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公這回真覺得自己插不上話了，他心里憋悶的慌，吃過飯去了孟小娘那兒。

    在孟小娘那兒，燕國公才覺得對勁了，心里舒坦了不少。

    跟沈氏說過之后，事就好辦了，燕明玉不用上課，每日抽出一個時辰來出門選人，選好之后簽好賣身契，直接送去玉芳齋學(xué)做點心。

    然后劉掌柜選了三個伶俐點會認(rèn)字的，跟著學(xué)管賬。

    鋪子地段就等燕明蕎放假再去看，劉掌柜看這意思，是要開新鋪子不假。

    時間很快就到了八月底，燕明蕎又放假了，沈氏看她辛苦，讓她第二天早上多睡一會兒，不必跟著請安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請安的少了兩個人。

    燕明月難得關(guān)心一次，“母親，二姐和五meimei怎么沒來？”

    沈氏咳了一聲，“你五妹上課累得慌，就讓她歇一日。我想了想，你們以后逢一逢五來請安就行了。”

    沈氏其實也不是特別想見燕國公的妾室和庶出子女們。

    第51章 桂榜

    以前沈氏是比較在意這些, 做正室的，須得給下面人立規(guī)矩，不然長久不管就無法無天了。

    晚上不用過來, 但早上卯時三刻，都得過來請安，年紀(jì)大的自己過來，年紀(jì)小的由嬤嬤抱著。

    有事要告假。

    晨昏定省是規(guī)矩，但說實話過來也就請個安, 沈氏和他們說兩句話。

    除了讓妾室們聽話點, 沒什么別的用。

    沈氏不需要和她們聯(lián)絡(luò)感情, 沒必要日日見, 她如今管著鋪子, 還有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要cao心, 她已經(jīng)不再年輕了。

    沈氏照鏡子, 能看見藏著的銀發(fā)和眼角的皺紋, 她沒有燕珍看起來年輕, 比之十幾二十歲的時候, 當(dāng)真是老了。

    她其實沒必要這么早起來, 有時看明玉還回去睡一覺，沈氏覺得, 她也該看看學(xué)學(xué)。

    都說這樣不好，可她看明玉氣色越來越好, 臉色紅潤, 眼睛明亮，明顯是身子好了許多。

    她落了回水, 能養(yǎng)成這樣很不錯了。

    但沈氏覺得, 自己再這么下去, 以后估計會落一身毛病，她還想看著明蕎成親生子呢。

    不看這些妾室和庶出子女，她心里也能好受些。

    下頭一眾人聽了，覺得有些詫異，怎么突然就不請安了

    這自然是好事，不請安能省不少事，不用那么早就起來，尤其冬天的時候，走過來也冷得很呢。

    就是……不過來請安，是不是不太好。

    傳到公爺老夫人那兒，會不會覺得她們不重規(guī)矩，以下犯上呢。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鄭小娘開口道：“夫人，晨昏定省是規(guī)矩，不過您說不請安，我們自然是聽您的?！?/br>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燕國公府肯定以沈氏的心意為重。

    虞小娘跟著道：“夫人，那我們就逢一逢五過來請安。”

    沈氏點了點頭，“平日里若受了委屈，我自會為你們主持公道。對了，明月，鋪子上的事不懂就多問?！?/br>
    自從沈氏去了一趟之后，燕明月的鋪子利潤還可以，現(xiàn)在每月有三四十兩的進(jìn)項，她知感恩，態(tài)度乖巧恭敬，“多謝母親?！?/br>
    沈氏看向許秀心和蘇巧慧，道：“你們進(jìn)府有一段日子了，可還習(xí)慣？”

    蘇巧慧笑了笑，口音依舊是南方的口音，說起話來帶著一股子軟意，“回夫人的話，習(xí)慣著呢，每日吃得好睡得好，前幾日還吃到了家鄉(xiāng)菜。妾身承蒙夫人關(guān)照，更是要竭盡心力地照顧公爺。”

    沈氏點了點頭，見孟小娘臉色不愉，大約是想大廚房是盛京當(dāng)?shù)氐膹N子，什么時候?qū)W會做江南菜了。燕國公不著調(diào)的時候，什么事都辦的出來，高興的時候讓廚子做幾道江南菜哄小妾高興，

