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風和日麗，萬里無云。

    “今天將開啟你們的第一次約會?！?/br>
    “共有三個地點，由男女嘉賓自由選擇，同一地點的兩人將會開始你們的浪漫之旅?！?/br>
    “請注意，昨晚互選成功的男嘉賓有權(quán)限得知女方的目的地，并且更改選擇。”

    鏡頭前，剛得知這個規(guī)則的程西呆住了。

    知道節(jié)目組一向擅長制造看點，但沒想到第一天就這么“風起云涌”，初次見面變成約會，還有，真的有人會改變選擇嗎？

    她一想到這里，就緊張得直喝水。

    “小心點，口紅要花了?！鼻厍缭诘紫滦÷曁嵝阉?。

    首次正式在鏡頭前面亮相，節(jié)目組貼心給每位嘉賓準備了妝造服務，程西提前兩個小時就被叫醒，坐在化妝鏡前來回折騰。

    最后被告知一聲“好了”時，程西睜開眼，有點認不出自己來。

    精致得不太像她。

    皮膚雪白，黑眉淡描，唇紅潤飽滿，整體妝容清透自然，好像哪也沒變，又好像哪里都變了。

    程西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視線，不自在，鏡子里的人漂亮得讓她有點陌生。

    服裝上節(jié)目組沒有太大費周章。

    濱城是一座南方沿海城市，即便是冬天，溫度依舊在暖和范圍內(nèi)，只需要穿一件薄外套便可御寒。

    為表示嘉賓的日常和隨意，造型師給她搭的是白色吊帶長裙，毛衣開衫，柔順黑發(fā)自然垂落。

    正式開機，程西出現(xiàn)在鏡頭里的那一刻，旁邊不知是哪個工作人員，忍不住感慨了句。

    “真好看，像是青春片拍攝現(xiàn)場?！?/br>
    錄制節(jié)目的房間，程西一人坐在桌前，面前擺著三張地點明信片。

    第一張是游樂場，底下有排手寫體的文字。

    【做個快樂小孩】

    第二張看起來像是一家海邊書店，窗外望去就是無邊無際的藍色，文藝浪漫。

    【一起去海邊吧~】

    第三張最單調(diào)，只有一棵茂盛的大樹，除了綠色之外什么都沒有，介紹更簡單。

    【風和日麗】

    倒是很符合今天的天氣。

    程西本能開了下小差，很快回神，不抱任何希望地看向鏡頭。

    “我們這邊可以知道男嘉賓的選擇嗎？”

    “不可以?！睂а萁M無情回復。

    她眼里失望一閃而過，壓住心頭忐忑跳動，放在桌上的手握緊。

    程西完全沒有任何信心陳慕也會選她。

    唯一的機會，就是兩人選中同一個地點。

    她努力穩(wěn)住呼吸，仔細分辨面前的三張明信片，許久，下定決心，拿起那張綠色。

    “我選風和日麗?！?/br>
    等待的這段時間，格外漫長，節(jié)目組好像故意搞這種磨人的把戲，鍛煉嘉賓心態(tài)。

    程西感覺自己身上溫度在一點點降下去，指尖歸于冰涼時，終于聽到導演組天籟般的一聲。

    “六位嘉賓都已經(jīng)做出選擇，下面將各自前往約會地點。”

    車子緩緩出發(fā)，沿著城市道路往前，一路直行?？諝庵袧u漸出現(xiàn)了海水的味道，濕潤、微咸，像是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海鹽汽水。

