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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他曾降落在線閱讀 - 第6章

第6章

    但他也不想懂了,他趴在沙發(fā)上,眼淚滑落進(jìn)鬢角。

    “我知道了。”

    他還是無法明白陳辰的厭惡、避開、排斥,也無法理解為何陳辰這樣討厭他還要和他同住屋檐長達(dá)七年之久,為什么不離婚呢?為什么不讓他走了呢?

    誰在折磨誰?誰又真的無辜有錯?

    他本來計劃在春節(jié)之后離開,但如今,一切都已經(jīng)沒了意義。

    何池收拾好了東西,屬于他的他一樣都沒有留下,無法帶走的東西也都全部扔進(jìn)了垃圾桶里。

    他將這棟別墅打掃得干干凈凈。

    然后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身上只拿了藥和一千的現(xiàn)金,拖了一個很小的行李箱,坐上了擁擠的汽車,住的是便宜至極的民宿,一路上路途點播,他只吃了泡面和壓縮餅干。

    沒有能找到他,也沒有人會找他。

    于是,他如愿地死在了異國他鄉(xiāng)。

    一生如頹圮籬墻,唯余慘敗荒唐,最終轟然崩塌,只剩一片廢墟。

    落日融進(jìn)了那片深藍(lán)色的海。

    海浪卷走了沙灘上他寫的遺書。

    「若你恰巧遇見我,請原諒我的錯誤?!?/br>
    「我只是再看一次海?!?/br>
    「卻未尋來時路。」

    第3章

    何池覺得上天當(dāng)真是眷顧他。

    明明早就應(yīng)當(dāng)死在幼時的那一聲槍響,卻又茍活了那么多年。明明已經(jīng)死了,卻又重新回到這人世間。

    他人生坎坷,但到底說不上曲折。

    只是少時被拋棄,至從未被愛過后死去,已經(jīng)耗費了他這世界所有的期待,死時,也從未望過有這樣的際遇。

    活著沒什么意思。

    不過是重蹈覆轍而已,又或者只是與從前南轅北轍罷了。

    忘卻前塵,不憶往事。

    他好像混沌了許久,久到內(nèi)里只剩下虛無,前塵往事盡數(shù)消散,只余下后悔與無盡的疼痛。

    所有的過往最后都變成了一片單薄的影子。

    他終于學(xué)會了遺忘,以二十八年的人生與死后漫長的漂泊為代價。

    痛苦、抑郁、悲傷,連同腐朽生根的夢皆盡數(shù)散去。

    他就像是一條剛出生的脆弱不堪又艱難吐息的小魚,只孤獨而寂寞地等待著被捕獲。

    而有一天,漁夫打撈起了他。

    養(yǎng)了他一段時間后,漁夫嫌棄他不夠漂亮,不夠有生命力,他便重新回到了大海。

    再醒來,是在一間教室。

    何池趴在桌上,緩緩地恢復(fù)了意識。

    窗外的光曬在他的身上,他眼皮顫動,被那光刺得恍惚,日光照亮了了夢里漫無邊際的冰冷。

    那么一剎那,他以為他只是做了一個荒唐又冗長的夢。

    夢里是一片灰色,是海水沖刷后的狼狽和濕潤,他好像忍受了數(shù)年的冰凍,以至于他無法分清現(xiàn)實與幻境。

    他又為什么還活著?

    活著就像是一場無邊無際的大夢,無論是一念之差亦或是蓄謀已久的深情,皆為一場大雪過后的消融,滿地泥濘。

    臺上的教授舉止紳士從容,四周座無虛席。

    講到愛,教授說,“莫里曾經(jīng)坦言,愛是唯一的理性行為。人活在世上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就是擁有愛?!?/br>
    “你們是我的學(xué)生,所以我希望你們能真正懂得,愛是什么,并且學(xué)會去接受。不要自卑,不要膽怯,不要害怕別人是否接納。”

    聲音落入他耳。

    “在短暫的生命中,享受全新的人生。”

    教授溫文爾雅,目光落在何池身上。

    何池的瞳孔失焦,直直落下一滴淚。

    眼淚砸在他的手上,已經(jīng)失去了溫?zé)?,涼涼的,他指尖顫動了一下?/br>
    何池發(fā)了好長好長的神,他渾身乏力,始終沒有想起自己是身處何地,直至鈴聲響起,教授準(zhǔn)時下課,座下紛紛散去,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去哪兒。

    “何池,”旁邊的人叫他,見他沒反應(yīng)才伸手推了推他,“何池!你發(fā)什么呆呢?下課了?!?/br>
    他有些茫然地看向?qū)Ψ健?/br>
    “你上課睡糊涂了?”那人詫異地挑了挑眉,“岑嶼還在等你,你還不走嗎?”

    何池生澀開口,“……岑嶼?”

    眉目間是全然的困惑。

    宋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以為何池是精神不太好,睡了一覺后更糊涂了,他拍了拍何池的肩膀,何池條件反射性地往后躲了躲,宋城尷尬地伸手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差點忘了你不喜歡別人碰你。但再晚會兒沒飯了,我先走了,你快去找岑嶼吧?!?/br>
    說完他便撈起衣裳走了,等所有人都走遠(yuǎn),何池胸腔的窒息仍舊沒有散去。

    他揉了揉胸口,疼得直皺眉。

    記憶蒙了一層薄薄的霧,化成絲線,纏繞著他的心臟,他想得頭疼欲裂。

    緩了好一陣兒,腦中浮現(xiàn)出一些碎片。

    他忽然伸出手細(xì)細(xì)地瞧。手腕上干干凈凈,指尖也是蔥白,沒有丑陋的傷疤,也沒有粗糙的繭。

    何池,原來他叫何池。

    當(dāng)他走出教室時,耳邊還環(huán)繞著那些密密麻麻的打鬧嬉笑聲,世界完全將他隔離開來。

    他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在最后一階,在哄鬧的人群中,他突然回頭望向那高升的圓日。光很晃眼,他眼皮發(fā)澀,卻沒有移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