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捅破◎

    正月雖說是入春了, 但也料峭春寒，屋外的冷的凍人，屋里暖的生汗。

    姜雪甄雙手搭在天子臂膀上, 下頜抵著他肩頭, 氣息不穩(wěn)的搖著頭, 他的眼睛一直端詳著她，問道，“這兒？”

    說罷手指按了好幾下。

    姜雪甄那琥珀瞳瞬間盈出淚, 臉上似難受似歡愉, 腰肢軟倒，顫顫不止, 天子有些愣神, 指尖再按，她細(xì)細(xì)嗚出聲，眉尖蹙成了嬌, 淡粉色的唇瓣一張一合, 在求他, “不、不……”

    天子喉嚨里都像是冒火, 矮下頭吻那張唇，“朕的手法你是不是很喜歡？朕特意學(xué)的?！?/br>
    姜雪甄低咽著氣，縮了幾下都沒躲開, 人趴在他身上像抽掉筋骨, 成柔弱藤蔓依賴著他, 被他親紅了嘴唇，還懵懵懂懂的伸舌勾他, 他一面受用, 一面想到自己帶來的緬鈴器具, 都是給她用的，那種腌臜碰了她不是染臟？她既然這么喜歡手，他多給點(diǎn)甜頭讓她乖順。

    天子把她放回榻，那兩只細(xì)白的胳膊掛在他肩上沒掉，她曲張著身，眼尾通紅，一張如月的臉都沾上了艷色，伸長了細(xì)頸，他吻她，她也張著唇回應(yīng)，但她終歸沒多少力氣支撐自己，眼看著胳膊就得掉下去，天子扶起削肩，心底躁火已沖上來，撤開手，就托起那細(xì)腰。

    姜雪甄迷蒙著眼往他懷里靠了靠，像跟他撒嬌一般，“……渴?！?/br>
    天子正是躁火難耐時，聽她這聲渴本來不當(dāng)回事，可她又說了聲渴，抬臉蹭著他，有點(diǎn)笨拙，她這動作做過兩回，不熟練，都是來討好的。

    偏偏天子就吃這樣的討好，一猝然下榻，快步到桌邊倒了杯茶回來，只見她勉力支起腰身，烏發(fā)垂落到雪肩，她仰著靡紅的臉，眼中煙波霧籠，單一只手下意識遮著自己，天子注視著這般美色，再難忍下去，一口喝完茶，握住她的下顎哺給她，可她緊閉著唇，他心知這是清醒了，知道嫌他了，心頭急火上竄，他咽下去那杯茶，也不管她渴不渴了，直接摁著人啃了好幾口，他突的眼一閉，栽下來直接昏睡了過去。

    姜雪甄伸指推一下，他沒反應(yīng)，才使勁把他從身上推開，忍著腿軟下來，回頭見他那么躺著，額角筋絡(luò)浮起，有幾分猙獰，其余更不必說了，再俊美的臉、再挺拔的身體，看著也傷眼的很，隨意撿一件衣裳把他遮住，蹣跚著繞到屏風(fēng)后，睡倒在床上，面上難掩激動。

    她跟張泉也不是什么至交好友，張泉給的蒙汗藥她本來有些許不信，這才用了點(diǎn)給天子試試，沒想到藥效那么好，指甲縫一點(diǎn)就能藥倒一個男人，初六那日她不必?fù)?dān)心會因蒙汗藥出意外了。

    --

    這一宿天子都在榻上沉睡，快三更時，魏宏達(dá)來了佛堂找他，主臥門被敲了好幾聲，天子才從榻上醒來，他手扶著額頭坐起，腦袋一片空白，依稀記得跟姜雪甄在榻上，姜雪甄要喝水，之后便再無印象，榻上沒有姜雪甄，他隨意套件衣裳赤腳下來，快步往架子床方向去找人，即見她臉埋在被里睡著，他不由甩了甩腦袋，仍想不起來事情，但姜雪甄在屋里好生睡著，他放心了些。

    許是近來太過勞累，這才睡得太沉，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勾唇笑得邪氣，不過他還記著這手是怎么讓她服帖的。

    他轉(zhuǎn)步繞出了屏風(fēng)，穿好了袞龍袍，踱出門去，正見魏宏達(dá)在廊下火急火燎道，“陛下！這大半夜的，奴才不是要打攪您，實(shí)在是太后娘娘突然來乾清宮，說有要事與您說?！?/br>
    天子道，“這夜里她能有什么事兒？朕看她怕是要沒事找事?！?/br>
    魏宏達(dá)訕著話，“……曹公公回京了。”

