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京夜獻(xiàn) 第1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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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中的東方銀玥側(cè)臥于軟床上,蓋著不屬于這個季節(jié)的厚重的被褥,冷得臉色蒼白,鼻下卻流出兩道猩紅的血跡,染臟了臉,染紅了枕巾。 而她,無知?無覺。 第128章 夏雨 白容打來了溫水, 沾濕巾帕再擰干,小心翼翼地替東方銀玥擦臉。 他知道即便他動靜再大些這個時候東方銀玥也未必會醒過來,可他不敢亂動,他第一次如此直面凡人的脆弱, 好像稍微用點兒力便會弄壞她。 白容幾乎是憑著本能將東方銀玥的臉擦干凈, 那一盆溫水變涼,染成淡淡的紅色, 弄臟的枕巾也被他換下, 再將這些?東西全?都拿走, 又一刻鐘, 滿屋的血腥味才漸漸淡了下去。 月色清冷, 隔窗落在薄薄一層床幔上?, 屋外忽起夜風(fēng),子時之后便啪嗒啪嗒落下雨來。 白容坐在床側(cè)的腳踏凳上?,緊緊地?握著東方銀玥的手, 便是他如此小心翼翼也無法將身上?的暖意?傳達(dá)。東方銀玥的身體還是冰涼的, 涼到白容甚至不敢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他想起白日與東方銀玥提起的那個夢, 實則他沒?做過這樣的夢,因為他已經(jīng)許久不曾閉上?眼睡過去了。 有些?恐懼于心中滋生,害怕失去便越發(fā)不敢眨眼, 白容甚至覺得東方銀玥就是他敘述中的仙女,也許他此刻松開?手, 她便能立刻羽化而去。 她不會帶走他。 白容枕著東方銀玥的手背, 蜷縮在床前,腦海中想著無數(shù)種能讓她活下去的可能, 思緒在風(fēng)嘯與雨聲中凌亂,他想著, 若時間暫停在這一刻也是好的。 窗外的雨越來越大,噼里?啪啦淋透了整個隆京,忽而一聲雷至,轟隆驚醒了睡夢中的人。 東方銀玥猛地?睜開?眼,握著溫?zé)岬氖?,呼吸一窒后看見了白容的臉,心中的慌張才慢慢舒緩?/br> 她坐起朝窗外看去,開?了一條縫隙的窗戶不斷往里?吹進(jìn)涼風(fēng),好在夏至不算太?冷,只是風(fēng)中夾著雨水,打濕了她的手背。 東方銀玥望著那離她床榻有些?距離的窗戶和雨跡,再看向手背上?的幾點水漬,微微皺眉。 “明明白日晴朗,晚上?星空密布,怎么后半夜就下起雨來了?”東方銀玥收回了手,輕輕抹去手背上?的水跡,再看向白容:“你怎坐在床邊?不上?來躺著?” 白容盯著東方銀玥看,像是沒?聽見她的問話,在東方銀玥露出不解的目光后才開?口?:“我想起了去年今時我去了風(fēng)聲境,那里?的天便是這樣變化無常,明明前一刻艷陽高照,不過吹來一陣風(fēng)便立刻落雨了?!?/br> 隆京的天氣從未如此陰晴不定過。 東方銀玥直覺白容有心事,她左手蓋上?右手的手背,指腹摩挲了會兒對?白容道:“去將窗戶關(guān)上?,雨都吹到我臉上?來了。” 那窗戶離床榻很遠(yuǎn),便是再大的風(fēng)隔著床幔也不會將雨吹到東方銀玥的臉上?,但?白容還是按照她說的去做。他起身走到窗前,驟雨打濕胸前的衣衫,淋上?了他的臉,沖走干涸的淚痕。 關(guān)窗前,他看著自己細(xì)心照料多日的花壇,那里?頭各種精細(xì)名?貴的花都有,分明白天還精神奕奕地?盛放各色花朵,不過才一場驟雨便讓花瓣零碎,枝斷葉落。 窗戶關(guān)上?后,白容一邊脫去濕透的外衣一邊朝床邊走去,待重新站在東方銀玥跟前,他的下巴上?還有一滴懸而未落的雨。 東方銀玥靠坐床頭,拍了拍身側(cè)的位置道:“上?來陪本宮躺躺?!?/br> 白容聽話地?爬上?了她的床,靠在外側(cè)。才坐下,東方銀玥便往他的懷里?鉆過來,貼著他的手臂,將他下巴上?的那點雨抹去。 她猜到了白容或許知道了些?什么,其實東方銀玥也很怕死。這世上?誰人不想長壽?她還有許多事情未做,這一生留在隆京,二十余載除卻?去蘊(yùn)水看望魏老夫人的幾個月,她從未離開?過這座皇城,她像是天生為皇室而生,哪怕最后也要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這是東方銀玥認(rèn)下的命,因為她姓東方。 