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襄搖頭，“沒聽過，不過你也姓程嗎？是耳東陳還是禾苗程？”

    “和你一個姓?！迸舜稹?/br>
    “真是有緣?！背滔逡笄诘爻α诵Γ案悴缓梦覀冞€是家門，不過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程十鳶，“因為我專程打聽過你的消息。”

    “??？”程襄眼神發(fā)懵，“為什么打聽我？”

    “你放心，我對你的腰子沒興趣。我是想要租程家位于老城永裕巷的那間老鋪子，你如果想賣的話就更好了，價格你出?！?/br>
    她這一說，程襄就了然了，老城的那間中醫(yī)鋪多少人都惦記著呢。

    要直接說租鋪子，程襄肯定不愿意搭理她，所以她這么大費周章地接近自己，這也說得通了。

    *

    程家在清朝是有名的中醫(yī)世家，曾出過三代御醫(yī)，程氏中醫(yī)那可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慕鹱终信啤?/br>
    只是到了晚清，程家遭同行陷害，華國侵略者盯上程家的109張中醫(yī)秘方。

    當(dāng)時程家當(dāng)家的是程氏第6代傳人，御醫(yī)程時蔚。

    程時蔚表面假意迎合，實則暗中在敵軍喝的水里投了烈性毒藥。

    這一戰(zhàn)，敵軍損失慘重，兩個首領(lǐng)加一支百來人的隊伍頃刻之間暴斃。

    在事情成功后，程時蔚知道無法逃脫，如果落入敵軍手里更是生不如死，他親手配置了一劑中藥，含淚送全家人上路。

    至此，一代名醫(yī)程時蔚隕落，程氏中藥也至此斷了傳承。

    這間中醫(yī)鋪正是程時蔚這一脈留下來的鋪子，而程襄的老祖宗，和程時蔚其實是堂兄弟的關(guān)系，只是程時蔚這一脈斷了血脈，這才由程襄的祖宗繼承了鋪子，一代代的傳了下來。

    自程襄記事以來，這間鋪子就一直空著，時不時地派人過去打掃整理，在程家最艱難的時候，也沒動過要租售這鋪子的念頭。

    程襄的老爹也常叮囑他，這間鋪子是程氏中醫(yī)存在過的見證，容不得絲毫的怠慢。

    再說外面那些想在老鋪開店的中醫(yī)，和程氏比起來，都是些阿貓阿狗，屬實不配。

    一聽到程十鳶要租老鋪，程襄蹲在瓦罐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程醫(yī)生，這可不行，您給我治病，我可以付錢給您，但這鋪子動不得，這是我們程家的根基，我絕對不會答應(yīng)的，也不能答應(yīng)。”

    程十鳶的指尖在保溫杯壁上敲了幾下，眼角帶笑，

    “我說你是真傻，那鋪子空著也是空著，有人上門送錢你都不肯收?！?/br>
    程襄有點生氣，

    “程醫(yī)生，做買賣講個你情我愿，我們不愿意租，您也死了這條心，今天的診費多少錢，我付給您？”

    程十鳶，“你又不懂中醫(yī)，留著這鋪子干嘛？”

    程襄直接從地上站起來，穿著他那小貓咪的卡通內(nèi)褲走到沙發(fā)那邊，撿起外褲穿上，不想再和程十鳶糾纏，

    “鋪子不會租的，你死心吧?！?/br>
    程十鳶清淺一笑，食指無意識地在保溫杯壁上敲著節(jié)奏，語氣還是懶懶的，

    “那要我說，我是你祖宗呢？”

    程襄徹底怒了，捏著拳頭憤憤道，

    “程醫(yī)生，沒你這樣做人的，三番五次糾纏本來就很無禮，現(xiàn)在還罵人，別以為會點三腳貓功夫了不起，我就算去醫(yī)院動刀子也不會再找你了，再說會治痔瘡的中醫(yī)又不止你一個，好自為之吧你?！?/br>
    程襄轉(zhuǎn)身走到門口，就聽到程十鳶在他身后說，