    天子一凜，“她這是聞著味兒來尋朕的?！?/br>
    他邁步走出佛堂，轉(zhuǎn)回養(yǎng)心殿，讓魏宏達(dá)去乾清宮知會周太后他在養(yǎng)心殿，此刻正在見曹安。

    正是半夜三更，曹安進(jìn)殿先給天子跪下磕個響頭，天子讓他起來回話，他才起身諂媚笑道，“陛下，奴才幸不辱命，將章懷太子夫婦的尸骨完完整整帶回宮了?！?/br>
    天子端量他，這一路約莫是很辛苦了，在宮里養(yǎng)的那一身好膘都消減了，“辛苦了?！?/br>
    曹安連說著不辛苦，吃了這么多苦頭，他就是要回來讓天子對他放下戒心，放心用他，可他回宮后才發(fā)現(xiàn)，天子跟前已經(jīng)有魏宏達(dá)伺候了，這魏宏達(dá)可是個轉(zhuǎn)會捧主子臭腳的狗奴才，估摸趁他不在，沒少拍馬屁，不然御前當(dāng)值這樣好的差事豈會輪到他？

    天子還待要說什么，那殿外傳來魏宏達(dá)的喊聲，“陛下！太后娘娘來了！”

    天子道一聲進(jìn)。

    殿門打開，周太后滿面急切的入內(nèi)，正眼見曹安在，當(dāng)先與天子道，“皇帝，你讓曹安把廢太子夫婦的尸骨帶回京，是要做什么？”

    天子先望向曹安，“你出去候著。”

    曹安連忙退到門外，與魏宏達(dá)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互瞪了幾眼，譏諷他，“咱家回京了，以后伺候陛下的差事還得咱家接手，你該回你的御用監(jiān)了?！?/br>
    魏宏達(dá)面露著笑，拂塵打了打，表三分敬意，“曹公公有所不知，陛下說了，您回京也不耽誤咱家留在御前?！?/br>
    曹安眉尖直抽，愣是一句話說不出，當(dāng)皇帝的多幾個太監(jiān)侍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也得分心腹太監(jiān)和一般只當(dāng)奴才使的太監(jiān)，看魏宏達(dá)這架勢，是把自己當(dāng)成天子的心腹了，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他可是先帝在時就頗受先帝信賴，如今還替天子辦了要職，回頭他才是天子最為相信的奴才。

    他也不屑跟一個下等奴才爭吵，改明兒他挑個錯去天子面前說一說，就能叫這魏宏達(dá)死無葬身之地。

    殿內(nèi)。

    周太后問完話之后，天子翹著唇說，“章懷太子蒙受冤屈，天下人都看著，朕自然要讓他們夫婦的尸骨回京安葬進(jìn)皇陵，皇嫂難道要朕難做嗎？”

    周太后不敢信這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哀家知道皇帝為難，但是上回秋祭，廢太子的靈位已經(jīng)和列祖列宗的靈位放在了一處，還有必要把廢太子的尸骨從五道梁運(yùn)回來，葬入皇陵？先帝九泉之下豈會安心？”

    天子做無奈狀，“朕也沒法，那回黃紀(jì)大庭廣眾說出了真相，那么多大臣都聽在耳朵里，自那次后，一直有朝臣上奏給章懷太子正名，讓他能歸京安葬皇陵，他與朕是異母兄弟，朕如果不準(zhǔn)他回京，讓那些上奏的大臣怎么想？他們會不會覺得，當(dāng)年章懷太子遭冤屈，是朕和先帝在背后指使的？”

    周太后說不過他，她也瞧得出來，天子這是鐵了心要給章懷太子正名，她瞪視著天子，越看越心驚，人都說常山王李景崇和皇長孫最像英宗皇帝，可他們卻不敢說，章懷太子也像了英宗皇帝三四分，只是章懷太子更肖母，容貌也更秀麗，天子素來被人稱贊好相貌，目下再看，分明俊氣逼人，她竟在他臉上看出了章懷太子的影子。

    “皇帝，你說的無奈，哀家也知你無奈，可你是皇帝，你全然可以把這件事壓著，為何一定要照著他們的話去做？”

    天子道，“所以皇嫂覺得朕該如何？”

    “將章懷太子夫婦的尸骨送回五道梁，此事只當(dāng)沒發(fā)生過，”周太后急道。

    天子挑一抹笑，“朕不聽他們，為什么要聽皇嫂的？”

    周太后望著他，自他登基以來，威勢日漸重，她這個太后完全沒有能力壓得住他，她在夜里輾轉(zhuǎn)反側(cè)過許多回，都十分后悔當(dāng)初為什么遵照先帝的遺旨立他做皇帝，但凡她當(dāng)時心野幾分，選個年紀(jì)小的宗室子，便不會有當(dāng)下的這些事情發(fā)生。

