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見衛(wèi)師兄張口罵人，看來氣得不輕，“就暫且假設(shè)是竊臉者做的，可是他怎么會知道我們今天要去是非谷?！?/br>
    王唯一腦子突然閃過什么，愣怔一瞬，驚訝地望向曹炎。

    聲音不大，卻傳遍醫(yī)室角角落落，“曹炎，你是竊臉者嗎？”

    “啊？你懷疑我？你忘了我被竊臉者打成重傷，拼死跑到醫(yī)堂求救嗎？”曹炎目瞪口呆，一臉冤枉，但看在殷長衍的份兒上他不跟她計較，“王唯一，我體諒你正在陷入悲痛，也請你慎言，不要往我頭上放一些莫須有的罪名?！?/br>
    下意識看向這里最強(qiáng)大的衛(wèi)清寧，而他眼中沒有半分驚訝。他也在懷疑自己。

    衛(wèi)清寧直視曹炎，“唯一，說話要有分寸，不可空xue來風(fēng)?！?/br>
    衛(wèi)清寧調(diào)查過，許念與曹炎交情頗深。接許念來，也是想查一查這位曹炎的底。

    “殷長衍跟我說，竊臉者孔凡旭得了一塊橘子瓣兒形狀的十八層巖。你方才拿帕子，荷包里就有同樣的東西。竊臉者你偷了曹炎的臉，裝作受害者躲到醫(yī)堂，因此外面遍尋不得你的蹤跡，宛如人間蒸發(fā)?！?/br>
    “是你一直在給殷長衍說，衛(wèi)師兄喜歡雞蛋花，攛掇著他去是非谷采摘。因為你來醫(yī)堂之前就在是非谷布好‘紅爐點(diǎn)雪’。若殷長衍深入，不死也會被燒個半殘。”

    “可你沒算到，殷長衍會繞道替你去借劍骨，耽誤了時間。人還沒到是非谷，樹先一步發(fā)熱，撿回一條命?！?/br>
    “你不用辯解，因為我也只是猜測。竊臉者的五官可以移動，而正常人不行。讓我碰一下你的眼睛，你是不是竊臉者就一清二楚了。”

    曹炎聽到后面，臉上再也看不見半分‘委屈’。一雙陰冷的眸子靜靜地望著王唯一和衛(wèi)清寧。

    攤開掌心，倒提起荷包，一顆橘子瓣兒形狀的十八層巖滾了出來。

    “王唯一，你很聰明。”竊臉者曹炎抬手，一一摘下自己的五官丟到地上。一張白凈的臉皮十分平整，什么都沒有。怎么看怎么滲人。

    “我也覺得自己很聰明?？傉f‘你’啊‘你’的，不禮貌，我該怎么稱呼你？尤勝雪、孔凡旭還是曹炎？”

    “竊臉者沒有名字，隨你怎么叫?！?/br>
    這人怎么回事兒？剛被冤枉時還很委屈，如今被拆穿，倒是神情平和自然。一點(diǎn)兒沒有負(fù)隅頑抗的意思，也不像想象中那般兇神惡煞。

    王唯一說：“在這里，你打不過衛(wèi)清寧。出了這扇門，你不是李卿之、彩繪牡丹的對手。明炎宗不會放過你，你遲早會死，為死在你手下的人償命?！?/br>
    竊臉者嗤笑一聲，“我就沒想過能活?！?/br>
    “你要是不出來禍害人，能活得很好。”

    “出來？若非逼不得已，你以為我愿意出來?！备`臉者說，“竊臉者一生活在陰溝里，見不得光。地脈發(fā)出異熱，陰溝待不下去，我們到處逃竄，已經(jīng)很難熬。可是，以明炎宗為首的百家宗門大肆開采十八層巖，天光透過無數(shù)裂縫紋路射進(jìn)地底深處。你告訴我，竊臉者能去哪兒？”

    他剛出來那天是紅花節(jié)，到處喜氣洋洋，遍地是紅花。

    神禾橋要斷，一個金光閃閃的仙人從天而降拉住斷橋，救了不少人。眾人皆跪地而拜。

    當(dāng)時他很開心地想，只要他也救人，就能像仙人一樣被眾人喜歡。

    他非常賣力，跳進(jìn)河里救了一個又一個落水者。好幾次雙臂跟灌了鉛一樣往下沉，冰涼的水沒過頭頂，感覺要交代在這兒?？芍灰幌氲侥鼙蝗讼矚g，他又撲騰著往岸邊游。

