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不會無緣無故登門，五皇子更是不會。不知你們中的哪位，能解釋今日之事？”

    顧忠緩了一口氣道，“如今朝中局勢風云變幻，你們卻將顧府置于風口浪尖，豈非不孝！”

    “父親，兒子覺得您這話不對?！鳖櫨盎缚牧藗€響頭，緩聲道，“父親還以為今日顧府出事是天意嗎？天意要處置我顧府嗎？若是父親一直迂腐不知變通，只怕才會一步步導致顧府走向滅亡?！?/br>
    “你給我住口?！鳖欀颐筒欢”活櫨盎敢粵_，臉色鐵青。順手扔了個裝滿熱茶的杯盞過去。

    蘇眠瞧著差點驚叫出了聲。二舅舅生的俊朗，可別被破了相。

    顧景桓也不躲，熱茶灑了一地。到底是心軟，杯盞險險擦過顧景桓的耳邊，撞上了桌角碎了開來。

    顧景桓松了口氣，差點真以為他老子要絕了他的后路。

    顧忠似乎是被氣到了，胸脯不住地上下起伏著，手握著桌角緩著氣，沉著一張臉細細揣摩著顧景桓的話。

    他此話說的倒是沒錯，聯(lián)想到近日種種，只怕是早有預料。

    顧景桓見顧忠定了神，又繼續(xù)緩緩道，“至于皇上面前，想來有不少老爺?shù)恼嘲崤欠牵M惑君心。若是不尋一明主，只怕天下便是別人的天下了。”

    顧景桓的話語說得激憤了些，連顧忠都忍不住沉默了片刻。

    “吾兒這話說的偏頗了些。天下興亡，自有天數(shù)。我北涼將士拼出來的江山，又怎會拱手讓人?！?/br>
    “父親常年居于家中，疏不知外面風云早已變換了幾番?！鳖櫷ブ境鰜碚f了句中立的話。

    “是啊，父親。您與皇上賭氣也有了幾年，如今眼見著小人得志，父親您就不心痛嗎？”

    連顧清都懂的道理，顧忠哪里不明白。

    只是自己到底在是大殿之上忤逆了圣意，駁了皇上的面子。只怕有些事他也是有心無力。

    “算了，你們都起來吧?！鳖欀矣行┢v地抬了抬手，臉上褶皺的紋路蔓延成了一條網(wǎng)。

    蘇眠慵懶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揉著眼睛問道，“外祖父這是原諒舅舅們了嗎？”

    “放屁！我還要一一與他們算賬呢?！鳖欀覕Q著眉毛，咒罵道，臉色卻緩和了幾分。

    與五皇子相比，三皇子到底是大勢所趨。他仁愛賢德，若是立儲，將來定是位仁君。

    他畢竟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了，能不能活到那天還兩說。但是顧家的子子孫孫還活在北涼這一片國土上，他們將來會拋頭顱灑熱血，為了后代去戰(zhàn)斗。

    “父親是從何時知道的？”顧清見顧忠氣消了大半截，連忙帶著笑臉湊了過去問道。

    “昨日我便看出來了，你當真以為你裝的有多像？”顧忠瞥了顧清一眼，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還是父親您技高一籌，兒子還尚需要些時日練練呢?！鳖櫱暹B忙舔著臉好話說的快翻了天。

    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顧忠品著茶也不搭理他。

    其余皆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翹起了二郎腿看起了好戲來。

    “父親，今日兒子手頭有些緊，不知父親可否？”顧清心虛一笑，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顧忠喝茶的手頓了頓，他早就知道沒什么好事輪得到他。

    “舅舅，莫不是花天酒地了去？”偏偏蘇眠還嫌火燒得不夠旺，又添了一把柴。

    “你不考取功名利祿便算了，成日與那些個花花公子哥混在一起，竟還敢來伸手要錢，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币徽f到此處，顧忠便一肚子火，直恨不得要打斷他的狗腿才是。