    如今富貴兒還沒回來，過完年就是兩個月，卻一直沒有消息，她實(shí)在內(nèi)心難安。

    她至少得在現(xiàn)時讓天子打消這個念頭。

    她思索再三，終于說出口，“哀家是為皇帝好，皇帝莫非以為，你同姜太妃的那些事，哀家都不知道？”

    天子眼覷起，轉(zhuǎn)而沒有否認(rèn)的問她，“誰告訴你的？”

    周太后看他認(rèn)了，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來，“哀家若早知你會與姜太妃糾纏不清，當(dāng)時先帝下葬，哀家怎么都得叫人把她勒死殉葬！”

    天子背身坐回龍椅，手摸到桌上的金麒麟，拿到手里把玩，“既然皇嫂知道了，朕也就不瞞皇嫂了，待朕壽辰過后，朕要納她進(jìn)朕的后宮。”

    周太后看他如此有恃無恐，氣道，“你眼里還有先帝嗎！”

    天子抬起下頜，也揚(yáng)聲問她，“那皇嫂眼里有先帝嗎？”

    周太后怔住。

    天子嗤笑，“皇嫂眼里如果有先帝，怎么會養(yǎng)一個叫富貴兒的太監(jiān)來紆解寂寞呢？”

    周太后吶吶說不出話。

    天子和顏悅色的看著她，“朕向來坦誠，皇嫂與朕說到這份上，朕便也沒必要藏著掖著，皇嫂要是想繼續(xù)在太后這個位置上坐下去，就別插手朕想做的事，不然朕保不住得讓皇嫂出丑一番?！?/br>
    作者有話說：

    晚安啦！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密謀◎

    養(yǎng)心殿的大門一開, 就見周太后一臉灰敗的走出來，曹安和魏宏達(dá)皆站外邊兒噤聲，不一會兒殿內(nèi)天子悠閑的出聲, “夜深了, 曹安送送皇嫂。”

    曹安連忙答應(yīng)著, 橫一眼魏宏達(dá)，瞧瞧，天子做任何事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他曹安。

    他走近周太后, “奴才送娘娘?！?/br>
    周太后憋著一肚子火, 任曹安送自己出養(yǎng)心殿，待過了御道, 將入慈寧宮時, 周太后回身罵曹安，“你個狗奴才，皇帝叫你去五道梁, 你就去了, 提前都不跟哀家說一聲, 先帝在世, 你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太監(jiān)，你這些年在宮里斂了多少錢財(cái)，你當(dāng)先帝不知, 先帝只是瞧你忠心耿耿, 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你倒好，先帝才逝世, 你就忘了你的主子是誰, 還聽從皇帝的話去五道梁運(yùn)那兩副死人的骸骨回來, 你莫不是想把先帝從棺材里氣活！”

    曹安苦著臉道，“陛下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奴才能有什么辦法，陛下叫奴才去五道梁，奴才不去，不是抗旨不尊嗎？奴才也為難啊……”

    周太后哼道，“你去了五道梁，皇帝立刻提了那姓魏的太監(jiān)到御前，你真以為皇帝會放心用你？”

    曹安手揣在袖中做出老實(shí)像，“奴才不懂太后娘娘的意思?！?/br>
    “自皇帝登基至今，朝堂之上，凡當(dāng)年先帝倚重的臣子皆被打壓，黃紀(jì)入獄，哀家的侄兒周彥罷職，就是哀家那位侄女婿不過是欽天監(jiān)的副監(jiān)正也被皇帝打罵過多次，禁軍中所有為先帝盡忠的禁衛(wèi)皆被調(diào)去守皇陵，原先的禁軍提督趙輔良是先帝的左右手，也被皇帝以調(diào)戲?qū)m女為由撤職查辦，換上了張泉，這張泉是皇帝的心腹。”

    “前陣子姜明去青州辦錯了差事，皇帝趁機(jī)把他從兵部侍郎的職位降下來，另提拔許勇做了兵部侍郎，許勇也是皇帝龍潛時的舊部，皇帝哪里會用先帝的人，皇帝勢必要拔除掉所有忠于先帝的人，你覺得他會讓你安安穩(wěn)穩(wěn)的呆在他身邊？”

    周太后抬一只腳過門檻，回頭看他，這春寒夜半，他的額頭竟有細(xì)汗浸出，她適時道，“你是聰明人，哀家點(diǎn)撥到這兒，你該明白自己的處境?！?/br>
    曹安聲音發(fā)顫，“奴才只是個伺候主子的太監(jiān)，也不懂朝堂政事。”