    “程襄，你回去查一下你們家族譜，你父親的太奶是不是叫程十鳶，御醫(yī)程時蔚的嫡孫女，1876年生人，1894年程氏滅門案時去世，去世的時候年18歲?！?/br>
    乍然聽到程十鳶的這些話，程襄脊背發(fā)涼，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但他還是捏著拳頭強裝鎮(zhèn)定，

    “你知道這件事并不奇怪，這雖然是百年前的事了，但程家祖宗的大義之舉代代相傳，這件事甚至被編入京市大事紀(jì)，你知道這些又有什么奇怪？”

    程十鳶料想到他不會輕易相信，面容平靜地繼續(xù)道，

    “1893年，一位西洋攝影師為程家拍攝了一張全家福照片，這張照片程氏族譜里有翻印版，在京市大事紀(jì)中也有入冊，你大可去翻出來看看，照片上的程十鳶是不是和我長得一樣，等你考證了再回來找我?！?/br>
    越說越離譜，程襄在這邊待不下去了，幾乎是奪門而出。

    他沖出總統(tǒng)套房，身后的門又被拉開，一只陶罐從門內(nèi)滾出來，程十鳶微微沙啞的磁性嗓音從門內(nèi)傳出，

    “陶罐你拿回去，記得每天熏個兩三次。”

    *

    京市郊區(qū)的一處別墅里，黎巧剛開車去市區(qū)采購一些日用品回來，推開別墅大門，就看到家里的保姆正趴在衛(wèi)生間的門上往里張望。

    “張姐，看什么呢？”黎巧把買回來的一袋日用品放到玄關(guān)處。

    保姆張姐聞言，回頭沖黎巧招手，

    “太太，你快過來看?！?/br>
    黎巧一臉狐疑，走到那邊跟著朝門里看了看。

    衛(wèi)生間的門沒關(guān)嚴(yán)實，從打開的一條門縫里，能看到自家兒子單穿著一條內(nèi)褲，正坐在一只陶罐上，手里捧著不知道什么東西正看得入迷，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硫磺燃燒的刺鼻氣味。

    黎巧低聲問，“張姐，這怎么回事？”

    張姐搖搖頭，

    “太太，我也不清楚，從回來就這樣了，穿著條內(nèi)褲坐在陶罐上熏屁股，讓我把族譜找給他，看了一會兒，就捧著族譜又哭又笑的。”

    第3章

    程氏中醫(yī)鋪位于京市老城區(qū)永裕巷內(nèi)，在程十鳶那個年代，這條巷子是京市最繁華的街道，賣中藥的賣胭脂水粉服裝頭飾的都有，好幾家京市老字號總店都開在這邊。

    經(jīng)過百年變遷，永裕巷已經(jīng)逐漸跟不上狂奔的時代，逐漸被遺忘在城市的角落里。

    現(xiàn)在的永裕巷里也住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家里世代居住在這里的原住民。

    兒孫也沒什么大本事買外面的高樓大廈，一代代的就這么擠下來了，有的人家四代都擠在三四十平方的一處小房子里。

    巷子里零星開著幾家店鋪，賣煙酒百貨，賣包子油條的，都是些老百姓每天都會接觸到的東西，倒也顯得這條老巷還怪有煙火氣的。

    快走到老鋪的時候，程襄快走兩步，打開了老鋪門板上上的銅鎖。

    這間鋪子荒廢了上百年，但卻并不顯得蕭條，屋內(nèi)的陳設(shè)雖然老舊，但都保養(yǎng)得很好，實木的房梁烏黑油亮，沒有干癟開裂，也沒有任何蟲蛀的痕跡。

    靠墻的那一面，是一整面墻的花梨木中藥柜，細(xì)看的話，由好幾個七星斗柜組成。

    程十鳶纖細(xì)的手指在那一排中藥柜上劃過，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身后的程襄道，

    “這種斗柜做中藥柜最合適，以前爺爺就常告訴我，抬手取，低頭拿，半步可觀全藥匣?！?/br>
    聽到程十鳶說起百年前的事，程襄的心情說不上來的復(fù)雜，質(zhì)疑感慨欣慰不可置信，許許多多種情緒在他心頭交雜。