    可他得到了什么。

    一堆孩子女人大喊著怪物，手腳并用拼命逃離他。

    一群男人面帶驚恐警惕圍上來，舉著石頭、爛菜葉子往他身上砸，大喊著“怪物殺人了”。

    他無助地?fù)]著手，一直搖頭否認(rèn)。他們長了無數(shù)雙眼睛，卻跟瞎了一樣什么都看不到。

    他乏了，怕了，手垂在身側(cè)，轉(zhuǎn)身倉惶逃跑。藏進(jìn)了望春樓背后的陰影面。

    有一個暴虐醉漢跌跌撞撞出來，失足掉進(jìn)河里。

    他本能跳水去救，撈上來時醉漢已經(jīng)沒了氣息。

    他心生遺憾，卻著迷地盯著醉漢的臉。要是他有這么一副臉，大家就不會再怕他。

    于是他好好安葬了醉漢，拿走了他的五官。以醉漢的身份繼續(xù)生活。

    聽鄰居說，醉漢有一個出色的兒子，叫尤勝雪，在暨南楊氏楊玄靈公子身邊做事，每個月末會回來送銀子。

    王唯一聽到兩個字，‘我們’，“像你一樣的竊臉者，有多少人？他們也在混在明炎宗里嗎？”

    “我只能告訴你，我是第二個出來的竊臉者?！备`臉者說，“十五年前，竊臉者中出了一位少年天才。那位天才性情乖戾，預(yù)言竊臉者將會遭受滅頂之災(zāi)。如此晦氣不詳?shù)恼Z言使其被族群厭棄，遭到放逐?！?/br>
    “后來竊臉者果真活不下去。竊臉者紛紛改口，稱呼其‘命主’，意喻‘主宰命運(yùn)之人’?！备`臉者一直在看王唯一，即便知道他是竊臉者，她也沒有半分嫌惡，“若有朝一日你能遇見命主，替我傳達(dá)一句話，‘我一直在尋你，我涉過黑山白水，追在你的身后，等你回頭’?！?/br>
    “我憑什么替你轉(zhuǎn)達(dá)。而且你有腿有嘴，又不是在說遺言?！?/br>
    “嗯，是遺言。我手下死了那么多人，明炎宗不會放過我?！备`臉者身形潰散成煙霧，還沒來得及消散，又在黑箱面前聚集成形。

    單手結(jié)印，一陣黑紫色的光環(huán)繞周身，極陰靈力源源不斷地涌向殷長衍，“我要死了，這身靈力放著也是浪費(fèi)，便宜你了?！?/br>
    衣袖中的左手收緊，握住那塊橘子瓣兒形狀的十八層巖。我就當(dāng)是你送我的禮物。我長這么大第一次收到別人的禮物，很新奇的感覺，多謝你。

    竊臉者極陰靈力在殷長衍體內(nèi)游走，將破損的骨府重新澆筑縫合，再牽引著表里燈靈力內(nèi)化進(jìn)身體，徹底與殷長衍融為一體。

    竊臉者身形消散之時，黑箱裂出數(shù)道紋路，從上到下開始崩裂。

    最先露出的是殷長衍緊閉的眼睛，殷紅的唇瓣，而后是精瘦結(jié)實的腰身。他身上的傷全好了，周身圍繞著一股透明的靈力擴(kuò)散至遠(yuǎn)方，將衛(wèi)清寧震退數(shù)步。

    衛(wèi)清寧穩(wěn)住身子，調(diào)轉(zhuǎn)腳步，分神去顧王唯一。

    一個紅色的身影先他一步。

    王唯一身子朝后倒，下意識捧住肚子，視線從醫(yī)室上升移到湛藍(lán)長空。

    突然肩膀被一個人從身后摟住。

    那人五指修長，結(jié)實有力，穩(wěn)穩(wěn)地?fù)沃?。長長的黑發(fā)根根分明，飄散在她眼前，與湛藍(lán)長空一同占據(jù)她的視野。

