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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錯登科(1V1古言)在線閱讀 - 失虎符

失虎符

    午時到了靖武侯府,薛湛先從正門入,江蘺重新戴上面具,由輕云帶著從側(cè)門入,換了身侍衛(wèi)的衣服,領(lǐng)了腰牌。

    “大長公主眼下在云間小筑,侯爺只有白天能休息幾個時辰,晚上睡不好,她就陪在那兒?!陛p云道。

    兩人走到第二進(jìn)院子,幾個朱衣侍衛(wèi)迎面走來,輕云退下,江蘺混了進(jìn)去。一行人穿過角門,進(jìn)入竹林,向西去了玉杯齋。

    這里把守得十分森嚴(yán),門口站的都是些上了年紀(jì)的侍衛(wèi),穿衣佩刀都與江蘺所在的這隊不同,想來是老侯爺?shù)挠H信。

    進(jìn)院子時果然遭到盤問,領(lǐng)頭的朱衣侍衛(wèi)說了幾句,給他們看了腰牌,這才放行。江蘺松了口氣,不敢亂瞟,默默跟著他們走上臺階,到了主屋廊下,又冒出一個虬髯大漢單獨點她問話。

    房門適時從里面打開,薛湛已換了身素軟緞袍,“是我叫她來的,你們都退下罷?!?/br>
    江蘺一進(jìn)屋,就聞到一股nongnong的藥味。這間屋子和大長公主的云間小筑一樣,也是三明兩暗的格局,陳設(shè)典雅,書房供著藥師琉璃光如來,正廳燃著安神香,臥室垂著重重帷幔,暗間里有幾個人影在忙活。

    薛湛用手語吩咐他們出去,江蘺這才明白這些都是聾啞人。

    ……他們是怎么聾、怎么啞的?

    她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疑問。

    薛湛見她神情復(fù)雜,心下了然,“這屋里還供著佛,他們都是天生的殘疾?!?/br>
    江蘺有點不好意思,和楚青崖這個活閻王在一起待久了,她好像也容易往壞處想人,這可真不該!

    ……怎么又想起那狗官了。

    她甩甩腦袋,“你叫我來是要做什么?”

    “大長公主自入府以來,與我父親每晚都在一處,他身上應(yīng)也有那種香味?!毖φ苛闷疳♂?,示意她過來。

    江蘺走到床邊,頓時傻了——原本以為躺著的人正在睡覺,可他居然醒著,瘦削凹陷的臉上,一雙鷹隼似的眼睛牢牢盯著自己,格外不滿。

    “侯爺萬安。”她硬著頭皮福身。

    真看不出這是個不能說話的病人!

    靖武侯薛祈的眼神落在兒子臉上,薛湛解釋道:“父親,她有誥命在身,所以不必跪?!?/br>
    薛祈的目光變成了震驚。

    “這位夫人懂易容術(shù)和機(jī)關(guān)門道,我讓她來幫忙,中午留她在府里用飯。”

    江蘺用袖子擋在面前,在床邊來回走,動鼻子嗅了一刻,道:“雖然藥味和安神香很濃,但確實有薜荔蟲的氣味。這位假公主和假總管一樣,吃了很長時間的變聲藥,侯爺?shù)奈葑硬煌L(fēng),所以香氣散不掉。侯爺是什么時候察覺她不對的?”

    “我父母感情極深,他五六年前就有所察覺,只當(dāng)是母親沒了孩子后心灰意冷,對他不似從前親近,根本想不到有人頂替。那女人的易容術(shù)非常精湛,又很少回府,不止是他,連我也不敢輕易下定論?!毖φ繃@息。

    “靖武侯府和齊王來往過嗎?”

    薛湛看向父親,后者眨了一下眼。

    “從來沒有?!?/br>
    “薜荔蟲數(shù)量稀少,連桂堂也很少用。能連續(xù)用很多年,還知道怎么養(yǎng)蟲子,這女人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桂堂的三個易容師我見過,都是紋過身的男人,秋堂主也是個男的,這女人并不是桂堂里的人,至少不像我們一樣在里面做事?!苯y思索道,“她平時會和侯爺說話嗎?”

    “下人在時才會說話,都是些家常?!?/br>
    薛祈忽然張開嘴,喉嚨里發(fā)出嘶啞含糊的聲音,像呼哧作響的風(fēng)箱,滿面痛苦,像是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在掙扎著往外爬。江蘺被嚇著了,往后退了幾步,薛湛上前點了他幾處xue道,他才安靜下來,兩眼直愣愣地望著帳頂。

    那里吊著一塊玉。

    “這是我出生前母親去慧光寺求的平安扣,我解下來掛在這兒,讓他心里好受些?!?/br>
    薛祈看著這玉,眨了好幾下眼。

    江蘺疑惑道:“你爹爹是不是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還沒說完,薛祈就垂下眼皮,嘴里吐出一口氣,臉上顯出一種恍惚的神態(tài)。

