貴人，垂淚菩薩敬畏他，聽命于他?！?/br>
    留老喝茶的手頓了一下，很快恢復如常。

    殷長衍看了一眼留老，他顯然知道些什么?！拔也⒎且獙@位貴人不利。垂淚菩薩將我的心腸上交給貴人，我只是想見貴人一面，拿回心腸?！?/br>
    留老擺了擺手道，“我又不是垂淚菩薩，我怎么知道。”

    殷長衍換了一個問題，“留老在碑林鎮(zhèn)隱居數(shù)年，鎮(zhèn)子里可有一位名叫的玉少一的修士。據(jù)我推測，這位玉少一應該就是垂淚菩薩的貴人?！?/br>
    留老放下茶碗，他動作很重，茶碗底部磕碎了一個角?！拔也恢滥阍谡f什么。我準備了些吃食，都是些粗茶淡飯，愿意吃就用一些?！?/br>
    殷長衍知道從他那兒問不出什么，“是殷長衍話多了。”

    飯菜端上來，小蔥拌豆腐，清炒菜心，蒸紅薯，糙米飯。

    戚言楓拿筷子撥了兩下，連點兒葷腥都不見。他養(yǎng)傷時逮過幾只野雞圈在家里養(yǎng)，每日能下兩、三個雞蛋，“留老，我要吃雞蛋?！?/br>
    “你一個大男人，吃雞蛋就是

    浪費?！绷衾蠈⒁煌胝綦u蛋羹放在竹青面前，聲音軟了一些，“多吃一些，養(yǎng)身子?！?/br>
    王唯一附和道，“就是就是。”

    上手去拿醬油，等會兒再滴幾下香油到雞蛋羹里，會很香。

    留老沒給她準備蒸雞蛋羹。

    王唯一把醬油放回去的時候，耳朵都是燒的。幸好殷長衍和戚言楓沒注意她，少丟點兒人。

    吃完飯。

    留老拄著拐杖起身，“我年紀大了，精神不濟，去休息了。碑林鎮(zhèn)墓碑眾多，你們夜間不要亂跑，更不要上祭臺，省得驚擾到逝去的死者?！?/br>
    戚言楓習慣性收拾餐桌，竹青挽起袖子，自告奮勇幫他一起。

    王唯一和殷長衍回房。他們住兩個房間。

    知道留老的安排時，王唯一松了一口氣。老實說，她現(xiàn)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對殷長衍。獨處時她會很局促，明明有很多話要說，但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碑林鎮(zhèn)三步一墓碑，走在路上都能被絆倒，王唯一總覺得心頭直發(fā)毛。

    房間又窄又長，一張床塞得嚴嚴實實，人站在床頭，連轉(zhuǎn)身都艱難。沒有窗戶，只在屋頂開了一個西瓜大小的天窗，用以透氣。

    怎么說呢，活像躺在棺材里。

    頭皮發(fā)麻，一刻都不想待。

    看得出來留老不喜歡她。她剛?cè)ブ袂嗄抢?，竹青房間有三個她那個大，窗邊還掛著竹截風鈴，有風來就叮叮當當?shù)捻懀貏e好聽。

    戚言楓敲門，“開門?！?/br>
    王唯一打開門，“你怎么來了?！?/br>
    戚言楓手上端了盤熱乎乎的炒雞蛋，連筷子一起塞到王唯一手里。

    “給我的？”

    “我蒸雞蛋羹總是上頭有很多洞。雖然是炒的，你湊合著吃一些?！逼菅詶鞔叽俚?，“快一些，我還等著刷盤子?！?/br>
    王唯一心口有一股暖流，頓時就覺得碑林鎮(zhèn)沒有那么瘆得慌。

    剛才沒吃飽，大口吃了起來。

    戚言楓拿著空盤子離開。

    王唯一打了個飽嗝。剛要關門，一只大掌按了上來。門跟被焊住一樣，紋絲不動。

    “長衍，你怎么來了?！?/br>
    殷長衍冷眉冷眼，攤開手，手心里有一把剛掏回來煮熟的野鳥蛋。

    “吃?！?/br>
    她現(xiàn)在很飽。要不他拿回去自己加個餐？

    這話要是說出來，她會很不妙。

    王唯一收下野鳥蛋，“我明天吃?！?/br>
    殷長衍二指取出一個野鳥蛋，敲碎，剝掉蛋殼，“相對于煮的，炒蛋會更好吃嗎？”

    他看見了？“特別好吃。蛋還挺多的，你怎么不來一起?！彼樕粚?，王唯一利落改了口，“煮的更好吃，尤其是這種個頭的，一口一個正合適?！?/br>
    “張口。”

    王唯一張口，野鳥蛋塞了進來。殷長衍繼續(xù)剝下一個。

    殷長衍估摸著她吃水煮蛋比炒蛋多了，心滿意足地停手，“唯一，你休息吧?！?/br>
    休息個鬼，她現(xiàn)在撐得要死。

    叫住殷長衍，“過來，扶我消一消食。”

