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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不了的反派 第130節(jié)

    “魏璋,真巧, 在這里碰到你?!蓖跷ㄒ惶崃艘患埓G豆糕本來打算路上吃, 可眼下這情況屬實是聞到綠豆味兒都想吐。遇見他可真好, 能分擔一部分。

    遞過去, “你有心事哦?要吃一吃綠豆糕么。”

    “多謝,不需要?!?/br>
    再遞, “試一試嘛,甜而不膩, 會讓你心情好起來?!?/br>
    魏璋冷下臉, 揮手打開, “說了不需要,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綠豆糕掉了一地。

    王唯一:“你、唉?!?/br>
    蹲下來, 內(nèi)心狂喜。好耶!掉到地上就有理由不吃了!方圓十里的土地神,這些點心就算是王唯一供奉給你們的祭品。吃好喝好,慢慢享用, 千萬別客氣!

    魏璋愣了一下, 揮開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

    然后, 他甩了甩手, 那是一個嫌棄的姿勢。

    殷長衍瞇了瞇眼睛, 魏璋三分之二手掌瞬間被切掉。她的手, 不是你說碰就能碰的。

    魏璋嗤笑一聲, 手掌對著殷長衍,切口處涌出一團黑霧,迅速長回原樣。

    兩人針鋒相對,之間繃起了一根弦。

    殷長衍別開眼,蹲下來,替王唯一折疊衣袖、卷起被碰到的地方,“不撿了,回去后我重新做一鍋。不是說要去鐵匠家,再耽擱下去天要黑了?!?/br>
    王唯一把另一只手也送過去,“也卷一卷這個,做事兒方便。魏璋,你不在你青松山莊做莊主享福,跑這兒做什么?”

    “白茶村是青松山莊的統(tǒng)轄區(qū)域之一。村里出現(xiàn)異狀,鬧的沸沸揚揚,我來看一看?!?/br>
    “什么異狀?!?/br>
    “三天之內(nèi),白茶村死了四個乞丐。而這四個乞丐,無一例外全是帶著行禮上吊,死時唇角帶笑,周身泛著淡淡的木頭味?!?/br>
    “和鐵匠女兒情況一模一樣。鐵匠女兒的死果真有蹊蹺?!蓖跷ㄒ徽f。

    魏璋擰著眉頭,“什么鐵匠女兒?”

    王唯一告訴他來龍去脈。

    兩個人交談,離得近一些。

    殷長衍冷眼盯著。這個距離,腦袋都要靠到一起了。

    步子邁大了一些,插在兩人中間。

    有點兒擠。王唯一下意識朝路邊后退半步,哪兒知道一下子撞到路人。

    “對不住,我沒看路。沒有撞到你吧?!?/br>
    那人語帶驚訝,“姑娘,怎么是你?!”

    是賣

    翡翠銀環(huán)的攤主,他身穿喪服,額覆白布,顯然在服喪。身上有一股很淡定木頭味兒。

    攤主面上有幾分歉意,“姑娘是特地來找我買翡翠的嗎?抱歉,家有喪事,我爹去世,翡翠首飾不能如約完成。買賣就到此為止,勞煩姑娘白跑一趟?!?/br>
    她半點兒都不想要什么翡翠,“請你節(jié)哀,千萬要保重身體。否則令尊看在眼底傷在心頭?!?/br>
    “呵,我爹才不會。我爹喜歡讀書人,我大字兒不識一個,是他最討厭的兒子?!睌傊鞒读顺蹲旖?,“我爹那人,一輩子想讀書做官。前幾天還跟我說他做夢當官了,臨死前腦袋上還扣著他買來的官帽?!?/br>
    “要我說,你就買個紙白馬、紙朝堂燒過去,叫令尊也過一過做大官的癮?!?/br>
    攤主眼睛一亮,拳頭輕碰掌心,“是這個道理,我現(xiàn)在就去?!?/br>
    王唯一想到什么,神色一變,叫住攤主,“稍等一下。能冒昧問一問,令尊的死因嗎?壽終正寢,病死,意外......抑或是上吊?”

    “是上吊?!睌傊鲝姄纹鹦δ槪翱傻赖臅r候臉上帶笑,這應該算是喜喪吧。姑娘為何有此一問?”

