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劫 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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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得不寄居國公府,從那個活潑愛笑的小丫頭,一點點變得沉默寡言、小心翼翼,變得身不由己。 溫鸞緩緩?fù)鲁隹跐釟?,又奇怪:“你怎么知道我家的情況?” 高晟有點無奈,“我怎么可能和不知底信的人行房?” “我好多年沒唱了,還是算了吧。” “隨便哼哼兩句都可以,我喝的有點多,頭疼?!备哧扇嗳囝~角,不勝疲憊似的閉上了眼睛,“想想你的宋南一,最好聽話點?!?/br> 溫鸞一時語塞。 好半天,她才小聲唱道:“華山畿,華山畿,君既為儂死,獨生為誰施,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 這是南朝民歌《華山畿》,講的是女子在哀悼死去的戀人,最后撲進戀人棺木中殉情的故事。 歌聲哀婉凄美,蘊含著無盡的相思與深情,唱到“棺木為儂開”的時候,已是潸然淚下,哽咽得張不開口了。 溫鸞獨自怔楞了許久,方從歌聲的情緒中緩過勁來,抬頭一看,高晟不知什么時候睜開眼,漆黑的瞳仁流動著幽暗的光,莫名叫人心悸。 “想他了?”他緩緩道,“別急,過幾天你就能再見到他了?!?/br> 還有那個葉家二小姐。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4-09 22:31:06~2023-04-11 00:24: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inko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winko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6章 ◎舊人與新人◎ 雨后的夜似乎比平時更為靜謐可愛,空氣如同摻了薄荷,涼沁沁的,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清脆的馬蹄聲在青石板上敲出有節(jié)奏的叮叮聲,溫鸞已換回早上的衣服,緊靠車壁而坐,離高晟遠遠的。 高晟看起來很不舒服,兩條長腿微微蜷著,眼睛微闔,時不時發(fā)出壓抑的咳嗽聲,臉色愈發(fā)蒼白了。 “你沒事吧?”溫鸞猶猶豫豫問,“要不要去醫(yī)館看看?” “老毛病了,回去吃副藥就好?!备哧煽粗α艘幌?,聲音干涸嘶啞,語氣卻很輕松,似乎心情相當好。 得知太上皇的下落就這么開心嗎?贖回來不是,不贖回來更不是,這個燙手的炭團兒抱在懷里,哪天引火燒身也說不定。 溫鸞搞不懂他,索性不去想。 馬車停了,溫鸞掀開簾子剛要走,手心里卻突然多了一樣?xùn)|西。 她看看高晟,又看看手里的銅鑰匙,“這是什么?” “你連鑰匙都不認得?” “我當然知道是鑰匙,哪兒的鑰匙?” “我家的?!?/br> 溫鸞手一抖,似乎被燙了下,立時把鑰匙放在矮桌上,“我不要。” “留著,你會用得上?!彼穆曇舨淮?,卻是毫無商量余地的語氣。 湘妃竹簾微微晃動,燭火跳躍,車壁上她的影子在顫動,夜風(fēng)拂過,似一聲輕嘆。 許久的沉寂過后,溫鸞抬眸看他,“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高晟一怔,眼神有幾分意外,“變聰明了,其實你一點也不笨,不過總在國公府后院圈著,被他們養(yǎng)廢了?!?/br> 還是不提緣由。 溫鸞只得作罷,一言不發(fā)下了馬車。 昏昏燭焰中,那把鑰匙仍留在桌上,孤零零的,泛著冷然的微光。 這個時間,國公府大門早已落鎖——即便開著溫鸞也不能從正門走,為避人耳目,鄭氏只讓她從一扇廢棄的小門出入。 給她留門的婆子不知道是睡了,還是吃酒打牌去了,溫鸞叩了好幾次門環(huán),也不見有人應(yīng)聲。 足足等了一刻鐘,看門婆子才露面。 “今兒個府里收拾院子,人手不夠,周嬤嬤調(diào)我去內(nèi)院幫忙了?!逼抛有÷暯忉尅?/br> 溫鸞隨口問道:“收拾的哪處院子?” “擁翠軒,周嬤嬤親自盯著,里里外外打掃了三遍,陳設(shè)全換成新的,還搬了各色奇花異草,連夫人那架大漆嵌軟螺鈿描金鳳凰牡丹紋屏風(fēng)都送過去了。一直忙到熄燈,哎呦,累得我們這些人,到現(xiàn)在胳膊還是酸的?!?/br> 溫鸞腳步慢了下來,擁翠軒是府里景色最好,占地最大的院子,樓閣之精致新巧自不用提,難得的是引了活水進來,飛泉幽潭,徑幽林茂,可以說一步一景,俯仰皆畫。 這是特地為太上皇修葺的院子,離世子院子很近。太上皇與國公爺私交甚篤,未登基前時常跑到國公府小住,老國公爺擔心怠慢了這位未來天子,這才有了擁翠軒。 后來太上皇登基,擁翠軒就閑置了,眼饞這個院子的人很多,可即便是最受寵的嘉卉討要,婆母都沒松口。 如今又是給誰用? 那婆子自然給不了她答案,溫鸞就這樣一路心事重重的,來到鄭氏面前。 