    視線盡頭開始冒出一簇綠色樹頂。

    那真是一棵很大的樹，高聳屹立，在風中肆意舒展著自己的枝葉，帶著歲月特有的溫和寬厚。

    車子停穩(wěn)，程西在導演組示意下下車，旁邊跟了兩臺攝像機，還有幾位工作人員。

    她此時此刻，緊張得幾乎要顫抖，害怕前面等待的人是他，又怕不是他。

    矛盾和緊張的情緒混合在一起，讓她大腦無法保持正常思考，亂得像無數(shù)小人在里頭蹦跶，只剩下本能反應驅(qū)動著她身體往前走。

    這是一個很大的城市公園，草地廣闊，綠色邊際隱沒在遠方樹林里，安靜得仿佛能聽見風聲。

    她面前是個小山坡，坡頂便是那棵高高伸展的大樹，枝繁葉茂，隨風而動。

    程西沿著腳下道路上去，一條細線在草地中蜿蜒，盡頭消失在綠色中，不知道頂上光景。

    她提起裙擺，慢步往前。

    頭頂無人機在空中發(fā)出蜜蜂撲翅的頻率。

    遠遠望去，一片綠色中，只有白色裙擺飄搖，偶爾掃過白皙腳踝，少女身影搖曳，像極了夢里去秘密奔赴一場盛大的約會。

    程西感覺自己耳邊愈發(fā)安靜，腳步輕緩無聲。

    她幾乎要忘記自己在錄制節(jié)目。

    面前的樹影越發(fā)清晰，枝干紋理一一展露，程西慢慢走上坡，終于看清了眼前畫面。

    原來那棵樹底下，有張白色長椅。

    此時上面正坐著一個人。

    他靜靠著椅背，往后微仰頭，一本翻開的書籍搭在臉上，嚴嚴實實蓋住了整張面容，似乎在假寐。

    男生穿著一件灰藍色外套，白色衛(wèi)衣，隱約勾勒鎖骨線條，單薄清雋。

    只一眼，程西就認出了他。

    她心心念念了一整個青春，難以忘懷的身影。

    此刻虛幻得不真實，比夢境更像夢境，他就離她這么近，在她面前半米處。她屏住呼吸，不敢動，生怕驚擾到這一幕。

    鏡頭里，程西就這樣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仿佛出神了，在發(fā)呆。

    隨著時間無聲過去，導演組有些著急，暗自攥手，正準備出聲提醒她時，鏡頭中的程西動了。

    她小心深呼吸，盡量不泄露一絲動靜，聲音有點無法控制地顫。

    “你好。”

    輕淺的聲音如同微涼雨水砸在安靜的空氣里，這幅壁紙般靜止的場景終于被濺起一圈漣漪，長椅上的人微微一動，坐起身，臉上攤開的書隨之砸下來。

    “不好意思?！弊炖锏墓緡佭€帶著模糊的睡意，不自覺拖著尾音，男生慢慢坐直，伸出手指揉著額心。

    “等著等著就不小心睡著了。”

    他出聲道歉。

    抬起臉朝她看來，不經(jīng)意的一眼，扇形的雙眼皮展開，眸深邃清黑，眉帶了幾分英挺的秀氣，揚過來。干凈俊極的一雙眉眼，叫人見之難忘，午夜夢回時，總清晰浮起。

    程西腦海有短暫的空白，忘記身處何處，直到一陣微暖的風夾雜著青草香味拂面而來。

    “沒事兒?！彼裏o意識攥了下垂在身側(cè)的手，話語輕緩而平靜，聽起來如常，“讓你等太久了?！?/br>
    “不是，昨晚睡太晚了?！彼琅f感到歉意，揉揉臉打起精神，站起身，朝她笑了下。

    “晨曦？”

    兩個字的發(fā)音幾乎和她的名字一樣，程西乍的一聽，還以為他在叫她的名字，心間重重一跳，又很快反應過來。

    他是確認她的微信名。

    他選了她？

    程西剛定下來的心又再度慌亂起來，不敢看他眼睛，微垂下視線。

    “是我?！?/br>
    “你是beam？”她重新抬起眼，如同初次見面般，禮尚往來表達自己的詢問。

    “我是那個‘梁’?！彼樕虾鴾\笑，恰當好處，中和了那張過分出色的面容，使得多了幾分平易近人感。

    比起學生時代更加從容溫和。

    像是被歲月打磨出了玉質(zhì)的釉面。

    程西面對他依舊無措，仿佛一瞬間回到了當初那個敏感安靜的女孩，總是沉默寡言，找不到合適措辭。

    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話，空氣驟地沉默幾秒，對面的人頓了頓，率先打破平靜。

    “導演組說公園里面有個藝術(shù)展館，要一起去看一下嗎？”

    “好啊。”程西松了口氣，從懊惱中回過神來，連忙應下。

    兩人沿著道路往外走去，不知不覺，并肩而行，她抬起頭，剛好到他肩膀上面一點。

    就像當年她走在他身后，總需要仰頭望著那道高高的身影。

    “你是，剛好也選了這個地點嗎？”安靜走了幾步，程西還是忍不住，鼓起勇氣問，微揚臉看他。

    “唔。”面前的人陷入思索，稍頓幾秒，緩慢答，“其實……也不算是?！?/br>
    “啊？”程西心口驟然漏了一拍。

    “我當時選了兩個地點，在糾結(jié)?！彼α讼?，不緊不慢解釋，“那個海邊書店看起來也不錯，可是這棵樹太神奇了，讓我想要探索?！?/br>
    “最后抉擇之下，我還是選擇了書店?！?/br>
    “啊……”她微微失落，說不清什么心情。

    “但是，導演組說你選了這里?！痹捳Z的轉(zhuǎn)折太快，程西抬起頭，只看到陳慕也臉上薄薄的笑意。

    “我想，那就干脆這里吧?！?/br>
    不久前的錄制現(xiàn)場，白色房間，陳慕也面前放置著同樣的三張明信片。

    他做完決定。

    導演組公布了昨晚女嘉賓的答案。

    桌前的人稍作思索，嘴角上彎，低垂著臉，隨意指向那張綠色明信片，輕巧的語氣更換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