    該死的。感覺一張嘴就往外面蹦蛋黃。

    “哦，好?！?/br>
    王唯一小肚子滾圓，宛如懷了四個月。單手扶著腰在院子里轉(zhuǎn)圈圈消食。

    竹青和戚言楓也沒睡。竹青拿了個小鋤頭蹲在地上刨凸出來的墓碑，整齊地放到一邊。

    戚言楓指頭戳了一下，一排墓碑骨碌碌地滾倒，“你平日文文靜靜，看不出有刨墳的興趣?！?/br>
    竹青忙道‘罪過勿怪’，一個個給扶起來。搖了搖頭道，“留老年邁，腿腳又不便，把家里的墓碑清一清，免得他走路摔倒?！?/br>
    戚言楓“呵”一聲，“摔倒？留老？你真把他當普通老頭了。留老脖子以下可全是機關?！?/br>
    留老不是修士，身上沒有一絲一毫靈氣，可他那一手機關術能叫諸多修士膽寒戰(zhàn)栗。

    竹青愣在原地，手尷尬地抓著衣衫。

    “沒事兒，竹青，留老對你的偏愛有目共睹。”戚言楓把墓碑又一個個插回去。

    王唯一不想打擾竹青和戚言楓，拉著殷長衍去別的地方。

    兩人到了一個祭臺，空氣中都是香灰的味道，黃色垂條經(jīng)幡偶爾擦過肩膀。

    祭臺長案上擺滿了密密麻麻的靈位，集中供奉。是碑林鎮(zhèn)的鎮(zhèn)民。

    王唯一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不對。

    “長衍，好奇怪。碑林鎮(zhèn)鎮(zhèn)民死期都是同一日，己亥年五月二十五日。而造墳立碑之人，是玉少一?！?/br>
    祭臺長案上每一個靈位的落款都是玉少一?？闪衾蠟槭裁匆f不知道？

    第122章 第 122 章

    ◎春夜喜雨曲◎

    留老出房間, 院子里墓碑被整整齊齊地移到一側(cè)。

    呵，這點兒東西怎么能絆倒他呢。

    雖然這么想，腳步卻輕快不少。

    王唯一、殷長衍眾人都坐在大堂里。留老見到竹青鞋子上沾了泥土, 這泥是院子里獨有的細沙泥，心中一片了然。

    王唯一說，“留老，祭臺上有很多陳舊的靈位, 擺放靈位的人就是玉少一?！?/br>
    留老眼皮微垂, 遮掩部分銳利眸光, “你去過祭臺了。”

    “昨晚消食散步, 走到了那里?！蓖跷ㄒ徽f，“碑林鎮(zhèn)的人為什么會在己亥年五月二十五日盡數(shù)身亡。玉少一, 究竟是什么樣的人?！?/br>
    留老搖了搖頭，“別問了, 留老不被允許說出那位貴人（玉少一）的事情?！?/br>
    竹青溫聲軟語地說, “留老, 你要是知道什么, 就告訴我們?！?/br>
    留老眸中有一絲暖意, “你想知道玉少一的事情？可以。”

    王唯一特別慶幸竹青與他們一道。很顯然，留老疼愛竹青，但凡是她的要求他一定會滿足。

    這座屋子的主人就是玉少一。

    留老本名謝留, 少年時是一個混不吝的痞子。薄唇常叼著一根紫藤葉, 腰間掛一只皮囊, 里面都是毒蟲。時間依舊, “毒蟲”就成了他的名號。

    常常游走在碑林鎮(zhèn)四周, 放毒蟲進居民家里, 趁亂之際偷摸搶砸無惡不作。他走到村東頭, 村西口立即大門緊閉。

    謝留搜刮來的金錢讓他三天揮霍干凈。

    今早起來，等酒勁兒過去。，把玩著手中毒蟲，琢磨著去搞下一家。

    對了，鎮(zhèn)子東口新搬來了一家，男主人姓玉，聽說長得也是面如冠玉，好看得緊。娘子懷孕七個月，為人溫婉，小家碧玉的。

    要不，就這個姓玉的。

    夜晚，謝留翻墻摸進玉少一家，解開隨身攜帶的毒蟲，倒進夫婦二人的房間。

    這么久了，沒有預料中的動靜。

    謝留心生疑惑，單手撐著膝蓋起身，將窗戶推開一個小縫兒。

    屋內(nèi)景象令人大駭。

    毒蟲密密麻麻皆伏地彎曲著身子，宛如向著一個方向俯首稱臣。桌前，一個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的男子正在喝茶。

    男子放下茶杯，轉(zhuǎn)過頭展露笑顏，“來了？”

    語氣輕柔，宛如在問候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