鄭氏還沒睡,臉色中帶著掩飾不住的疲倦,然而面帶笑意,渾身上下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輕松和喜悅。 她照例又問高晟都說了哪些話,見了哪些人,都做了些什么。 溫鸞撒了謊。 “陪他在積水潭走了走,什么人也沒見,他看起來心情不大好,沒怎么說話?!?/br> 她明白,自己應(yīng)該告訴婆母,高晟見了瓦剌人,太上皇大概在瓦剌人手里,可是高晟不愿出贖金。 那個瓦剌人說的對,大周以孝治國,皇上沒道理看著親爹受苦不管,哪怕他再不愿意,也得把太上皇迎回來。 不管今日之事是皇上的意思,還是高晟擅自做主,一旦暴露,都只能是高晟的過錯。宋家拿住高晟這個把柄,就算扳不倒他,也能咬下他一口rou。 之后呢? 南一說過,皇上猜忌宋家,再經(jīng)此一事,他會放過宋家?只怕太上皇還沒回來,宋家就以莫須有的罪名滿門抄斬了。 她不知道這個決定對不對,或許是她杞人憂天,或許婆母有更好的應(yīng)對法子,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現(xiàn)在不愿什么都和婆母說。 因怕婆母看出她撒謊,溫鸞深深低著頭,這幅樣子在鄭氏看來,就是沒辦好差事萬分羞愧的表現(xiàn)。 “我知道你盡力了,辦不好也沒關(guān)系。如果讓美色迷得七葷八素,那他也不是高晟了。” 態(tài)度和藹得讓溫鸞驚詫! 溫鸞喃喃道:“我求他放了南一,他左右不給個實話……” “沒關(guān)系,總有他栽跟頭的時候。”鄭氏冷冷笑了聲,因見周嬤嬤端著藥碗進來,便對溫鸞道,“喝了藥,早些回去歇著吧?!?/br> “母親,”溫鸞咬了咬嘴唇,“今天我和他……沒有那個。” 鄭氏眼神呆滯了下,馬上又笑道:“你想哪里去了,這是補氣血的藥。今天南一說你氣色不好,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你可不要辜負他的一片心哪。” 話說到這個份上,溫鸞不喝也得喝了。 起身告退時,鄭氏漫不經(jīng)心道:“今兒晚上你到萱壽院住,進出也方便,東西都給你搬過去了。你且安心休養(yǎng)幾日,不用過來請安了?!?/br> 萱壽院是老國公爺晚年靜修住的地方,在國公府西北角,極為清凈,一墻之隔就是小花園,穿過小花園就是西角門。 進出倒是方便了,可這個時候讓她搬出世子的院子…… 溫鸞深吸口氣,“聽說母親把擁翠軒收拾出來了,家里是要來貴客嗎?” 鄭氏笑容一下淡了不少,“你沒有管家的經(jīng)驗,家里的事一向幫不上忙,就不要再添亂了。等我兒回來,自然記你頭功一件?!?/br> 說罷,打了個哈欠。 周嬤嬤忙搶上前去伺候,卸妝梳洗,鋪床疊被,忙得不亦樂乎。 溫鸞站著無趣,默默退了出來。 皎潔的月光裝飾了春的夜,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閃著瑩瑩的光,巧燕在前面打著燈籠。 溫鸞心不在焉的,想問問巧燕家里發(fā)生了什么,轉(zhuǎn)念一想,她是周嬤嬤的女兒,定然是聽命于婆母,即便知道也不會說的。 一路無話。 萱壽院許久沒人用了,雖然經(jīng)過一番打掃,還有一股子土味霉味,擺的都是溫鸞從溫家?guī)淼呐f物,因那時尚在守孝,所有之物都極為素凈樸拙。 “您早點睡吧。”巧燕往銅爐里撒了把香,蹦蹦跳跳地走了。 裝了一肚子的心事,溫鸞本以為會睡不好,沒想到聞著幽幽的檀香。一會兒就昏昏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聽見有人在外面吵鬧,睜眼瞧時,滿室亮堂堂的,竟是翌日晌午了。 她居然睡了這么久! “誰在外面?”溫鸞披著衣服走到窗前,稍稍推開窗子一看,原來是阿薔和巧燕在爭執(zhí)。 “小姐!”阿薔一把推開巧燕,“您快去看看吧,葉家二小姐來了!” 溫鸞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哪個葉家二小姐?” 阿薔急得直跺腳,“金陵葉家啊!您忘了?” 金陵葉家是太上皇的外家,當初太上皇還想讓國公府和葉家聯(lián)姻,后來得知宋南一早有婚約,又礙著祖父的面子才作罷。 溫鸞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她、她現(xiàn)下住在哪里?” “擁翠軒!”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溫鸞的臉色頓時變得窗戶紙一樣蒼白,怪不得婆母讓她搬出南一的院子,怪不得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原來是怕她礙著貴客的眼。 白花花的日頭曬著,暖融融的春風(fēng)拂過,她說不出的冷。 阿薔沖進屋子,“您別發(fā)呆了,趕緊去擁翠軒?!?/br> 溫鸞輕輕推開她的手,“不必了,早晚要走的,何必自討沒趣?” 巧燕使勁點頭,“就是,夫人特意瞞著您,您就是去了夫人也不會給好臉色,往后不定多少冷嘲熱諷等著呢,還不如窩在院子里吃吃喝喝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