    薛湛苦笑:“每每我想拿本書,指著字來問他,湊出一句話,可他實在支持不了那么長時間。這些年請來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我有學(xué)生家里是行醫(yī)的,舉薦了個游方道士,去過南疆,他過來一看,說父親中了蠱毒。我便暗中在京城撥了他一處房屋當(dāng)藥舍,為研藥不知花費(fèi)了多少銀兩,父親的身子卻還是每況愈下?!?/br>
    江蘺自己的爹生病時,一滴眼淚都沒掉,死了也沒掃過墓,她看到這對父子,反倒生出愁緒來,安慰道:“既然知道原因,那就一定有辦法,我看侯爺精神倒好。”

    “父親這樣清醒的時候很少,我們今日湊巧碰上了?!?/br>
    薛湛走到書房,在靠墻的書架上按了幾下,“咔”地一響,一個暗格彈出來。

    “那女人假扮我母親,給他下了毒,以免他阻礙計劃。她是為了大長公主的身份,一則能號令侯府,二則能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我并未在朝為官,侯府也沒了兵權(quán),不是一顆好棋子,她做著主母,頂多讓我與公主聯(lián)姻,和蕭姓親上加親,穩(wěn)固自己在宗室里的地位,益處并不大?!?/br>
    江蘺順著他的思路道:“而當(dāng)今陛下才七歲,父母雙亡,先帝的兄弟姐妹里,在世的只有大長公主和虎視眈眈的齊王。陛下心思純善,又重感情,雖然他最信任的是薛閣老和我夫……楚大人,但要是齊王沒了,他就只剩一個姑姑,與先帝還是一母同胞,必會孝順聽從?!?/br>
    薛湛犀利地指出來:“楚閣老不是得到消息,齊王要‘倒楚抑薛’么?”

    這事江蘺也知道,玄英都一五一十跟她說了,“倒完了咱們兩家,她不就上來了!我以為,她就是和齊王一伙的,桂堂也給齊王賣命。真是奇了怪了,齊王如果有這么大能耐,早些年干什么去了?那些藩王打來打去,去年江東還有叛亂,他能忍得住在乾江省修身養(yǎng)性不挑事?”

    薛湛把暗格里的匣子放在桌上,“這個問題我亦想過,若是能知道府里這人的打算,就好辦了。她身邊有緇衣衛(wèi),我不好安插人,只能先從過往的經(jīng)歷推測一番。”

    “這個是?”

    “當(dāng)年父親丟失的兵符,原本就存放在里面。我總是在想,家里出的這些吊詭之事,追根溯源要從九年前的變故說起?!毖φ繐崦@枚飾有饕餮紋的漆盒,“你可聞得出這里頭的氣味?”

    江蘺拿起盒子,仔細(xì)嗅了嗅,“就是木頭味,帶著股淡香?!?/br>
    “兵符丟了后,這盒子沒人動過,因是祖上傳下來的物件,父親就用暗格將它避光避風(fēng)存放。”

    他的聲音在室內(nèi)緩緩流淌,“兵甲之符,右在皇帝,左在靖北,長兩寸,寬一寸。弘德二年九月,狄人南侵,獻(xiàn)宗得了急報,抽調(diào)各地精兵組成靖北軍,派一名老將領(lǐng)兵北上。結(jié)果他剛?cè)ゾ痛髷∮跂|可汗,其人戰(zhàn)死,兵符留在副將陳灌手中,他如今已做到威寧都司指揮使了。獻(xiàn)宗眼看邊關(guān)將破,手里還有右半邊虎符,交予我父親,再命他帶兵援邊,統(tǒng)轄靖北軍殘部。九月廿二,父親在郊外閱兵,次日清晨便要出發(fā),臨行前打開匣子,發(fā)現(xiàn)虎符不翼而飛,獻(xiàn)宗震怒,將他下了詔獄,最終派楚王攜手諭北上御敵。母親進(jìn)宮求情,加之前線傳來捷報,我父親才被放出來,他出獄后身子就垮了。”

    “好端端的,怎么會不翼而飛,有誰碰過這匣子?”江蘺還在專心地嗅著氣味,蹙眉問道。

    “匣子鎖在禮堂,有重兵把守,想進(jìn)去比登天還難。”

    江蘺抬起眼,揣摩他的神情,放下匣子,“令儀,你可是心里有幾分?jǐn)?shù)了?”

    薛湛慎重道:“自從發(fā)現(xiàn)有人假扮母親,我便將此事重新想了一遍,若無法揭穿她是假的,再怎么猜測也不能坐實。你隨我來。”

    他帶她從后門出去,主屋北邊有一座四角攢尖的大屋,十分古樸肅穆,蓋著深青琉璃瓦,屋前白玉磚鋪出一條筆直的道,道旁栽著松柏。

    “這是我家中存放禮器的地方,當(dāng)時裝兵符的匣子就放在大廳內(nèi),屋外守滿了親衛(wèi)?!?/br>
    她看到橫匾上寫著“金勒堂”三個字,拊掌笑道:“你們一家子原來是韓翃的詩,‘玉杯分湛露,金勒借追風(fēng)’。”

    薛湛并不忌諱談起這個,“我的名是外祖取的,他在位時,父親助他打了幾回勝仗,圣眷正隆?!?/br>
    “‘翩翩魏公子,人看渡關(guān)東’啊。”江蘺遐想,“當(dāng)年侯爺必是個風(fēng)流倜儻的儒將,要不宣宗怎么會將最疼愛的公主下嫁給他?”