    “村東頭有幾個乞丐,也是這兩天過世。大概是老天無仁,狠心降殺?!?/br>
    “哦,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家不在這里,我只是過來替爹取修理好的鋤頭?!睌傊髡f,“姑娘,我還要cao辦喪事,先告辭了。過了這陣兒,你隨時來找我?!?/br>
    “呃好好。”

    王唯一回頭,魏璋若有所思、臉色更差了。

    殷長衍上前兩步,衣袖替她撣了撣并不存在的灰塵。

    王唯一扭頭打量自己,“我有碰到什么臟東西嗎?等等,你是不小心眼到嫌棄人家攤主吧。”

    殷長衍沒否認,只說,“他家死人,去一去晦氣總是好的?!?/br>
    “真稀奇,你什么時候開始信這些了。”

    他斂下眸子。你死的那天,我求遍漫天神佛。

    三個人到了鐵匠鋪子,魏璋提出要看一看女兒。

    鐵匠臉一下子就黑了?!澳阋粋€外男,與我女兒非親非故,看什么看。傳出去,我女兒名節(jié)還要不要了。我家雖然清貧,但也不是能隨意讓人侮辱。你滾,滾出去?!?/br>
    魏璋做過“葬花匠”,收斂的女人尸首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第一次遇到這事兒。

    ......被女人尸首爹當成女干夫推搡也是頭一回。

    打又不能打,罵又張不開口,麻煩。

    掌心聚靈,正準備出手,王唯一上前擋在兩人之間,背對著他。

    王唯一看夠熱鬧,才肯抬步上前。

    誒呀倒霉,被鐵匠拳風掃到,怪疼的?!拌F匠,聽我說。你女兒的死不簡單,我懷疑她是被人害死的?!?/br>
    “你說什么?!”

    王唯一說了蹊蹺之處,“女兒如此孝順,卻被人狠心害死。為人父母,怎么忍心看她含冤而亡,定得搞清楚真相,叫殺人者在墳前三拜,然后以命相償。”

    鐵匠紅著眼眶點頭,是這個理,“請姑娘為我家女兒討一個公道。大恩大德,必將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姑娘,這邊請,我這就帶您去看女兒。”

    “前面帶路。”

    魏璋跟在她身后,她悄悄地揉肩膀。

    他冷哼一聲,開口,“有什么好擋的,他再練十年也不是我對手?!?/br>
    “豁,你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我在給你擋吧?我怕你下手沒個輕重傷到他。”王唯一壓低聲音道,“我怎么說也是拿了人家鐵鍋的人,不好看著一天之內(nèi)辦兩場喪事。”

    魏璋原本上揚的唇線慢慢壓了下來,“呵?!?/br>
    “訝,原來你真這么想?!蓖跷ㄒ恢皇请S口一說。

    魏璋拐進鐵鋪后院停靈處。

    棺材蓋掀開,鐵匠女兒靜靜地躺在里面。她面色紅潤,唇角帶著一絲淺笑。

    王唯一又聞到淡淡的云杉木味道。

    果然是這樣。

    “姑娘,怎么樣!能看出兇手是誰么?!辫F匠著急道。

    “女兒常年體弱多病,這幾天她做了一場美夢,夢中她很健康,如常人一般成親生子。她深深沉迷于夢境,拒絕纏綿病榻的現(xiàn)實,于是以上吊的方式讓自己永遠存活在夢境中?!蓖跷ㄒ徽f,“你看,女兒尸體面色紅潤,這是她對自己所下的象征著‘健康’的暗示?!?/br>
    “村口的乞丐居無定所,他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個落腳地。夢境能幫助他們實現(xiàn)心愿,于是他們集體上吊。身邊的行禮就是證據(jù)?!?/br>
    “攤主的父親也是如此,在美夢中帶著官帽上吊?!蓖跷ㄒ粏问謸沃ドw起身,一雙眸子看向魏璋,“事實上,夢是假的。誰施了夢術騙他們上吊,誰就是兇手?!?/br>
    別怪她懷疑他,誰叫這里只有他會夢術!

