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回門

    沈氏望著遠處, 路口只剩下送親抬嫁妝的人，真的走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咱們收拾收拾, 一會兒也走吧?！?/br>
    他們得去鎮(zhèn)北侯府參加婚宴，不過婚宴在晚上，迎親還要把盛京城繞一圈呢，倒是不急。

    燕國公和老國公還在和這邊的賓客說話，“一會兒勞煩移步鎮(zhèn)北侯府, 賞臉參加小女的婚宴?！?/br>
    “恭喜！令愛和鎮(zhèn)北侯, 真是天造一對, 地設一雙啊?！?/br>
    “恭喜恭喜, 恭喜燕國公！”

    “燕國公真是養(yǎng)了一個好女兒??！”

    燕國公眉開眼笑, 他一邊擺手, 一邊謙遜道：“哪里哪里, 眾位抬愛罷了, 今日大家吃好喝好, 千萬別客氣?！?/br>
    老國公一直和舊友說話, 他的朋友走了幾個, 以后會越來越少，今日他穿了深紅色, 一頭銀發(fā)，背有些佝僂, 走路也有些蹣跚, “這孫子孫女都成親了，我這也沒什么心愿了?！?/br>
    “可別說這些, 你有好福氣, 定然能長命百歲。”

    老國公笑了笑, 誰都盼著長命百歲，但都有把這輩子過完的時候。

    燕明蕎看著這景象，心中感嘆，父親和祖父是真的高興，而母親祖母則是難過多。

    燕明月扶著老夫人，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她親事差不多定下來了，對方家世簡單，人品能力不錯，燕明月見過兩次真人，覺得也還行。

    其實嫁人也就是那么回事兒，不管是二jiejie還是別人，都是一樣的。

    燕國公府的一眾人坐馬車前往鎮(zhèn)北侯府，侯府是楚家的一個族中長輩在待客，楚錚在一旁，穿了紅色，每來一個賓客就拱手笑一下。

    而鎮(zhèn)北侯府門房旁邊，一左一右坐著記上禮的賬房先生，兩方得分開記才行。

    來人先上禮，上過禮后再進府。燕國公府的人來得是最早的，見來人楚錚一一喊了，輪到燕明蕎時，也喊了聲小姨，就是聲音有點小，差點就被風給吹散了。

    燕明蕎本來正難過的，看楚錚這樣覺得好笑，真是……是沒吃飯嗎，聲音這么小。

    燕明蕎點了點頭，端著小姨的架子，使勁哎了一聲。

    楚錚：“……外祖母先進去吧，這邊有我招待?！?/br>
    沈氏哪兒能讓楚錚留下，“你進去吧，這邊有我呢，國公府的親戚還有些沒來，來的時候讓明蕎帶你認認人?！?/br>
    楚錚點了點頭，便隨燕明蕎一塊兒進去了。

    燕國公是做爹的，自然也得留下，他心里挺愿意的，畢竟也能見到很多平日見不到的官員，在這兒很長面子。

    只不過，鎮(zhèn)北侯府招待客人的是楚家族中長輩，燕國公覺得這樣有些沒面子，私下還偷偷和沈氏說，“沒個長輩就是不行。”

    說完又補了一句，“還好有咱們。”

    沈氏懶得在女兒大喜日子聽這些話，“公爺慎言?！?/br>
    燕國公閉緊嘴，“就和你說說，行了行了?！?/br>
    該有的分寸燕國公還是有的，比如以前有人趁機賄賂他，想走他的路子去楚堪疑那說好話，他就不理會這種人。

