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果果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化的，當學習成了習慣，每多進一個名字，都能擁有滿滿的成就感時，再也不需要任何人逼迫，她自己就能老老實實坐在書桌前，對著滿卷子的題目檢查訂正。

    她告訴寧蕎，這回還是項嘉平考全班第一。

    “項嘉平怎么這么聰明？”江果果說，“他的數(shù)學成績比我好多了，追都追不上。我們數(shù)學老師說，他是男孩子，男孩子做算術題就是有天賦的。”

    “你們數(shù)學老師瞎說。”寧蕎告訴她，“我念書的時候數(shù)學年年考第一，我也是女孩子呀?！?/br>
    寧蕎讓江果果拿出數(shù)學試卷，她們有頭開始，除了修改本來就不多的錯題之外，還有一些題目，是小丫頭當時寫下來時就沒有把握的，這會兒也要重新捋一下思路。

    江果果拿著鉛筆，暫時收斂起小臉上驕傲的表情，認真聽講。

    等到小嫂子陪她分析完這張試卷，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

    江果果抱著寧蕎的臂彎撒嬌：“小嫂子，今天能陪我一起睡嗎？”

    寧蕎指了指屋外的動靜。

    從晚上八點多開始，江營長已經(jīng)來來回回在房間門口踱步數(shù)次。

    江果果很委屈，將腦袋在小嫂子臂彎里拱了拱，等到再抬起頭，發(fā)絲已經(jīng)亂得像雞窩。

    “小嫂子什么時候才能再陪我一起睡？”

    “可能要等你大哥出任務？”

    于是這一晚，在臨睡前，同樣的問題，江果果問了江珩好幾次。

    “大哥，你什么時候出任務？”

    “能早點出任務嗎？”

    “要不你向領導申請一下？”

    江珩：……

    再問就不給她買粉色文具盒了。

    -

    晚上臨睡前，小倆□□換對孩子們的教育成果。

    屋子里的燈光有些昏暗，寧蕎盤腿坐在床上，靠在床頭，一臉吃驚地問：“你真的抽江奇了？”

    “抽了。”江珩說，“雞毛撣子?！?/br>
    在這大院里，打孩子的比比皆是，好多人主張棒棍底下出孝子。但其實，作為這個家中的大家長，江珩很少打弟弟meimei們。

    僅有的兩次，一次是江源在學校里和人打架，打得對方哭著求饒，可他卻還是沒收回。那一次，江珩讓江源知道，除非在戰(zhàn)場，否則拳頭永遠解決不了問題，因為，在拳頭之外，還有更硬的拳頭。

    而第二次，就是今天。江家的孩子，并不是非得考出多么優(yōu)異的成績，就算沒考好，江珩也不會動怒，可如果通過作弊得到較好的成績，就不應該。

    江奇起初還嘴硬，梗著脖子說就算抄了別人作業(yè)，抄來的都是自己的，反正老師沒發(fā)現(xiàn)，還表揚他呢。

    就是這句話，讓他真真正正得了一頓抽。

    雞毛撣子抽在人身上還是疼的，尤其江珩并沒有收斂力道。江奇疼得嗷嗷叫，讓二哥來幫忙，差點要哭出來時，大喊以后再也不作弊了。

    “別打呀?！睂幨w說，“可以好好跟他講道理?！?/br>
    “沒事，他皮實?！苯裾f。

    寧蕎一臉無奈。

    到現(xiàn)在，她才知道，原來教育孩子有很多不容易之處。孩子還小的時候，得小心呵護照顧，再大一些，管的不是吃飯喝水之類的瑣事，可作為大人，對他們的影響力，貫徹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他們自己得以身作則，才不至于帶歪了孩子，甚至以身作則還不夠，態(tài)度太軟和的話，不知道別人是什么情況，反正江家的孩子們肯定是會蹬鼻子上臉的。