    “父親父親，冤枉兒子了。您不知，眠眠她平日吃穿用度都是用的兒子的?！鳖櫱逡荒樋嘞?。

    “舅舅分明是找借口，眠眠不過三歲半，哪里能花多少，分明是舅舅中飽私囊?！碧K眠雙手環(huán)抱著胸，眼神輕蔑。

    第119章 誅仙散

    顧清心中被噎一口氣，最終只能無奈地咽了下去。

    他不過是食物鏈底端，誰都招惹不起。

    蘇眠瞧著只想笑，她蹭了蹭顧忠粗糙的臉龐，撒嬌道，“外祖父，眠眠近日手頭有些緊?！?/br>
    小臉圓圓的，瞧著有些可憐。

    顧忠立馬心疼了起來，“難怪近日瞧著怎么瘦了些。黎叔，去庫房取些銀票來?！?/br>
    顧忠高聲吩咐著門外等候的北黎。

    顧清忍不住抽抽了嘴角，對上了蘇眠得意的眼神，“父親，她分明圓滾了許多，哪像我...”瘦成了竹竿。

    到底是錯付了，顧清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

    北黎從庫房拿出了厚厚一疊銀票，交給了蘇眠?！靶⌒〗憧傻煤煤糜?，這里面便是連一座城池都買的下了?！?/br>
    蘇眠在顧清面前晃了晃厚厚的一疊，滿意地收進了自己懷中。

    顧清佯裝生氣，作勢要去搶蘇眠的錢財。蘇眠哪里肯依，在屋子里跑得飛快，身后跟著顧清。

    “慢點，別摔了去?！鳖櫷碓谏砗笮⌒牡厣斐鍪址鲋K眠，防止她磕到碰到。

    屋子里一片歡聲笑語，便是連顧忠都有了片刻的恍惚。他已經(jīng)想不清一家人到底有多久沒有好好地談過話，聚上一聚了。

    如此和諧溫馨的氛圍，仿佛已經(jīng)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蘇眠瞧著顧忠面色上多了幾分惆悵，臉色也沉了下來。便知他定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之事。

    如此家人歡聚一團，卻唯獨缺了...

    蘇眠瞧著心上一動，“若是外祖母也在此便好了，她一個人在院子里也沒人說說話?！碧K眠的聲音低了下來。

    顧忠渾濁的眸子里一絲光芒閃過，“她素來不喜歡熱鬧，來了也只是掃興。”右手大拇指捻著灰塵。

    “父親，您說這話便是根本不了解母親了?！鳖櫷硭⒌囊宦曊玖似饋恚湫Φ?。

    “從前，母親總是日夜盼望著我們回來，總是一直盼著我們團聚?，F(xiàn)如今成了這樣是為何，也不必我多說了吧。”顧晚滿臉的怒氣，摔下了門走了出去。

    屋外面潔白的月光灑著，透著絲絲的涼氣，叫人忍不住一哆嗦。

    顧忠眼神憤怒地欲噴火，最終卻還是努力壓住了，手臂上冒出了根根青筋。

    “是啊，外祖父。外祖母平日里一人又冷清又寂寞?！碧K眠連忙為外祖母說著話。

    他何嘗不明白這些呢，他并非無情之人。自己時常有了心煩事，便站在院門后安靜立下片刻，聽著木魚聲讓自己????????沉下心來。

    偶爾一呆便是天亮，回去時衣衫已經(jīng)沾滿了露水，濕透了。

    這些也不必讓外人知道了去。

    “她既是沒有想通，便由著她去了吧。后院安靜無人叨擾，也能安心理佛?！鳖欀也⑽此煽冢矝]有半點要接林婉清回來的意思。

    顧忠不開這個口，便是兩人的心結(jié)還未解。若是強行將母親接了過來，反倒是適得其反。

    蘇眠也不說話了，目光望著窗外風中搖曳著的冬青，只覺得這冬日格外的寒冷。

    “老爺，小姐。夫人，夫人她病倒了?！庇屑叶〈颐韴?。

    “是誰出了事？慢慢說。”顧清眼皮跳了挑，與顧景桓對視了一眼，只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是大夫人。她身邊的吉嬸尋到了這里，面色十分焦急。外面隱隱還下起了大雨?！奔叶≌f話吞吞吐吐的。

