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的聲音雖很平穩(wěn)，但仍能從里頭聽見幾分無奈。

    “二公主無需多禮?！?/br>
    賀若真瞥了眼沈念后, 壓下唇角的笑意抬了抬手。

    圣上心中雖獨有皇后一人, 但對宮中后妃子女也并不苛待，該有的分例榮華都少不了, 皇子皇女雖越不過小殿下, 但每一個都是錦衣玉食長大，不論禮教還是學(xué)識都沒有落下。

    更別說當(dāng)朝唯一一位公主。

    身為公主之尊，儀態(tài)品行自是頂頂好的。

    她的一舉一動盡顯皇家威儀。

    禮節(jié)過后, 賀若真便與李容玥閑聊了幾句, 心中也愈發(fā)喜歡這位公主。

    哪怕是追著心上人而來, 她的一顰一笑也不見半點討好, 不卑不亢，大方端莊，不失公主風(fēng)范。

    沒聊幾句，李鳳璟便端著茶具過來，李容玥見此忙站起了身, “皇兄?！?/br>
    李鳳璟見著她也是一愣，“皇妹來了。”

    他沒問為何而來，畢竟沈念那么大個人就坐在那兒。

    李容玥看見他手中的茶具，心中不免驚訝萬分。

    皇兄身份貴重, 生來便是高高在上，何曾做過這種伺候人的事，但她面上并未表露半分, 那萬千念頭只在一瞬便壓了下去, 自然而然的上前欲接過李鳳璟手中的托盤。

    國師為皇兄之師, 皇兄為師父煮茶合情合理，但她身為皇妹，絕不能受之。

    哪知李鳳璟卻避開了。

    “我來即可?！?/br>
    李容玥頓時便進(jìn)退兩難。

    皇兄為長，她此時此刻自然無法理所當(dāng)然坐下受皇兄的茶，即便她再是玲瓏心思，這種情況也難免有些無措。

    賀若真將這一切收入眼底，但并未作聲。

    她有所察覺，沈念自然也能察覺。

    李鳳璟將茶具擺放好后，正要開口便對上賀若真一雙清眸。

    多年朝夕相處得來的默契，讓他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

    他頓了頓后，放下了手中的茶罐。

    “我去叫個丫鬟來?！?/br>
    “我來吧?！?/br>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李鳳璟轉(zhuǎn)頭與沈念視線相對，很快，后者挪開了視線，自然而然的走到他的位置，“臣在雪山閑暇時，大多都會以煮茶打發(fā)時間，小殿下還未嘗過臣的手藝吧?！?/br>
    李鳳璟眉頭一揚(yáng)，與沈念換了位置，“我竟不知沈大人還通茶藝，賀府三年怎從未見沈大人有如此雅興?！?/br>
    賀若真不輕不重的看了他一眼。

    她確定他是故意的。

    李鳳璟的確是故意的。

    但沈念明明可以不必開口解圍啊，也就怪不得他起哄了。

    果然，李容玥聞言眼底泛起了幾分光。

    他此番是為解她剛剛的無措？

    然沈念卻面不改色道，“小殿下在賀府成日忙的腳不沾地，便是臣想為小殿下煮茶，小殿下也不得空?！?/br>
    李鳳璟，“.....”

    他聽出來了，沈念也是故意的。

    他那三年雖說很忙，但遠(yuǎn)沒有到腳不沾地的地步，只是...他但凡閑暇就會黏在師父身邊...