    太難了。

    江珩給江源和江奇定下的硬性要求，就是必須好好念完初中。

    孩子都大了，硬摁著他們倆的腦袋坐在書桌前，強迫他們考上高中，只能是適得其反，倒不如暫時將目前定得不這么長遠，再慢慢扭轉(zhuǎn)他們的習慣和想法。

    小倆口就像是為孩子們cao碎了心的老父親和老母親，直到提起江果果，才終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可惜高考被取消了，否則果果能考上大學?！苯裾f。

    江珩提起高考，而考上大學這件事，是寧蕎在心底為之奮斗的目標。

    只不過那畢竟關乎于原劇情，不能明確向他提起，否則江營長必然一頭霧水。

    寧蕎說：“也許哪一天，就恢復高考了呢。將來的事，誰都拿不準?！?/br>
    江營長仿佛聽到天方夜譚，笑了笑，順著她的話題，與她一起討論。

    寧蕎還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有高考這回事了，可當年大院里有念過大學的大人，對大學校園的憧憬，早就已經(jīng)深埋在她的心底。

    她輕聲道：“如果現(xiàn)在可以高考，我一定會去參加的?！?/br>
    “然后呢？”江珩笑著問，“考上大學，想要學習什么專業(yè)？”

    寧蕎問：“有什么專業(yè)？”

    “我只知道農(nóng)學、機械制造、機電工程……”江珩說，“應該還有文學方面的專業(yè)。”

    “有沒有跟幼兒教育有關的專業(yè)？”

    真正成為孩子們的老師之后，寧蕎才知道，這些小朋友們的想法天馬行空，從他們的角度出發(fā)，引導他們成長，這本來就是一門學問。

    夫妻倆聊了好久，像是有說不完的話題。寧蕎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來這么多的話，更不知道，他怎么就對自己說的話這么感興趣。兩個人的溝通變得愈發(fā)順暢，好幾回她說得眉飛色舞，轉(zhuǎn)眸望過去，江珩的眼底始終染著笑意，很愿意聽。

    “可是，只是一個假設。如果真的能參加高考，我可以去嗎？”

    “為什么不可以？”

    “考上大學，我就不能留在海島了??！”寧蕎說。

    江珩并不認為這假設多么不必要，聽了她的問題，倒是好好考慮一番。

    “你不能留在海島，我就申請調(diào)職，去其他軍區(qū)?！彼f，“去離你更近的軍區(qū)?！?/br>
    寧蕎怔了一下。

    她的設想不著邊際，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恢復高考是必然的，時間問題而已。同時，江珩考慮這問題時，很明顯，并不是為了哄她開心，故意順著她的話說。

