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填寫資料時報備給節(jié)目組的好友，正是他下個公司的老板兼合伙人，也是他的同專業(yè)學(xué)長，公司事情忙得分身乏術(shù)，實在無法兼顧。

    大家回來后，都在客廳聊天，分享著今天經(jīng)歷，程西情緒不太好，淺淺聊了幾句，便上樓。

    她打開了自己很久沒用過的微博，果不其然，上面有新的好友關(guān)注，同時躺著一條私信。

    【程西，我是秦素眉，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方便加個聯(lián)系方式嗎？ps：你的好友好像無法添加，方便的話可不可以留個其他聯(lián)系方式？我加你/笑臉】

    程西看到這條消息，胸口惡心不受控制翻滾，作惡者總是可以輕描淡寫抹去一切，受害方卻在生命中被打下無法除去的烙印，跟隨一生。

    她沒有回復(fù)這條消息，點擊刪除，接著移除了她的粉絲關(guān)注，同時拉黑賬號。

    做完這一切，她心頭沉沉壓著的不暢才勉強松緩幾分，有新鮮空氣透進來，讓她重新找回呼吸。

    程西睡了一覺，再醒來，房間里燈亮著，空無一人，蘇惟英還沒有上來。

    她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接近十二點，別墅里安安靜靜，聽不到其他動靜，她想了想，還是穿鞋下床。

    一直走到樓梯口，竟然還沒有傳來任何聲響，客廳里空蕩蕩，只有燈光寂然照著，明亮又冷清。

    她涌起一陣茫然，還有幾縷困惑，正在仔細(xì)辨認(rèn)猜測著他們?nèi)ハ驎r，廚房突然傳來一絲響動。

    她垂眸，看到陳慕也從中間端著杯子走出來，察覺到她的視線，不由抬頭，注視幾秒道：“他們都去三樓看電影了。”

    程西原本是不打算上樓的，但不知道為何，看見陳慕也上來之后，便不由自主提著腳步跟在他身后。

    誰料，他一路穿過影音室，上了露臺，程西愣愣跟在他身后，走到門邊時才察覺，尷尬后知后覺涌上來。

    “你怎么不去看電影？”她只能走過去，假裝隨意在他身旁的軟椅上坐下，沒話找話問。

    “不太想看?！标惸揭舶驯与S手?jǐn)R在桌上，從旁邊拿起條毯子，很自然遞給她。

    程西接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睡褲，棉質(zhì)單薄。

    風(fēng)一吹，陣陣涼意就灌進來。

    她趕緊低頭，攤開毯子，把整個人包裹住。

    夜晚又突然靜謐，頭頂零落幾顆星星，像極了他們那天晚上，她喝醉的那天。

    只是不同的是，今天夜里好像又下過雨，空氣中浮動著淡淡濕意，夜幕更深黑。

    程西坐在他身邊，不太想說話，腦子是放空的，內(nèi)心卻有種很淡的滿足感，好像有鼓點不經(jīng)意踩在心上。

    “今天見朋友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沒想到，陳慕也竟然主動開口，程西思緒空白兩秒，才答，“沒……就是聊了些小屋的事情?！?/br>
    “哦。”他點點頭，沒再出聲。程西想了想，問：“你呢？和朋友聊天開心嗎？”

    “沒什么特別開心的?！彼暤?。

    兩人的對話又走到了尾聲?？諝鈿w于安靜。

    程西完全無法分辨他的態(tài)度，措辭難以拿捏，為了避免像上次那樣，多說多錯，干脆沉默。

    好在夜色可以包裹一切，沉默也不算難熬，他們靜靜坐了許久，溫度似乎更涼幾分，程西看了眼天色，本能發(fā)問。

    “今晚應(yīng)該不會再下雨了吧?！?/br>
    她其實更傾向于自言自語，話一落，想起了和身邊人之前的經(jīng)歷，尷尬浮上來，程西閉嘴不言。

    陳慕也卻在此時回答：“應(yīng)該不會。”

