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星華：“……”怎么這么輕？拎起來的時候甚至還有甩了一下的手感。

    趙星華心中忐忑，是不是太用力了？該不會抓疼了吧。

    趙星華抬頭，萬秋被吊在半空中，全身放松，柔軟的像沒有力氣支撐，和趙星華對視著。

    “……對……對不起?！壁w星華腦袋一懵。

    楚章在一旁, 拿出手機進(jìn)行了一系列連拍。

    趙星華語塞良久，將萬秋放下，萬秋只是站在原地, 不吵不鬧, 平靜的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很難相處。

    這是趙星華的感覺。

    若不是出于愛, 或者沒有興趣, 恐怕不會有人愿意接近這個孩子吧。

    看著楚章笑意融融的揉捏著萬秋, 眼中的喜色，大抵是真的喜歡的證明。

    很可惜，即便再怎么不愿意，楚章還是得走，他的假期就只有這一天。

    深夜趙星華開著車帶著楚章去機場，預(yù)定是直接在機場酒店住一晚趕第二天早上第一班飛機回劇組。

    即便楚章哭天喊地的抱著萬秋不肯走，趙星華和楊則一起努力才分開了兩個人。

    被扯開的萬秋，被楊則藏在身后，那表情迷惘極了。

    楚章在上車后忍不住看向萬秋，眼巴巴的。

    萬秋安靜的凝視著他，也和他說了道別，可楚章卻好像看不夠一樣的，距離都老遠(yuǎn)了還總是回頭往后看。

    窩在副駕駛，楚章蜷縮著，一臉絕望：“我好不容易和我快十年沒見的弟弟見面，怎么都不讓我多和弟弟相處一下啊。”

    雖然平時趙星華會嘲諷楚章幾句，但是親眼看到了這對兄弟的相處，嘲諷的話就說不出口。

    最終，趙星華只是簡單的回答道：“以后有機會。”

    楚章非?？鋸埖拈L長的嘆氣，一副對現(xiàn)狀非常不滿的模樣。

    趙星華開著車，想了想，還是決定問：“你和你三弟的關(guān)系本身就很好？”

    楚章卻很直白的否定：“沒有啊?！?/br>
    趙星華一愣：“可是看你和他很親密的樣子……”

    “不是這種意義上的好不好?！背码x開了萬秋，像是抽去了力氣，懶散的看向車窗外。

    “那就是也有不好咯？因為關(guān)系尷尬，才教他跳舞嗎？”避免一直說話？

    “教他只是想他抬抬頭?！币驗檫^得不好，才養(yǎng)成了蜷縮低頭的習(xí)慣吧，楚章說道，“我對三弟，大概是各種意義上復(fù)雜的感情的集合吧?！?/br>
    趙星華也清楚，楚家的情況能復(fù)雜成什么樣，但是這不是一個外人能隨便詢問的。

    反而是楚章似乎不打算結(jié)束這個話題：“當(dāng)年萬秋丟失，和我也有間接的關(guān)系?！?/br>
    趙星華瞪大了眼睛，這是他完全沒有聽過的事。

    “當(dāng)年楊二承擔(dān)走了大部分的責(zé)任，我那時候……也有點逃避的情緒在吧，如果那時候，沒有逃避就好了?！?/br>
    楚章看著夜晚的車窗上自己的倒影，仿佛回到了那個年輕的還有些無措的年紀(jì)。

    萬秋的丟失，楚章難辭其咎，現(xiàn)在楚家關(guān)系很僵硬，也有他不作為的結(jié)果。

    楚章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一直都是一個膽小鬼。

    在他逐漸成熟，回顧過去，想要承擔(dān)起責(zé)任挽回的時候，整個家庭狀況已經(jīng)僵硬到無法松動的程度了。

    他一直都不覺得將楚憶歸收養(yǎng)回來是一件好事。

    楚憶歸仿佛調(diào)節(jié)了他們家庭的困境，可實際上什么都沒能改變。

    一切都仿佛在楚憶歸的維護(hù)下，變得平和。

    也僅僅只是變得平和了。

    如果問題擺在明面上還有機會解決，可因為楚憶歸，所有的問題都仿佛浸到了水底。

    甚至到現(xiàn)在，楚章依舊覺得，楚憶歸的存在反而是一個解不開的繩結(jié)。

    楚家想要調(diào)節(jié)，卻仿佛已經(jīng)擰緊了的繩索，他們相互依靠相安無事，但是一旦其中有一處斷裂，那么就再也無法回到原本的模樣，其他的繩索也岌岌可危。