    所以這話他沒法反駁，只能嗯哼一聲表示就此揭過。

    沈念自然不會繼續(xù)這個話題。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后悔！

    要是早知小殿下會開口，他根本就不會攬這活。

    雖然他確實是見二公主為難才....但他沒有旁的意思，若叫二公主誤會了還了得。

    李容玥垂眸，默默的坐在了李鳳璟旁邊。

    四人圍著石桌各占一方，好一段時間都無話，皆默默的看著沈念煮茶。

    誠如沈念所說，他在雪山的確曾愛茶道，即便多年不曾動手，一應(yīng)動作也行云流水，絲毫不顯生疏。

    李容玥的眼睛幾乎沒有那雙手上離開過。

    沈念身子本就弱些，加上在京城受了重傷，雖一直用湯藥養(yǎng)著，看起來卻依舊很是羸弱，那狐裘披風(fēng)罩在身上，讓他本就如雪的容顏更顯幾分蒼白。

    可礙著人多，公主總不好只盯著他的臉瞧，便只能將目光黏在他的手上。

    十指纖長，骨骼分明，便是一雙手就能叫人心猿意馬。

    饒是李鳳璟也在心中感慨，不愧是京中貴女爭的面紅耳赤的沈公子。

    沈家公子氣質(zhì)出塵，貌比謫仙，驚才絕世，擔(dān)得起一句公子世無雙。

    如此想著，李鳳璟下意識瞧了眼李容玥，卻見自家皇妹正眼也不錯的盯著那雙手，李鳳璟頓了頓后，不由一嘆。

    還應(yīng)多加一句，沈家公子，藍(lán)顏禍水。

    小殿下沒眼看皇妹那明目張膽的覬覦，便以手肘托腮轉(zhuǎn)過了視線，然后....盯著他師父出了神。

    完美的側(cè)顏，如雪的肌膚，他師父天底下第一好看，不接受反駁！

    而分別被兄妹倆盯著的二人，無奈至極。

    但他們默契的選擇了忽視，因為他們無比清楚那對兄妹的性子，只要給一節(jié)梯子，他們就能立刻打造好一個完整的梯子，并飛快的爬上來。

    這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xù)到沈念煮完茶。

    他將茶盞分別放到幾人面前，熟練的舀了茶湯，一切都很順暢，只除了....

    沈念往二公主面前擺茶盞時，二公主恰伸手來接，然后二人的手指有一刻的觸碰。

    李容玥面不改色的收回手，仿若剛剛只是一個意外。

    沈念舀完茶湯后手自然的垂下搭在腿上，薄唇緊緊抿著。

    面上一如既往的清冷，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她竟大膽至此！

    若非她的指腹在他手指上劃過，他也會覺得那是一個意外。

    他一直都知道這位公主膽子極大，但怎么也沒想到她竟敢...

    沈念心中說不出是氣還是煩躁，愣坐著許久都沒吭聲。

    賀若真李鳳璟亦將那一幕看在眼里。

    二人雙雙一怔后，賀若真意味深長的瞥了眼李鳳璟。

    果然不愧都是圣上血脈，都這么...不拘小節(jié)！

    李鳳璟，“....”

    他當(dāng)然讀懂了賀若真眼底的意思，不就是說他那日在崖邊的孟浪么。

    他依舊沒辦法反駁，只得心虛的端起茶盞，當(dāng)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沒看見。

    賀若真自然不會拆穿。

    姑娘家臉皮薄，若她知道剛剛自以為除了沈念無人知的大膽舉動被他們看在眼里，還不知要羞成什么樣。

    她飲茶時快速瞥了眼沈念，而后唇角微微上揚(yáng)。

    她大約猜的出沈念此時的心境，也同樣看得出沈念那萬千情緒中，沒有討厭，一絲一毫都沒有。

    這可稀奇了。

    畢竟，沈念可是有著嚴(yán)重的潔癖。

    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又是許久的沉寂。

    茶湯逐漸清澈，沈念才起身道，“府中還有事，臣先告辭?！?/br>
    李容玥抬眸，疑惑道，“這段時日沈大人不是給皇兄做伴讀嗎？”

    沈念，“....”

    他為何做伴讀她不清楚么。

    “既然沈大人要回府，恰好我也有事要同沈大人說，便與沈大人一道？”

    李容玥又道。

    沈念，“....”

    他突然覺得在這里好像也不是什么壞事，畢竟有小殿下與國師在她會有所收斂，若他們單獨相處....

    幾息后，沈念瞥了賀若真一眼。

    賀若真收到他的求救之意，溫和的笑了笑，道，“小殿下這兩日的課業(yè)有所懈怠，沈大人不如先監(jiān)督小殿下補(bǔ)完課業(yè)？”

    看熱鬧的小殿下，“...？！”

    不，他沒有，不需要！

    你們趕緊走吧！

    沈念面色溫和的看向李鳳璟，“既如此，該以小殿下課業(yè)為先?！?/br>
    李鳳璟，“......”

    “小殿下請？”

    沈念側(cè)開身子，恭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