    他看了眼她，目光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仿佛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漫不經(jīng)意出聲：“上次是個意外，這次即便是下雨，我們也來得及趕回去，所以，不要緊?！?/br>
    程西微微一愣，心臟有不知名的地方突然陷下去一塊，為他輕描淡寫又毫不在意的溫柔。

    是的，溫柔。

    這個詞用在現(xiàn)在的陳慕也身上，難言的違和，可是形容當(dāng)初那個風(fēng)華正茂的少年，隱秘契合。

    程西為自己不經(jīng)意瞥見的溫柔，淪陷了整個青春。

    記憶滾輪裹挾著往事洶涌襲來，把程西拖回到了那個狼狽不堪的十六歲。

    她和陳慕也的初見，在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清晨。

    她背著書包，濕漉漉站在花壇前，看著少年穿著校服從校門口走來，意氣風(fēng)發(fā)，渾身落滿朝陽的金色，那一刻，就連頭發(fā)絲都在發(fā)著光。

    作者有話說：

    要有點點子回憶殺了。

    前排六十紅包w

    第21章 c少年觀察日記

    1.22

    沒有見到他最后一面。

    觀察至此結(jié)束。

    ——《c少年觀察日記》

    -

    程西青春期度過了很長一段晦暗壓抑的時間。

    那年， 她剛升入高中，母親剛好是一中老師，作為教師子女， 程西一進去就被任命了紀(jì)律委員的職位。

    進入高中，同學(xué)和初中截然不同， 全然陌生的面孔，也不像初中那樣畏懼老師和班干部， 成績算不上什么優(yōu)勢，性格和家庭背景成為了劃分圈子的無形默契。

    偏偏程西性格內(nèi)向寡言，敏感安靜， 專注沉浸自己的世界，平時除了上下課，就喜歡一個人學(xué)習(xí)看書， 往返教室和辦公室之間送作業(yè)時，都不忘插上耳機， 趁著空隙聽喜歡歌手新出的專輯。

    慢慢的， 和身邊的人劃分開距離，等程西發(fā)現(xiàn)周圍女生已經(jīng)開始成群結(jié)隊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被孤立了。

    她是紀(jì)律委員，平時有明顯違紀(jì)也都是一五一十交給老師， 絲毫不懂人情轉(zhuǎn)圜，如此兩次之后， 開學(xué)半個月，她從教師辦公室回來的路上，被人堵在了走廊。

    “聽說你mama是老師？”為首的那名女生散著頭發(fā)， 校服下擺很短， 雙手環(huán)胸睨著她， 上挑的眼角帶著張揚的壓迫。

    她背后還有三四個人，都是女生，面帶不善看著她，來勢洶洶。

    程西不明所以，不自覺后退一步，捏緊手里的紀(jì)律冊，努力冷靜問：“有什么事嗎？”

    “你好像很喜歡背后私下告狀?！蹦侨藛柾?，立刻有人眼尖，看到了她手里攥著的本子，伸手一把搶過來。

    “素眉，你看，看看她這次又打了什么小報告。”女生獻寶似的把本子遞給了中間領(lǐng)頭人，那個叫秦素眉的女生。

    程西很快想起了她的名字。

    上周，她才記下她自習(xí)課聚眾吵鬧，擾亂紀(jì)律。

    一群女生拿著她的本子，徑直翻開，旁若無人點評。

    “哇，早自習(xí)，你們兩個都被記下了?！?/br>
    “素眉，你名字最多?！?/br>
    “今天剛出爐的名單，我們?nèi)齻€都在，她剛從老師辦公室回來吧，待會放學(xué)又要挨批了?！?/br>
    “真是告狀精，討厭死了?！?/br>
    七嘴八舌的議論，程西后知后覺，自己在做一件得罪人的工作，她沉默不語，任由著她們嘩啦啦翻完，把本子一把扔在了她腳邊。

    “這是第一次警告你，下次再打小報告，就不是這么簡單了?！鼻厮孛伎拷?，對著她狠狠警告。那群人離開，擦肩而過時，有人趁亂推搡了她一把，肩頭疼痛，比不過突然襲來的沉沉陰霾。