但?人總有遺憾的,遺憾那些?明明向往卻?因責(zé)任而未去做過的事,遺憾那個明明喜歡卻?因壽命無常而不敢許諾的人,還有她不曾見過的,白容口?中風(fēng)聲境的雨。 “風(fēng)聲境里?有什么?”東方銀玥問他:“本宮還不曾問過你去年離開?隆京后的兩個月,都做了什么。” 即便有下人調(diào)查來報,但?那些?人所見終究不是白容的所見,同一件事也會有不同的答案。 白容抱緊東方銀玥道:“出玉中天后朝西走便可達(dá)風(fēng)聲境,那邊的氣候偏暖,四季花開?從不敗落,便是如今夜這一場雨將花全?都打落,次日太?陽升起時也一定有花苞盛開?。那里?的風(fēng)帶著林木清香,那里?的水也很甘甜,大約是妖多人少的原因,路窄山林多,而妖賴以?山林生存,故而那里?的山水都很漂亮?!?/br> 白容仔細(xì)回想記憶里?的風(fēng)聲境,其實他去風(fēng)聲境時并?未多看,他的眼里?沒?有風(fēng)景,可好在他記性不錯,即便沒?用?心留意?,也能記起一些?擦身而過的景致。 “風(fēng)聲境的屋舍建造也與玉中天不同,玉中天各處效仿隆京,喜建高樓,以?繁重奢華為主?。但?風(fēng)聲境地?偏人貧,那里?的房子見到的最多都是一二層高,平平整整的一排列在山坳處,許多人家都在屋頂種花,小院種樹。” 東方銀玥聞言,于腦海中構(gòu)想了一番,她想不出那樣的畫面,因從未見過,所以?也不知道一二層高的小屋頂上?開?滿花是什么模樣。 “聽上?去很安靜?!彼荒芫痛嗽u價。 “殿下想去嗎?”白容突然問她。 東方銀玥愣神了瞬,自然是想的,她也想過兩年后還政于帝,她可以?甩下朝中紛雜瑣事,遠(yuǎn)離權(quán)勢的漩渦,去看看天穹國的領(lǐng)土。 不過她大約沒?有那個時間。 “待到瘴毒之事了結(jié)后,若得機(jī)會,本宮也要去風(fēng)聲境看看?!睎|方銀玥說著,白容突然抓起了她的手。 他眸光晶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值得高興的事,對?東方銀玥道:“我?guī)У钕氯??!?/br> 少年人一腔熱忱,似乎很期待那一日到來。 東方銀玥不愿掃興,心中漸生暖意?,順著他的話道:“自然是要你帶我去,本宮沒?去過荒蠻偏遠(yuǎn)之地?,總得有個熟悉之人帶路才行。” “那里?有一座城,城中種滿了銀杏樹,秋來樹黃,滿地?落金。那里?還有一座城,城里?的人都種芙蓉花,殿下最適合芙蓉花,那里?的花無需細(xì)心養(yǎng)殖也能開?得將葉子全?都遮攔住,殿下一定喜歡那里??!卑兹菸罩鴸|方銀玥的手越來越緊,他起身道:“我?guī)У钕氯タ瓷?!?/br> “不是中融山,是隆京之外的山,重巒疊嶂,有楓也有竹。” 東方銀玥見他心跳都加快了,噗嗤一聲笑出來:“作何這般高興?難不成本宮還能現(xiàn)在就去?” “是!”白容望著東方銀玥的眼道:“現(xiàn)在就去。” 東方銀玥臉上?的笑意?逐漸收斂,她伸手摸著白容的臉,看著他從稚嫩的少年面容逐漸長得有些?冷硬成熟,禁不住心中酸澀,昂首閉上?眼主?動湊了過去,一吻親在了白容的唇上?。 “困了?!彼馈?/br> 白容熱情減退,撫著東方銀玥的發(fā)絲,壓重這一吻,唇舌勾纏,呼吸交錯。 他的手很規(guī)矩,幾乎只用?力抱緊了她,沒?有亂碰亂摸,也未被情\欲吞沒?。 一吻結(jié)束后二人呼吸都有些?喘,但?重新躺在了漸漸溫暖的被褥里?,誰也沒?再提風(fēng)聲境,沒?提屋頂長花的房子,沒?提山與水,就讓方才的一番交談噼里?啪啦地?淹沒?在屋外的風(fēng)雨聲中。 東方銀玥睡下后,白容卻?久無睡眠。 他不愿看見明日風(fēng)雨后一敗涂地?的花叢,也不愿等東方銀玥徹底還政于帝之后,他怕東方銀玥如自己悉心呵護(hù)的花,人命脆弱,也就是一陣風(fēng),一場雨,便能輕易折落。 白容的手指輕輕纏繞東方銀玥的發(fā)絲,一根銀發(fā)參雜其中,醒目又刺眼。 “殿下,我?guī)闳タ瓷健!?/br> - 轟隆雷至,暴雨傾城。 魏千嶼站在雷霆之下狂風(fēng)驟雨里?,觀星臺上?的風(fēng)劇烈到幾乎能將他吹落,高大的男人此時佝僂著背,手捂劇烈疼痛的心口?,滿身濕漉,如易折的楊。 一滴滴鮮血被大雨沖刷,淋了他滿手,再浸入衣衫。 魏千嶼目光渙散,看滿地?