    楚章也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長子。

    可回頭看看自己處理的一團(tuán)亂麻的一切，楚章就無法抑制的產(chǎn)生挫敗感。

    一直以來，楚章這個名字，對旁人來說代表著天賦、一帆風(fēng)順、成功，可楚章始終都沒有真正的自信過。

    失敗的過去像是深邃的泥潭，而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但是……

    萬秋的回歸，讓楚章看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東西。

    就像干凈的，一塵不染的白色，突然重新降臨在楚家。

    楚章依稀之間，好像真的看到了在那一片白色之中，緩緩落下的天使的羽毛。

    那是風(fēng)吹過了天使的痕跡。

    一直沉寂的楚家的空氣，似乎因為萬秋的回歸開始松動了。

    “我們家來了天使?！惫硎股癫?，楚章說道。

    “你都和人家沒什么感情，就直接說人家是天使？”趙星華說道。

    “你不明白，不是用感情好不好就能判斷的事?！彪m然楚章覺得趙星華不懂，可是卻還是希望訴說出點什么，“就像我們家管家其實為人死板，一般來說可是不會這么主動的提出什么建議的。”

    “作為管家，不主動參與主人的事才是管家的職責(zé)吧？”趙星華說道。

    “可我爸今天都沒罵我還和我嘮家常？！”

    楚章覺得這簡直是不可思議極了，差點從副駕駛上跳起來，試圖讓趙星華明白。

    “你又不是沒見過我爸，我爸是那樣的人嗎？他從來都沒有摸過我們兄弟任何一個人的頭??！沒有！！”

    “你不能和個傻子比啊。”趙星華脫口而出，又戛然而止。

    “你才傻子，不許說我家老三是傻子?！背律鲜志腿デ泌w星華的腦袋。

    趙星華忍著疼：“開車，開車呢！”

    楚章突然就沉默了，在副駕駛上，蔫蔫的。

    趙星華或許不理解，可楚章怎么會不知道在家里是什么感覺呢？

    僅僅是站在那個家中，就仿佛被剝奪了呼吸。

    沒有任何交流的，安靜的世界。

    每一個人似乎都是被分隔開的一般。

    那些條條框框，如同豪豬的刺，一旦相互靠近，就會相互扎的鮮血淋漓。

    見到楚章沉默，趙星華瞥了好幾眼，小聲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楚章氣惱的嘰嘰咕咕小聲罵趙星華，撥通了電話打給萬秋找安慰。

    對面沒有接通。

    楚章等了五分鐘又一次打了過去。

    這一次的電話被接通了，只是對面停頓了很久，才問了一句：“大哥？”

    楚章看著車子后視鏡中倒影出來的帶著口罩的自己的臉，眼神平靜，語氣卻輕松活躍：“萬秋，對不起啊，大哥不能陪你多玩幾天?！?/br>
    等了很久，萬秋才回道：“嗯。”

    “萬秋給我們的蛋糕也很好吃哦。”

    萬秋依舊是沒有什么情緒起伏的，一句簡單的：“嗯。”

    “大哥今天教你跳舞，有趣不？”

    然而這句話，卻沒有得到萬秋的回應(yīng)。

    趙星華聽著，只覺得果然智力有問題的孩子真的很難相處，如果是他肯定會覺得這個對話的氛圍尷尬極了。

    “你剛剛在和誰打電話??？”楚章卻直接略過了等不到回答的問題，沒有半點受挫。

    “mama?！?/br>
    楚章的無意識的挑眉，他張了張嘴，聽到自己愉快聲線中的澀然：“你和mama說，二哥帶你出去玩了嗎？”

    “嗯?！?/br>
    楚章的眼睛陡然睜大，立刻直起了上半身，被安全帶壓了回去，焦急的問道：“mama說什么了嗎？”

    萬秋似乎是在回憶，之后才勉強說出了一句：“不記得了。”

    萬秋大概是真的記不太起來了。

    可僅僅是這一句話，楚章就已經(jīng)足夠震驚了。

    “這樣啊……”楚章卻是笑了，很柔和，和一整天的鬧騰都非常的不同，“謝謝啊，我們家萬秋真可愛?！?/br>
    直到掛斷了電話，楚章都還有些出神。

    楊瀟雨會同意楊則帶萬秋出門嗎？

    這是不可能的。

    但是，楊瀟雨知道了，卻什么都沒有說。

    誰也不知道楊瀟雨是不是生氣了，但是楊則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他沒有遭到責(zé)問。

    或許不是不介意的，只是楊瀟雨忍耐了。

    楊瀟雨可不是會忍耐的性子。

    一切雖然沒有變好。

    但是的確是在改變了。

    在悄聲無息的，大家在發(fā)生變化，即便細(xì)微到他只能察覺到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