    待她們都離開，程西低頭撿起地上被踩了好幾個腳印的本子。

    晚上回家，飯桌上，程西和母親周芳容說起，自己想辭去紀(jì)律委員的職務(wù)，她立即放下筷子，肅容問她原因。

    她總是如此，習(xí)慣性用學(xué)校面對學(xué)生的方式來教育她，程西也早已習(xí)慣，從小很少反抗，只低垂著眼。

    “我想把心思都放在學(xué)習(xí)上。”她短暫沉默，又補充一句。

    “我不喜歡這個工作?！?/br>
    “現(xiàn)在剛進入高一，學(xué)習(xí)壓力沒有這么緊張。當(dāng)班干部除了可以鍛煉人之外，還可以加平時cao行分?！彼肓讼?，隨即道：“這樣吧，要不你先當(dāng)完這個學(xué)期，我再去和你們班主任商量?！?/br>
    程西沒說話，筷子在飯上戳了好幾下，最后還是妥協(xié)。

    她還是勤勤懇懇做著自己的工作，又一次，記上了秦素眉她們的名字之后。

    周一早上，程西背著書包去學(xué)校路上，身后傳來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響，秦素眉她們一群人騎著自行車，嘻嘻哈哈，故意從她身邊經(jīng)過，程西來不及往旁邊避讓，一瓶礦泉水猝不及防潑過來。

    十月清晨，空氣中已經(jīng)有了涼意，那瓶水從頭澆到腳，程西衣服頭發(fā)瞬間濕了大半，無措站在原地，身上濕噠噠往下滴著水，在腳下匯聚成一灘水洼。

    涼風(fēng)一吹，她不可控制打了個寒顫。

    程西大腦空白，呆立許久，用身上僅剩的幾張紙巾擦拭掉水漬，腦中最先涌入的念頭是，快要遲到了。

    她機械麻木地往前走，直到穿過校門，察覺到保安異樣注視的目光時，才慢慢冷靜下來，停住腳步。

    已經(jīng)打過上課鈴，此時校門口空無一人，周圍前所未有的安靜，程西走到花壇邊，快要看到前方的教學(xué)樓，痛感遲鈍涌上來，不知為何內(nèi)心涌起一陣極強的抵觸心理，不想去教室。

    不想讓她們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模樣，也不想上學(xué)，浮起了從未有過的逃課念頭。

    程西呆怔轉(zhuǎn)過身，面朝大門方向，攥緊書包帶子，腦中理智在和沖動劇烈拉扯，只覺得這個世界糟糕透了。

    正在此時，原本空蕩的校門處出現(xiàn)一道身影，高個挺拔的男生穿著校服，單肩掛著書包，步伐不緊不慢朝學(xué)校走進來。

    日出剛好在他身后升起，金色朝陽明亮刺目，他背著光，面容在光里一點點清晰，最先浮起眉眼，然后是輪廓，最后露出整張面孔。

    程西目光定格住了。

    她從未見過如此鮮明好看的一張臉，在這個暗沉沉的早晨，宛如一片光突然照進來，美好得似幻覺。

    直到他離開，程西才慢慢回過神，掩不住驚艷。

    她當(dāng)時并沒有其他想法，只是在心情最糟糕的時候，突然看到一件美好事物，就像一朵漂亮的花和一只美麗的蝴蝶，讓她覺得生活沒有那么差勁。

    又有了那么點勇氣和希望去對抗。

    她那天最終沒有逃課，而是返回了教室，頂著眾人的異樣目光還有秦素眉她們的嘲笑，上完了一整節(jié)課。

    程西后來很輕易地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身份。

    陳慕也，高二學(xué)長，永遠(yuǎn)占據(jù)年級前三，是學(xué)校里有名的風(fēng)云人物。

    她早就聽過他的名字，卻是第一次見到真人，果然如她們口中所說，皎皎如月，光彩奪目。

    她沒想到，第二次見到陳慕也，會是在那種情境之下。

    程西的沉默避讓，讓秦素眉那群人更加變本加厲，一次放學(xué)后，程西被她們堵在了無人的籃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