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在一片完美無瑕的墻壁上，突然破開了一個小小的洞口，而只要他們彎下腰，將眼睛對準那有著亮光的小小洞口，就能看到在墻壁另外一處的被情緒填充的混亂的世界。

    楚憶歸也在害怕萬秋生氣嗎？

    一直以來都和萬秋最親密的楚憶歸，是不是比他們還要擔(dān)憂萬秋的情緒？楊瀟雨突然如此想著。

    楚建樹不動聲色的嘆了口氣：“憶歸說的沒錯，隱瞞并不是長久之道，就算是個契機也好，或許現(xiàn)在告訴萬秋這件事并不是一件壞事?！?/br>
    楊瀟雨這一次卻沒有再說話了。

    她也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話，定然會給楚憶歸帶來壓力。

    “憶歸，你很努力了。”楊瀟雨承認道。

    楚建樹問：“那萬秋在聽到這些事之后，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常嗎？”

    楚憶歸搖頭：“哥哥將自己關(guān)了起來，我還沒有來得及和哥哥解釋。”

    楚建樹有些意外，一直都很有行動力的楚憶歸居然沒有立刻去解釋。

    “萬秋不愿意出來嗎？”楚建樹問道。

    楚憶歸卻說：“我沒有敲門?！?/br>
    楚建樹沒有再追問。

    若是楚憶歸也是混亂的，楚憶歸也需要時間安撫情緒。

    他們不能給一個孩子，太大的負擔(dān)。

    “我去一趟……”楊瀟雨站起身，“看看萬秋愿不愿意出來聽聽我們解釋?！?/br>
    看著楊瀟雨離開去樓上的背影，楚建樹將目光定格在楚憶歸身上。

    看上去和以往沒有任何不同。

    只是在平靜之下的暗流，卻是湍急的。

    “憶歸，你一直以來都做的很好，非常好?！背鋵Τ洑w說道，“即便是有一些失誤，也無傷大雅，你不需要過于自責(zé)?！?/br>
    “我知道的，爸爸。”楚憶歸抬眸，恭敬的回答，“不用擔(dān)心?！?/br>
    “爸爸很擔(dān)心你?！?/br>
    然而楚建樹卻沒有和以往一樣，真的對楚憶歸所說的不用擔(dān)心而放心。

    “爸爸可以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的心情嗎？”

    楚建樹在曾經(jīng)，很少會自稱爸爸。

    更多的是‘我’，而不是這樣親昵的稱呼。

    而現(xiàn)在楚建樹在面對楚憶歸的時候，才真正的將楚憶歸當(dāng)成一個孩子來看待。

    楚憶歸沉默了，他無意泄露的異樣，沒能逃脫精明的父母的關(guān)注。

    只是和他預(yù)料的不同，楚建樹和楊瀟雨和以往不同，不會再視而不見了。

    楚憶歸即便是現(xiàn)在也依舊在思索。

    什么樣的回答，會更好……

    “若是哥哥現(xiàn)在站在我的面前，聽我說話，聽我道歉，或許會好些?！?/br>
    最終，楚憶歸說出了他現(xiàn)在內(nèi)心深處的，一些茫然和慌張。

    即便他的語氣平靜的，掩飾住了最深切的壓抑。

    楚憶歸很不安心的，只是因為萬秋不在他的身邊。

    “你們的關(guān)系很好，爸爸很放心你們的相處?！背湎袷前矒嵋话愕?，對楚憶歸說道，“就如同你所說的一樣，萬秋會聽你說話的?！?/br>
    “嗯?！背洑w最終只是移開了眼神，“謝謝爸爸的安慰?！?/br>
    楚建樹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

    可卻并不是失望或失落，而是輕松。

    人怎么可能完美呢？

    已經(jīng)逐漸展露出自己的意愿，表達自己的情緒，這并非是壞事。

    并且或許即便萬秋真的要生氣，責(zé)怪他們，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就和楚憶歸說的一樣，萬秋有生氣的資格。