    他和那些大臣不同，說白了，大臣們可以左右天子的決策，可以壓制天子，他這個太監(jiān)再能耐，頂破天了也只是條狗，何況他已去了趟五道梁，通過了天子對他的考驗(yàn)。

    周太后道，“哀家給你時間考慮，宮里的老人都被皇帝快換完了，哀家也不想你出事，你要是想清楚了，就挑個時間來慈寧宮一趟?！?/br>
    撂了話，她進(jìn)到慈寧宮里，曹安抬袖子直擦汗，忙不迭奔回養(yǎng)心殿去。

    周太后回了慈寧宮后，進(jìn)臥房后命隨身宮女都下去，她隨后打開房間內(nèi)的另一道門，里邊兒的木架上掛著鸚鵡籠子，鸚鵡看見人來，便叫著“死光了！死光了!”

    周太后走到鳥籠前瞪著它，有半晌聽這鳥叫，她頭昏腦脹，皇帝知道了她私底下的事情，這事她素來隱秘，連周婉兒都不曾發(fā)覺，皇帝是怎么知道的？她想來想去，還是出在富貴兒身上，年前皇帝問過她富貴兒，年三十皇帝也提起過富貴兒，她先前并沒注意，現(xiàn)在想來，富貴兒已經(jīng)出宮有兩個月了，從京里去荊州，兩個月足夠來回，可富貴兒人還沒回來。

    皇帝敢捅破這層紙，怕只怕，富貴兒已經(jīng)落到皇帝手里了。

    她只一想到這的可能，便身體發(fā)涼，她叫富貴兒去荊州帶認(rèn)識李景崇的人回京，就是為了驗(yàn)證當(dāng)今天子到底是不是李景崇，如果皇帝真抓了富貴兒。

    無論他是不是李景崇，她都得想盡辦法，把他從皇位上拉下來！

    周太后盯著鸚鵡道，“李景崇是誰？”

    那鸚鵡在籠子里飛上一圈，仍叫著死光了。

    周太后氣的拍一下籠子，“哀家不管你認(rèn)不認(rèn)識李景崇，哀家只要你記著一句話?！?/br>
    “你不是李景崇！”

    鸚鵡歪著脖子在鳥架上跟她對望。

    周太后慢慢兒露出溫和的笑容，教著它，“跟哀家學(xué)，你不是李景崇。”

    那鳥蹦蹦跳跳，跟著她叫出來，“你不是李景崇。”

    周太后笑得意味不明。

    --

    曹安回養(yǎng)心殿后，那門前候著魏宏達(dá)，魏宏達(dá)對他笑，“曹公公辛苦，陛下說你一路舟車勞頓，讓你下去歇息，明個再來御前當(dāng)值?！?/br>
    曹安看他這副小人得勢的樣子，不覺來氣，陰著笑道，“咱家也確實(shí)累了，這就回直房睡覺，還是陛下體諒咱家，不像有的人，從前在御用監(jiān)是守夜的，現(xiàn)在來了養(yǎng)心殿，還是守夜的，沒那個命享清福?！?/br>
    魏宏達(dá)笑說著是，“咱家是勞碌命，不及曹公公福氣。”

    曹安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在五道梁吃盡了苦頭，原想著回京后，天子至少也得給些嘉賞，可天子就輕飄飄的一句辛苦了，讓他這心沒上沒下，他本來就是總管太監(jiān)，也沒指望天子還讓他升什么，可辛苦這么久，回來天子跟前多了個礙眼的魏宏達(dá)，誰能高興起來。

    曹安自往出走。

    魏宏達(dá)提著聲兒道，“曹公公，明個起，咱家與您一起在御前司職，陛下說您歲數(shù)大了，那些勞累的活計(jì)都不用您做，您只在乾清宮里盯著人灑掃打理就好?！?/br>
    曹安立時心一沉，之前天子雖有些事避著他，但平日也讓他侍奉，乾清宮是天子就寢之地，有時候天子理政太累，就在養(yǎng)心殿歇下，久而久之，養(yǎng)心殿都比乾清宮更像個寢宮，天子讓他呆在乾清宮，這不是在棄用他嗎？

    果然如周太后所說，即使他去了五道梁，運(yùn)回章懷太子夫婦，也不能讓天子放心，天子這是打算用完就棄啊！

    想到那些大臣的下場，曹安心下頓生驚恐，暗暗想著明兒怎么也要找個時間去慈寧宮一回。

    魏宏達(dá)見他走了，才進(jìn)殿向天子稟報(bào)，天子捏著眉心，懶散道，“把他給朕盯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