    燕國公府這邊的客人不少，府上來的也不少，但府里的妾室和五六歲大的孩子沒過來，也省著添亂。

    燕明蕎在花園賞景，今日什么都不用干，光喝茶吃點心就好了。

    婚宴還算盛大，楚堪疑那邊親朋也不少，多是他的同僚下屬，還有幾個文官，畢竟楚堪疑是圣上身邊的紅人，該有的禮數(shù)還是得有的。

    不僅朝中官員來了，就連宮里都來人了。

    作為燕明玉的娘家人，燕國公府一直是座上賓，燕家二叔和于氏覺得鎮(zhèn)北侯府真夠富麗堂皇的，楚錚和他們想的也不太一樣，看著還挺孝順的。

    若是旁人續(xù)娶，家中孩子必不可能這般，這樣沒有算計，兩相滿意還挺好的。

    燕明蕎吃點心的時候，難免會想當初許靜姝嫁過來那日，今日二jiejie在花轎上，不知難不難受，會不會像顧言那樣。

    其實燕明玉還挺自在的，嫁人是大事，越朝女子多是盼著出嫁的，在花轎中的喜悅和忐忑不安、憧憬和思家之情……燕明玉通通沒有，單純地覺得今日天氣不錯，剛出燕國公府時那點傷感也消失不見了。

    人得往前看，與其難過，還不如想想日后在鎮(zhèn)北侯府的日子怎么過。

    大事小事有管事，她偶爾看看，這邊還有流露她們幾個丫鬟能用，也不用太過擔心。

    楚錚要么練武，要么去書院，楚堪疑……過陣子肯定會回西北，現(xiàn)在要緊的事就是以后生不生孩子，這事以前沒說過，她想今晚把話說清楚。

    以前倒還有避孕的法子，現(xiàn)在可什么都沒有了。再說懷不懷孕也不是說算著安全期就行的。

    懷孕傷身子，那小產(chǎn)也傷身子，看蘇小娘小產(chǎn)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她落過一次水，府醫(yī)雖然一直說身子養(yǎng)得不錯，但能不能有孕她也不知道。

    她一直覺得楚堪疑有楚錚這個兒子，若是他特別喜歡孩子，肯定會納妾的，不然也會帶一個喜歡的，在西北安個小家，孩子肯定不少。

    但楚堪疑不納妾，所以燕明玉才會覺得嫁過來不用生孩子，但萬一呢，若是楚堪疑腦袋抽風，非要給楚錚生個弟弟meimei，那只能給他納妾了。

    到時候她是主母，有妾室……也不會打擾她過日子。

    別的新娘都在甜蜜又忐忑的時候，燕明玉想的是怎么借楚錚說不想要孩子這事兒。

    直說她怕死怕疼難免生了嫌隙，還不如拿楚錚做借口。

    若是楚堪疑不信，非問楚錚，燕明玉就說自己心意已決，她都不怕楚錚不孝順她，楚堪疑有什么好擔憂的。

    再怎么說，他們父子倆人是一個姓，血脈之親，她呢，只是一個外姓人。

    好在楚錚靠譜一點，人品過得去。

    就算日后他娶妻了，心在妻子那邊，但那個時候她已經(jīng)有銀子車子和房子了，那時候楚堪疑是死是活都不好說，自己一個人過也行。

    若是吃避子湯，對身子也不好，燕國公府的府醫(yī)說有給男子用的，但尋常男子不愿意吃這些，越朝人都期盼人丁興旺，又怎么會自己吃避子藥呢。

    總之，若是楚堪疑不愿意，那就給他納妾，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而納了妾的男人，燕明玉不想要，她可以接受楚堪疑娶過別人，但接受不了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

    這般腦子里思來想去，忽然聽流露小聲吩咐轎夫，“抬穩(wěn)點?！?/br>
    越朝人成親抬轎子，轎夫隔段時間會故意晃轎子，讓新娘子在里面緊張害怕，但想要穩(wěn)一點，肯定是能穩(wěn)的。

    流露說這是侯爺吩咐的，轎夫自然聽從。

    八抬大轎，走得極穩(wěn)，連著后頭的送親的嫁妝隊伍，好像一條蜿蜒的紅線。

    在城內繞完，迎親隊伍才往鎮(zhèn)北侯趕。

    到了鎮(zhèn)北侯府后，便是射轎門、跨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燕明蕎看過燕明玉穿嫁衣戴鳳冠的樣子，現(xiàn)在看著她蓋蓋頭和楚堪疑拜天地，心里多了些酸楚。

    等禮官喊完送入洞房，賓客一陣哄鬧，燕明蕎卻偷偷擦了擦眼淚。

    心里酸得很。

    楚錚亦是如此，這兩年他和燕國公府的外祖母，太祖母很熟了，和明蕎也熟，儼然把燕國公府當成了第二個家。可他幼時喪母，那時楚堪疑還不是鎮(zhèn)北侯，看著如今這般情景，雖然不為生母抱不平，但心里總有幾分難過在的。