焦黑,再緩慢抬頭望向星辰。 今夜最初的確如周無凝所說是個多星之夜,他設(shè)了三天的陣只等這一天,子夜前,繁星引下觀星臺,魏千嶼其實窺見了未來。 他看見了三百多年前周氏先祖的預(yù)言。 灰蒙蒙的天空落下一片片霜花,夾雜著細(xì)雨與薄雪,到處兵荒馬亂。 隆京城下群妖瘋魔般朝皇城攻來,無差別地?去吞殺那些?逃亡的百姓。 魏千嶼看見了一條玄龍破城而出,看見不遠(yuǎn)處的中融山層層坍塌,還看見御靈衛(wèi)與紫星閣的御師站在皇城之上?與妖群廝殺。除此之外,更有一支隊伍,身著暗紅色的鎧甲,手臂上?綁著藍(lán)布條,騎著高馬握著長槍,如驚濤駭浪之勢沖破御靈衛(wèi)的防衛(wèi)。 他聽見了一聲鏗鏘的——殺?。?! 那是什么人? 為何會有如此強(qiáng)大的一支軍隊? 他們與御靈衛(wèi)為敵,直攻皇宮,是否是要殺了東方云瀚?代替東方皇室,擁立新主?為王? 魏千嶼來不及去看,他只能看見玄龍沖破了城墻,龍身饒過聳立的高樓,一張口?便是玄冰凝結(jié)了大半屋舍,徹底凍住了隆京一角。 在那玄龍之后,他隱約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著碧色衣衫,戴著半邊面具。 而后雷霆忽至,打碎了魏千嶼的所見,被引入矩陣的繁星零落至滿地?,狂風(fēng)卷起烏云,不過片刻便下起了大雨。 陣散后他欲重新結(jié)陣,又被雷霆驚擾,術(shù)法未成,反倒自傷。 魏千嶼捂著心口?慢慢坐在了觀星臺上?,他的耳畔除卻?雨聲,還有那彷如幻境中千軍萬馬踏入皇城的聲音。 玄龍鬧城,冰封半面隆京,至親之人反目成仇,臣反君,子弒父。 這是周氏所說的預(yù)言,如今全?都被魏千嶼看見了。 他知道觀星推運(yùn)從未出過錯,他曾所見的一切即便盡力去更改,可那些?事還是發(fā)生了,這便表示今日所見,不久的將來也會成真。 可他還什么都沒?看清楚,他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有用?的訊息便是滿城飄雪,大約是個冬季? 最近的冬季也要半年。 可他又直覺不對?,因有前車之鑒,他曾看見碗蓮盛放,卻?在今年的初春,那還刮著寒風(fēng)的清明時節(jié),幻境中的時間未必準(zhǔn)確。 準(zhǔn)確的是他看見了最后一抹身影。 碧衣蒙面,身形熟悉。 是沈鹮。 若隆京出現(xiàn)變故,沈鹮必在玉中天。 第129章 化妖 東方即明即便回到了隆京也不便此時露面, 有些話還得說給周無?凝聽,再讓周無?凝待傳給東方銀玥。 周無?凝覺得東方即明看他的眼神頗為怪異,讓他渾身發(fā)毛,但他先前也在東方銀玥那里得知了這具兔妖身體曾與明王之?間的關(guān)系, 理解了東方即明的眼神, 只是過不了心里別扭的這個坎。 他始終與東方即明保持著一臂距離,安靜地盤腿坐在溪邊草坪上聽東方即明說起他為何?會失蹤的原因。 “與你一樣, 在你調(diào)查沈清蕪時, 我也已經(jīng)覺得他不對了。”東方即明道:“我在中融山得到傳承, 可與開了靈智的生靈說話, 不?限制于妖, 包括隆京大街小巷里的貓狗或鳥, 都可做我的眼線。” 二十多年前隆京頻繁出現(xiàn)?妖或人失蹤的情況,這也是壓在大理寺和紫星閣陳年舊案里的一樁,因為那些人與妖的尸身到現(xiàn)?在也無?人找到在哪兒。 東方即明彼時年幼, 威信不?足, 便?只能自己私下暗中調(diào)查。他對此事頗為用心, 會讓那些容易看見人所看不?見細(xì)節(jié)的小幫手們幫他查詢蛛絲馬跡,便?有一只鳥說,它曾見過沈清蕪出現(xiàn)?在一夢州附近。 這本不?是什么特別之?事, 東方即明諒沈清蕪為男子,而這世間的男子大多躲不?過美人, 但那只鳥卻告訴他, 沈清蕪早有家室。 紫星閣中誰也不?知沈清蕪有家室,鳥與貓狗不?同, 貓狗走街串巷,鳥卻能飛出隆京, 那只鳥帶著東方即明去了周芙芙的住處,東方即明也在那里看見了周無?凝。 便?因為這些眼線,東方即明在沈清蕪的身上?看出了些許不?同,他出現(xiàn)?在一夢州的時間里,總有一只一夢州的妖不?知所蹤,甚至有一次周芙芙在買藥過程中遭人言語調(diào)戲了兩句,那人亦在隆京城消失了。 一個兩個可算巧合,次數(shù)多了便?不?能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