    “唯一，沒事吧?！币箝L衍說。

    作者有話說：

    就問你甜不甜

    第71章 第 71 章

    ◎不甜不要錢◎

    抬眼。

    殷長衍下頜線利落雅致。

    輕抿著艷紅的薄唇, 鼻梁高挺，眉目精致。

    一雙眸子空曠深遠(yuǎn)，似乎能裝得下天地。

    可當(dāng)他低頭望她時, 眼睛里只有一個她。

    王唯一臉發(fā)熱。

    頭發(fā)飄到她心坎上，順著縫兒溜到心底深處，沒一會兒就纏滿了。

    很癢，想撓, 但又無從下手。

    急得原地打轉(zhuǎn)。

    “唯一？”殷長衍面露擔(dān)憂。

    “沒事沒事?！蓖跷ㄒ惶痣p臂環(huán)到他頸項上, 貼著耳朵小聲說, “殷長衍, 我有點(diǎn)兒癢，睡你應(yīng)該能止癢?！?/br>
    殷長衍愣怔一瞬, 眼神閃過一分慌亂，脖子往上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支支吾吾, “......至、至少得先把孩子生出來?！?/br>
    過了一會兒, 他反應(yīng)過來, “你故意逗我。唯一, 我不是每次都能克制住自己?！?/br>
    王唯一笑容微斂，怎么著，他還真想來？

    “嗯, 沒有一刻不想?！币箝L衍按著她貼近自己, 她只要稍稍一個眼神, 他就會上鉤。

    王唯一立即松手, 與他拉開距離, 防賊一樣盯著他。

    訕笑道, “......至少得先把孩子生下來?！?/br>
    啊啊啊啊他這樣盯著她, 她好不自在。

    來個人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啊。

    “衛(wèi)師兄...”王唯一朝衛(wèi)清寧招手，“...你快看殷長衍傷好了嗎？”

    衛(wèi)清寧不用看就知道殷長衍大好，甚至很有可能從表里燈得到受益。

    即便有這樣的認(rèn)知，診脈時衛(wèi)清寧依舊震驚了。

    表里燈八成靈力散落在殷長衍四肢百骸，被竊臉者那詭異的極陰靈力死死抓住。即便是表里燈本身，也無法將其召回。

    正如無人知曉表里燈存世時間有多久，沒人能想象到殷長衍身上究竟有多少年的靈力。

    尤其這種靈力被竊臉者詭異靈力一摻和，變得越發(fā)捉摸不透。

    衛(wèi)清寧有點(diǎn)兒酸，“......便宜你了?！?/br>
    “衛(wèi)師兄，你羨慕嗎？”

    “非常啊?！毙l(wèi)清寧撤回手，“但你也別得意。明炎宗一些老古板小心眼得很，一旦叫他們知道，他們成天cao心你會不會失控、危及明炎宗。小心別被抓到把柄。”

    “我知道了?！?/br>
    衛(wèi)清寧折了一只傳訊紙鶴，將地脈異熱與竊臉者的情況帶給宗門。

    王唯一看了一會兒，“衛(wèi)師兄，你是不是喜歡殷長衍？”

    殷長衍驚訝地望向衛(wèi)清寧。

    衛(wèi)清寧笑了一下，“為何這么說？”

    “衛(wèi)師兄醫(yī)者仁心，明知竊臉者重傷許念師兄，還愿意救他。可當(dāng)你看到殷長衍泡在黑箱里，你起了殺心?！边@也正是竊臉者選擇自我了斷的原因，他清楚自己不是衛(wèi)清寧的對手。

    “惡狗吃第三個魚rou餡餅會飽，你不能說它前兩個吃得沒用?！?/br>
    王唯一說，“但你沒否認(rèn)?！?/br>
    衛(wèi)清寧不說話了。人都說一孕傻三年，小丫頭腦子轉(zhuǎn)得還挺快。

    殷長衍有些受寵若驚，眉眼彎下，笑了。

    “殷長衍，我餓了?？緝芍圾?，我愛吃?！毙l(wèi)清寧離開醫(yī)室，去外頭透氣。

    “再煮點(diǎn)兒綠豆粥好不好？天氣有點(diǎn)兒熱，衣服扎在身上刺撓。”王唯一跟在后頭，口水跟著往下咽。

    衛(wèi)清寧瞟了一眼，不應(yīng)該啊，這料子是明炎宗最上等的，“順便做幾塊綠豆糕吧?！?/br>
    “好呀好呀，多放點(diǎn)兒糖，甜絲絲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