    他告訴她，軍官調(diào)到另外的軍區(qū)并不是這么簡單的事，可也有先例。就像汪剛毅，他就是從其他軍區(qū)轉(zhuǎn)到島上的。

    如果她真的為了學習，或是工作，要調(diào)到很遠的城市，江珩不會讓他們分隔兩地。他會盡自己所能，來到她的身邊。

    當然，調(diào)職也是有前提的，只要拿出漂亮的戰(zhàn)績，他就能夠取得話語權，再向領導申請，等待合適的時機。

    江珩還很年輕，已經(jīng)升到正營級，并且他對自己有信心，絕不會止步于此。

    部隊里一些信息關乎機密，他并沒有說，可寧蕎看得出他的自信和淡然。

    昏暗的燈光下，寧蕎看著江營長的側(cè)臉。

    他的側(cè)臉很英俊，長睫毛在眼底投下陰影，使得他變得溫和。

    目光緩緩下落，他的五官輪廓分明。

    不薄不厚的唇，唇角微微揚起，帶著淺淡笑意。

    “所以，就算你不能留在我身邊，我也會去找你。”他低聲道。

    寧蕎的眸光變得柔軟。

    是為他的運籌帷幄和意氣風發(fā)，也是為了他許諾的不辭萬難也會來到她的身邊。

    原劇情中的冷漠，早就已經(jīng)成了不真實的“過去”。

    可她還是不自覺靠近，想要更確定。

    江珩注視著她。

    她額際的發(fā)絲毛茸茸的，雙眸澄澈，臉頰透著淡淡的粉。

    她就在身邊。

    他們在彼此身邊，這才是最真切的。

    江珩傾身。

    寧蕎小心翼翼而又生澀，說不清是躲閃還是回應。

    溫熱的唇壓下時，屋子里只剩下電風扇呼呼轉(zhuǎn)動的聲響，慢慢地，連這聲音也變得很輕。

    可呼吸卻變重。

    -

    在海島的小日子，細碎而又溫馨。

    寧蕎還是經(jīng)常收到從安城寄來的信。父母在信中，總是提起哥哥嫂子的孩子，她的小侄子。小侄子的小名叫南南，這是嫂子起的。一開始，常芳澤和寧致平很不贊同這個名字，生怕這名字壓在小不點的身上，使得將來他的人生之路很“艱難”。兩位長輩為這事，和焦春雨小小起了些口角，婆媳矛盾和公媳矛盾一觸即發(fā)?；匦艜r，寧蕎也不知道父母和哥嫂已經(jīng)解決好這個問題沒有，但還是非常嚴肅地強調(diào)——封建迷信要不得！

    等到第二封信再寄來的時候，父母已經(jīng)接受南南這個名字。寫著南南才一個月都不到，長得白白胖胖，抱他去大院玩的時候，小家伙很愛笑，笑起來沒牙，可好玩了。

    除了父母的信之外，寧蕎還收到過一封唐清錦寄來的信。

    唐清錦已經(jīng)找到了她的丈夫，只是她的丈夫摔傷了，意志消沉，生怕拖累妻子和兒女。求醫(yī)之路很漫長，但無論如何，團團圓圓一家，這回是真正團圓了。

    還有，蘇青時的案子判了，十五年的刑期。唐家人給唐鴻錦施壓，要求他必須與她離婚，因此就在幾天前，離婚手續(xù)也已經(jīng)辦妥。

    信封里的信中，除了唐清錦娟秀的字跡之外，背面還有一幅畫。

    是團團圓圓畫的。

    兩個小團子一起，畫了一家四口的模樣，在一家四口邊上，還有一道身影。

    扎得低低的馬尾辮，大大的眼睛，笑得很開心。

    寧蕎猜，這個多出來的身影，是她自己。

    她將這封信放進辦公室的抽屜里保管好，覺得累的時候，就拿出來看一看。

    寧蕎自己沒有孩子，有時候也擔心自己經(jīng)驗不足，但像對待團團圓圓一樣用心思，孩子們的進步與成長都是看得見的。

    家里的三個大孩子陸陸續(xù)續(xù)放假了，可寧蕎沒法放假。往年托兒所每到寒暑假，會少一部分的孩子，而剩下的一部分，因家里實在沒人有時間給他們做飯，還是得由托兒班的老師和阿姨幫忙照顧。

    從前每到寒暑假，每個班級的孩子數(shù)量都會減少，教職工們能放假，但雖是輪流休息，假期也不算長。

    這一年的暑假，寧蕎的新嘗試初見成效，大孩子和小不點們被安排在同一個班級，相應地，教職工們減少的工作量就不止一點點了。

    小娃娃們的哭鬧聲明顯減少，大孩子們培養(yǎng)了一定的責任感，也不再胡鬧。聶園長請人事安排了新的輪休表格，給每個人增加放假天數(shù)。

    這是寧副園長的功勞，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原本對寧蕎升為副園長頗有微詞的教職工們，逐漸服氣，畢竟他們減輕的負擔以及多出來的休息時長早就已經(jīng)落到實處。

    慢慢地，在職工會議上，寧蕎的發(fā)言有了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