    這話也是能對他直說的嗎?

    薛湛忍不住笑了:“峴玉……”

    話到嘴邊,及時止住了。

    他拿鑰匙開了鎖,大屋里陰涼干燥,全是大大小小的禮器。正廳放一口刻了銘文的黃銅大鼎,東面是征伐之器,諸如鉞、戈、矛、缶之類,都用鐵架了,整齊劃一地豎著擺;西面放著一張長桌,鋪著絨布,上面是些璧璋圭璜和盛酒的爵觚,靠墻則是一排奏樂用的鐘鼓磬,表面光潔如新。

    大鼎前有個半人高的珊瑚架,八條細(xì)鱗紅魚從東西南北振鰭躍向中心,形如蓮瓣,魚眼用指甲蓋大小的紫色南珠鑲嵌,尾巴纏在珊瑚枝上,以碎晶充作甩出的水珠。

    這樣寶貴的架子,江蘺連碰都不敢碰,生怕掉了一顆水晶,要賠人家一顆腦袋。只見薛湛把手中的漆木匣放在托盤上,讓紅魚托著,無比自然地摸了摸魚尾巴,好像這魚比缸里養(yǎng)的還便宜。

    “九年前兵符就放在這兒。它是新造的,用之前要借一借刀劍的血氣,還要用香來暖著。”他指向珊瑚架下的金球熏爐,“當(dāng)晚這爐子燃了整夜。”

    “我說怎么有股熏香味……”江蘺蹲下身,打開頂部的鏤花蓋,用指甲挑了一點兒殘留的白色粉末,就是這個氣味。

    “刻的是鳳鳥,宮里賜的?”

    “這是我母親的陪嫁,家中只有她用鳳紋。除了熏香,還有別的氣味么?”薛湛問。

    江蘺搖搖頭,“真聞不出來了,要是……”

    要是楚青崖在,他那狗鼻子或許堪用,他都能從一盒臘八糕點里聞出龍腦香來。

    ……怎么又想起他了!

    她耷拉下嘴角。

    薛湛又道:“你看手上?!?/br>
    “咦?”江蘺低下頭,剛才抱著盒子聞,指腹沾了層薄薄的油脂,“里頭燃的是香脂?”

    “是西番進(jìn)貢的吐孛靡香,極其罕見,色純?nèi)缬?,其質(zhì)硬脆如冰,遇熱即化,焚燒后才有香氣?!毖φ康?,“巧的是,我后來偶然在學(xué)生家中得了一塊,雕成玉佩形,那顏色剛好和白玉做的虎符一模一樣,遠(yuǎn)遠(yuǎn)看去,以假亂真。”

    江蘺心中大震,“你是說,有人塞了個假虎符進(jìn)去?”

    他敘述著當(dāng)年的情景,“軍情緊急,母親奉旨代天子隨父親一同閱兵,設(shè)壇祭祀虎符。全軍將士都看見她把右半邊虎符放進(jìn)匣子,擺在臺上,祭祀結(jié)束后,父親就把匣子貼身帶著,回府放在金勒堂內(nèi),碰過虎符的人,只有他和母親?!?/br>
    江蘺一拍手,站起身飛快地說道:“當(dāng)時那女人就在假扮大長公主了!她用香脂雕了個一模一樣的藏在身上,九月廿二,天已經(jīng)冷了,這東西在室外化不掉。侯爺把真虎符給她,就那么一轉(zhuǎn)身的功夫,她從袖子里掏個假的放進(jìn)去,真貨自己收下,侯爺抱著匣子回府,再放這兒拿熏爐烘它一晚,半枚虎符就兩寸長,可不都化了嗎!這匣子又是木頭做的,香油從縫隙飄出來,散在屋里,第二天打開看,還以為是熏出來的油?!?/br>
    薛湛嘆了口氣,“那晚的守衛(wèi)發(fā)誓沒有人進(jìn)來,但獻(xiàn)宗震怒,把他們砍了頭。幾十條無辜的性命,都送在她手上了。父親只怪自己疏忽,根本懷疑不到母親身上,況且她還在獻(xiàn)宗的寢宮外跪了一宿求情?!?/br>
    “這像是真殿下才會做的事。”

    他捏了捏眉心,“正是了。最初兩年我母親還能露面,只是受她脅迫,無法說出來,至于緣由,我想是因為假的王總管在白露身邊以她為質(zhì)??赡菐啄晡颐τ谧x書,要為侯府掙個前程,便沒有多想,真真是追悔莫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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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算離婚的第四天,男朋友帶我見家長》

    “倒完了咱們兩家”,女兒你忘了要離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