    從今日起，府上要多一個人，父親真的娶了別人。

    送入洞房，賓客不能跟著湊熱鬧。

    這邊人多，鬧鬧哄哄的。

    新房內，楚堪疑拍了拍燕明玉的手，他一會兒還要出來接待賓客，他讓丫鬟照顧好燕明玉，“照顧好夫人，想吃什么就吃，府里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你怎么自在怎么來?！?/br>
    后面的話是對燕明玉說的。

    燕明玉嗯了一聲，“你快去吧?！?/br>
    等楚堪疑走后，燕明玉吃了點東西，坐了一會兒之后，就聽門外有動靜。

    緊接著，燕明蕎偷偷溜進來了，燕明玉下意識去摸蓋頭，燕明蕎立刻道：“不能摘的，得等姐夫回來再摘。”

    燕明蕎就過來看看，等婚宴結束，他們就得回燕國公府了，不能同jiejie告別，再見是三日后回門。

    她年紀還不算大，過來看一眼沒事，等看完，她可以回去告訴母親，二jiejie在這兒很好。

    燕明蕎往jiejie手心里塞了一個油紙包，“你餓了吃吧。”

    燕明玉：“母親沒哭吧。”

    “才沒有呢，二jiejie嫁人是高興事兒，沒有人哭的。”

    “那就好。”

    燕明蕎不能留太久，“好了，我好久沒吃鎮(zhèn)北侯府的菜了，早就餓了，一會兒要開席了?！?/br>
    燕明蕎故作輕松，她蹲下在燕明玉腿上趴了一會兒，她明白的，若非二jiejie當初出事不愿意上學，她也不會被抱到正院。

    當初懵懵懂懂的事，如今全都懂了。

    感激有，但這三年的情誼也是真的，她是真舍不得。

    “好啦，我走了，二jiejie你乖乖等著姐夫吧。有大哥二哥在，不會讓姐夫喝太多酒的。”

    這次婚宴也有一百多桌客人，不過燕國公府的客人更多，燕明軒跟著楚堪疑敬酒，還有燕明燁也跟著一起擋酒。許是因為楚堪疑位高權重的緣故，沒幾個人敢趁機灌酒，就算灌酒，也都被兩個小舅子擋了。

    酒過三巡，眾人拿起筷子吃菜，燕明軒燕明燁兩臉通紅，但楚堪疑一點事都沒有。

    滿桌美味佳肴，燕明蕎卻沒什么胃口，最后，燕明月在桌下拉了拉她的袖口，讓她看沈氏。

    沈氏在出神，雖然嫁女兒不舍，但一直出神肯定是不好的，燕明蕎給夾了一塊筍絲，“母親多吃些。”

    沈氏恍然，她點了點頭，“你們也多吃些?！?/br>
    這還是嫁到了鎮(zhèn)北侯府，就在盛京，看遠嫁的兩個姑姑，嫁人后半輩子都見不到幾次。

    婚宴戌時結束，燕國公府一行人就回府了，楚堪疑收拾了一番，進了新房。

    喜婆早就準備好了，喜秤揭蓋頭，合巹酒，連燭臺旁邊都堆滿了高高的紅棗桂圓花生蓮子塔。

    喝了合巹酒之后，楚堪疑就讓喜婆下去了。

    燕明玉心里有些緊張，楚堪疑坐在一旁，心里也有些許慌亂。

    燕明玉想說的話在進婚房前就想好了，屋里沒有別人，現(xiàn)在說總比以后再說的好。

    兩人之間還沒太多感情，現(xiàn)在說正好。

    燕明玉看著楚堪疑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br>
    新婚之夜，兩人都是一身紅，燕明玉今日好看，楚堪疑也不差。

    楚堪疑言簡意賅，“你說?！?/br>
    燕明玉道：“楚錚今年十一歲，你在西北的日子里，他常來燕國公府。我同他年歲差的雖然不多，但心底已把他當成親子了。日后我不想再有嫡出孩子，不管男女，這也不光為了楚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