    這事兒掄著誰他也復(fù)雜。

    死了一百多年的老祖宗重生了，還穿越來到現(xiàn)代，這種劇情除了小說里敢這么寫，現(xiàn)實中做夢都沒這么荒唐的夢。

    程十鳶在診臺后面的一張?zhí)珟熞紊献?，手指撫上桌上的一粒黃花梨的脈枕，

    “我還以為我們死了以后，老鋪也保不住了，興許是當(dāng)時情況太過混亂，沒人留意到老鋪，倒還讓它保存下來了?！?/br>
    程襄站在門邊，接過程十鳶的話，

    “我們每周都會來人打掃整理，每年會請專業(yè)的師傅修護保養(yǎng)，這家老鋪一直好好的?！?/br>
    倆人說著話，門外不知道什么時候躥進來一個人。

    *

    “哎，程襄來了？我老遠(yuǎn)看到你的奧迪車停在門口，就知道你來了，給你送兩個包子來，剛出爐的三鮮包，來拿著。”

    燙著卷頭的中年婦女一腳踏入鋪子，像是才注意到坐在桌后的漂亮女人，詫異地又哎了一聲，

    “哎，這位美女是誰？瞅著眼生?！?/br>
    程襄介紹，

    “這位是我們家的一個親戚，也姓程，她是一名中醫(yī)?！?/br>
    然后他又看向程十鳶，

    “這位是斜對面包子鋪的老板娘，聞姐。”

    之前聞姐想租下這間老鋪開包子鋪，和程襄磨過一段時間，所以程襄才對她的情況比較熟悉。

    聞姐把那兩個三鮮包塞進程襄手里，一雙rou·縫眼毫不避諱地在程十鳶身上上下打量。

    她沒租到這個鋪子，本來心里就多少有點不舒服，這會兒又看鋪子被租給別人了，自然就更覺得不爽，說話也不自覺地尖銳起來。

    “喲，這么年輕的小中醫(yī)我還真沒見過，程襄，你別看人長得漂亮就被人給騙了。你們這個老鋪不是很金貴的嗎？全家上下當(dāng)個金疙瘩，要在你手里被人騙走咯那你還真是成了不肖子孫咯。”

    “聞姐，說話客氣點?！?/br>
    聽到聞姐這番毫不客氣的話，程襄沒來由地火大，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認(rèn)，其實他潛意識里已經(jīng)相信程十鳶就是自家老祖宗的事實了。

    老祖宗遭人詆毀，那可不比自己被罵還要生氣。

    “就好意提醒你一下，瞧你那小氣樣兒。”

    聞姐討了個沒趣，眼珠子嘰里咕嚕一轉(zhuǎn)，干脆往診臺面前的長條椅上一座，伸出手搭在脈診上，

    “既然是個中醫(yī)，那不妨給我看一看，要看不準(zhǔn)，診費我就不出了?！?/br>
    程十鳶也是哭笑不得，在她那個時候普通百姓見到醫(yī)生都是畢恭畢敬，哪有她這么無理的。

    但既然手都放在脈診上了，程十鳶畢竟也是個醫(yī)生，便伸出手指，食指中指和無名指壓到了對應(yīng)的寸關(guān)尺三脈上。

    “你身體沒什么大問題，就是平時飲食不節(jié)制，肥甘厚味吃多了，脾胃運化不好，所以導(dǎo)致長期慢性腹瀉。還好你平時勞作體力消耗大，二者調(diào)和，身體也沒出什么大問題，平時多注意飲食，多吃五谷雜糧，新鮮蔬菜，少吃味道重肥膩的食物。”

    聞姐有些得意，自己的身體向來很好，上大醫(yī)院檢查都查不出什么問題。

    這小中醫(yī)倒是把自己長期腹瀉的事給把出來了，但是腹瀉本來就是小毛病，聞姐也并不覺得這中醫(yī)就有多厲害。

    而且她今天要看的可不是這個，聞姐道，

    “我知道我身體沒什么問題，我就是想問問你，既然我身體沒問題，那我和我老公想再要一個孩子，怎么死活就是要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