    他們在傷害了萬秋這件事上，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

    萬秋在關(guān)上門的時候，眼前還依稀浮現(xiàn)出了當(dāng)時楚憶歸看他的眼神。

    他是第一次看到楚憶歸那樣的目光。

    萬秋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神色，陌生的，就像是一張脆弱的紙張。

    在做手工小屋子的剛開始，萬秋并不熟悉的時候，僅僅是濕潤的指尖都會讓薄薄的紙張變的褶皺。

    而一直以來，對萬秋而言總是堅定的楚憶歸，卻展露出了如同紙張一樣的敏感和脆弱。

    只是萬秋現(xiàn)在卻很混亂。

    楚憶歸告訴了他一件，足夠讓他十分混亂的事。

    萬秋需要時間去消化，如果再看著楚憶歸的話，他就總是會去注意楚憶歸的。

    萬秋坐在床上，苦思冥想。

    寧海和寧巧珍做了可怕的事，監(jiān)獄會懲罰他們。

    楚憶歸說，那是罪有應(yīng)得。

    如果寧海和寧巧珍都進入了監(jiān)獄，他不是也會被爸爸mama帶走嗎？

    為什么要拋棄他呢？

    是因為想要拋棄他嗎？

    萬秋低下頭，對自己的想法感到震驚，可內(nèi)心深處卻掙扎著，不愿意認為這是事實。

    即便未來有一天他還會被爸爸mama拋棄，但是也和寧海和寧巧珍拋棄他無關(guān)??？

    難道是爸爸mama有一種喜歡拋棄自己孩子的怪癖嗎？

    不可能不可能，萬秋否認了這種可能性。

    爸爸對他很好，mama也是。

    這個家里真的很好，是在寧海和寧巧珍的身邊的時候，想象不出來的好。

    萬秋對曾經(jīng)的記憶，其實也并不是很清晰。

    那些日復(fù)一日的辛苦的日子，只有在某個時間突然去回憶，才會變得清晰起來。

    萬秋想不通。

    萬秋怎么也找不到理解這件事的辦法。

    可萬秋知道他當(dāng)時肯定很害怕被拋棄的。

    在曾經(jīng)什么都不知道的時候，離開寧巧珍，對萬秋而言幾乎是失去了世界的全部。

    即便是現(xiàn)在再回去那個時間，萬秋也是不愿意被寧巧珍拋棄的。

    萬秋躊躇著，十分無力。

    在床上蜷縮成一個團，思考自己不可能想明白的事情，很難過。

    一邊是被害怕情緒的拉扯，一邊又是想去理解爸爸mama的做法，可最終只是融合成了對這個奇怪的做法的無能為力。

    直到萬秋的門被敲響，萬秋猛然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覺之中昏昏沉沉的差點睡過去。

    萬秋想要去開門，卻突然聽到了楊瀟雨的聲音。

    “寶貝，mama想和你說一聲對不起?！?/br>
    “mama也有想過，會不會不這么做會更好，但是mama還是做了。”

    “mama是希望你不受到傷害，可還是決定讓你徹底失望一次?！?/br>
    “現(xiàn)在想想的，會不會那時候的mama，只是想要盡可能的讓你更完整的回到mama身邊，而不擇手段了呢?！?/br>
    萬秋迷惘的站在了門前，因為隔音太好，楊瀟雨的聲音聽上去，似乎并不是那么清晰。

    可萬秋卻每一個字都聽懂了。

    “可以聽聽mama說話嗎？”楊瀟雨的聲音從門的那邊傳來，仿佛她貼在了門上，“不是聽mama解釋，而是讓mama給你道個歉，好嗎？”

    萬秋突然打開了門。

    而一直貼在門上的楊瀟雨差點一個踉蹌?chuàng)溥M去，還好雙手撐住了身邊的門框。

    萬秋和楊瀟雨對上了眼神。

    楊瀟雨大抵是不覺得萬秋會開門。

    設(shè)身處地的想想，楊瀟雨覺得自己如果遇到了這種事，以她的性格即便是真的能理解，也一定會鬧矛盾，至少可以有個翻天覆地的撒潑。

    所以楊瀟雨一開始也已經(jīng)準備承受萬秋的火氣了。

    但是萬秋開門了。

    這會兒楊瀟雨扒拉著門框，神色茫然。

    萬秋抬著頭，眼巴巴的看著楊瀟雨。

    楊瀟雨也因為太過驚訝，而導(dǎo)致卡殼。

    萬秋說：“我出來聽mama說話了。”

    楊瀟雨第一次連自己平時的急躁都拿不出來了，眼巴巴的看著，一時之間不知道應(yīng)該做什么反應(yīng)。

    萬秋見楊瀟雨不說話，猜測是不是因為現(xiàn)在是在門口所以不方便說話？

    “那mama要進來嗎？”萬秋讓開了位置，有讓楊瀟雨進入他的房間的架勢。

    而楊瀟雨看著萬秋的臥室，突然產(chǎn)生了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