    鐵匠面色慘白,腳步不穩(wěn)踉蹌兩下,坐到椅子上??谥朽溃笆敲廊藷艋\,美人燈籠冤魂不散,回白茶村復仇了。錯不了,一定是他?!?/br>
    “鐵匠,什么美人燈籠?!蓖跷ㄒ粏柕馈?/br>
    鐵匠嘆了一口氣,娓娓道來。

    十六年前,白茶村還不叫白茶村,叫病村。

    病村里住了一位名喚驅(qū)寒公子的美男子,他總是手持一桿美人燈籠。驅(qū)寒公子有造夢的獨門絕技,他只給出得起價的富貴人家造夢。后來驅(qū)寒公子說要攢錢,開始給窮人造夢??筛F人拿不出錢。

    那面如觀音、心似蛇蝎的驅(qū)寒公子惱羞成怒,竟喪心病狂地為病村所有人造夢,引誘病村之人集體上吊。

    病村怨念叢生陰云罩頂,天光射不透,經(jīng)久不散。

    時值明炎宗高層修士路過,殺了驅(qū)寒公子鞭尸七七四十九天,病村才得以重見天日,并從此更名白茶村。

    “一定是驅(qū)寒公子回來復仇了,一定是這樣?!辫F匠喃喃道。

    這幾天,關于驅(qū)寒公子的傳聞越演越烈,傳到魏璋的耳朵里。正是因為這樣,他才特地走這一趟。

    殷長衍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火爐前打量。

    王唯一默默挪到他身邊,手抓著他的袖子才能舒一口氣。她怕鬼,怕得要死。

    手背傳來一陣溫暖干燥,被一只大掌罩住了。

    仰頭去看,一直沉默的殷長衍直直地盯著火爐,緩緩開口道,“驅(qū)寒公子早在十六年前就死了,死人不可能會出來作惡。造夢之人另有其人,他在白茶村范圍內(nèi)造了一場大夢,藏身暗處欣賞白茶村的驚慌失措、恐懼無助?!?/br>
    “這話怎么說?!辫F匠說。

    殷長衍斂下眸子,“我對造夢之術頗有研究。青絲為引,燃芯竹籠。掠影流轉(zhuǎn),一線紫煙縹緲散,人則與夢通。造夢之人以火爐為竹籠,爐膛里的炭上纏了他的長發(fā),他為白茶村造了一場連續(xù)不斷的大夢。這一股淡淡的云杉木味道就是證據(jù)?!?/br>
    “你的女兒離得近,首當其沖;四個流離失所的乞丐對家的執(zhí)著比其它人更深,因此更容易受到影響;攤主父親純粹是倒霉,過來鐵鋪修個鋤頭就被纏上了。”

    鐵匠大驚失色,“哈啊?你的意思是,我家火爐是罪魁禍首?!”

    “我沒這個意思?!币箝L衍搖了搖頭,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鐵匠,“我是說,你就是造夢之人?!?/br>
    “胡說,滿口胡言亂語,你開什么玩笑!鐵匠就這么一個女兒,疼都來不及,怎么會舍得害自己的女兒!”

    王唯一望向殷長衍,跟著點點頭?;⒍旧星也皇匙?,而且鐵匠對女兒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疼愛做不得半點兒虛,左鄰右舍都能證明。

    “為人父親當然會愛女兒,可你不是鐵匠?!币箝L衍一字一頓地說,“鐵匠早就被你掏空了,你cao控他的皮囊扮演他,為白茶村造夢?!?/br>
    鐵匠面容不知道什么平靜下來,聲音由渾厚轉(zhuǎn)為勾人清澈,帶著一股似水的陰柔,是個年輕男子,“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你看你,鋤頭修得破破爛爛,你壓根就不會修鋤頭;女兒喜愛的鐵鍋說送人就送人,你一定沒做過父親;桌凳上覆了一層塵土,顯然你沒把這里當家......你總共有七十六處破綻,多到我想不發(fā)現(xiàn)都難,你自己好好檢討一下?!?/br>
    “對了,提醒你一句,別隨便開口。你每一次開口,都在向我透漏訊息。比如,聽聲音你與魏璋年紀相當。你精通造夢之術,對魏璋又有幾分隨性,或許,是魏璋的師兄吧。還是關系不怎么好的師兄。此番前來,你是在針對魏璋吧。”

    “鐵匠”抿了抿唇,眸中之色漸漸轉(zhuǎn)為防備。這人究竟是個什么來路。他能從只言片語推測出任何他想知道的訊息,這他媽的還是個人么。

    王唯一:!?。?/br>
    讀書了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