    “何時發(fā)病的？”顧忠皺著眉頭，覺得有些不對。

    “是今個傍晚...”那家丁面色上多了幾分猶豫，說話也結(jié)巴了起來。

    “混賬東西，如今您還敢瞞我不成?！鳖櫱鍤鈽O了，猛地揪起了家丁的衣領，手下微微一用力，將他帶離了地面。

    “少爺，饒命。是今個早上...”那家丁顫抖著腿，終于咬牙開口說了句實話。

    “那你為何現(xiàn)在才來稟報？”顧清氣的用力將家丁摔在了地上。

    “奴才，奴才不敢說?！蹦羌叶∨吭诘厣掀疵仡澏吨?，哆嗦著身子，不敢多言。

    “舅舅，你這般會嚇到人家的?！碧K眠瞧見了顧清這般粗魯，不由得直皺眉。

    “讓我猜猜，是消息傳不出去吧?！碧K眠笑得溫婉，笑容中卻似有千萬根銀針般的犀利。

    那家丁渾身一顫，“是二夫人說不過是平日的小感冒，今日又是祖母壽辰，要以大事為重。誰曾想，會如此嚴重?！?/br>
    “當真是元春的意思？”顧忠雖明白元春的性子急了些，但也并不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多問了一句。

    卻認得顧清冷了臉，一腳踹翻了家丁，“若是母親出了什么事，我定要你們好看。”言語中意有所指。

    “五弟，稍安勿躁。且讓我去看看是何情況再來教訓這些狗奴才也不遲?！鳖櫨盎钙⑿猿练€(wěn)，讓人聽著心安了不少。

    “是啊舅舅，你這樣亂發(fā)一同脾氣，反而會適得其反?！?/br>
    話音剛落，大家焦急地出了門。只有顧忠還坐于高臺之下，面色多了幾分猶豫，最終還是一甩袖子，出了這個門。

    那家丁見耳邊的腳步聲漸遠，眼底里滑過了一絲精光，立刻飛身上了屋頂。

    等蘇眠他們匆匆趕到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住了。

    昨日還神采奕奕的林婉清，此時面色灰暗，氣息微弱地躺在床上，昏暗的屋子里散發(fā)著陣陣血腥之氣，叫人心中直泛惡心。

    “外祖母這是怎么了？”蘇眠瞧著外祖母虛弱的模樣，淚水便掉了下來。

    “少爺，小姐。你們終于來了?！奔獘饛囊慌缘奈葑永镗橎亲吡诉^來，眼睛像是剛哭過了一般，紅腫萬分。

    “我還以為再也等不到你們了...”吉嬸緊握住蘇眠的手，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半個身子已經(jīng)栽倒了下去。

    她的嗓音都啞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顧景桓也不敢再耽擱，連忙給林婉清把著脈，替她診斷著。

    “二哥，母親這是怎么了？”顧庭之許久不見母親，竟不知她已經(jīng)瘦成了皮包骨頭，屋子里空空如也，瞧見了便覺得有些心酸。

    “母親這是中了劇毒?！?/br>
    第120章 終生誤

    怎會？吉嬸震驚地后退了幾步。

    “這幾日我與夫人從未外出，只是為了老夫人的壽誕，前去絲綢莊給夫人訂了一套衣服。”吉嬸細細回想近日的行程，并未發(fā)現(xiàn)有何異常之處。

    “近日飲食可與前日有不同？”顧景桓也不肯放過一絲蛛絲馬跡。

    好在毒藥的劑量不夠大，若是那人心再狠一點，只怕縱有妙手丹青，也回天乏術(shù)。

    顧景桓給林婉清放了血，血烏青發(fā)紫隱隱還散發(fā)著寒氣，又用針灸鎮(zhèn)住了她的奇經(jīng)八脈，讓毒氣不至于擴散至五臟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