    沈氏笑道：“習(xí)慣就好，秀心呢。”

    許秀心站起來回話，“一切都好，多虧了夫人照顧。”

    這樣看著許秀心氣質(zhì)清冷些，而蘇巧慧，是真的有點像孟小娘。

    沈氏道：“快坐下吧，你們在國公府，要管束好自己院子里的下人，有什么事，向我稟告。明月你們要勤于學(xué)業(yè)，下月初一四公子和五公子啟蒙，要知上進(jìn)，也要顧著身子，別做出本末倒置的事來?！?/br>
    下面一眾人低頭應(yīng)是，齊聲道：“謹(jǐn)記夫人教誨?！?/br>
    沈氏沒別的事了，問下頭人可有事，眾人皆說無事。她揮了揮手，這便散了。

    眾人回了各自的院子，孟小娘領(lǐng)著燕明蕓，身后跟著燕明月，再后頭是丫鬟和嬤嬤。

    不用請安了，自然是高興事兒，孟小娘覺得，怕是夫人心疼二姑娘和五姑娘，省著別人議論，所以順勢就不請安了。

    看，都想著不用請安了，誰還管五姑娘沒來的事兒。

    以后倒是可以多睡一會兒了，管夫人怎么想的，反正她是得了便宜了。

    而且隔五日請一次安，不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都方便得很。

    蘇巧慧這個狐貍精，還顯擺吃的了江南菜，眼皮子淺的東西，一點好處就出來顯擺，見識短淺。

    燕明月一直低著頭走路，她心里有點不安，是不是她又做錯什么了，母親才不讓她們請安了，她其實挺想來請安的，不請了，反倒不得勁了。

    母親估計是不想日日見她們，所以才不讓請安了，本來就不常見，如今見不到，更想不起來了。

    燕明月上午要去鋪子看看，孟小娘低著頭說蘇小娘的壞話，這些話聽得她耳朵都起繭子了，“小娘，你別說了，我先回院子了，一會兒該出門了。”

    孟小娘跺了跺腳，這孩子，真是跟她離心了。

    “明蕓吶，你可不能學(xué)你jiejie?！?/br>
    *

    燕明蕎比平日多睡了半個多時辰，醒的時候瞥見暖融融的日光，透過窗戶的棱花框和糊著的窗紙照了進(jìn)來，撒在了她床邊的帷幔上。

    一片一片的，像羽毛一樣輕，讓燕明蕎不想起來。

    她以為睡不了這么久的，卯時那會兒還醒了一次，見天還未大亮，就又睡著了。

    外面有鳥叫，嘰嘰喳喳的，卻不覺得吵人，燕明蕎想，她竟然能睡這么久。

    前陣子天熱，夜里有時被熱醒，現(xiàn)在涼快了，蓋上一層薄被，就能暖暖和和睡到天亮。

    燕明蕎又從床上滾了兩圈，才喊李嬤嬤，開始梳洗梳頭。

    今日要去莊子看看，秋收已經(jīng)過了，她得看看有多少糧食，順便看看銀粟。

    燕明蕎這次要穿騎裝去，所以今天就不梳花苞頭了，梳了一個簡單的單髻，上頭簪了根銀釵，還簪了一朵絨花，耳飾換成了不耷拉的小金珠。騎裝簡單大方，是和天色一樣的淡藍(lán)色，燕明蕎歡喜的很，今日可以在莊子里吃豬rou粉條和小雞燉蘑菇了！

    玉芳齋今日明日都不去，得等月初的時候，劉掌柜理好賬過后。

    盡管沈氏說了不用請安，燕明蕎還是去正屋說了聲，“母親我去莊子啦！”

    沈氏沖燕明蕎招招手，“用過飯了嗎？”

    燕明蕎連連點頭，“用了！”

    沈氏：“那去吧?！?/br>
    燕明蕎剛想跑，但猶豫了下，她看了沈氏一會兒，拉了拉沈氏的袖子道：“母親要不要一起去，那兒的豬rou粉條可好吃了，還能去小池塘撈魚！”

    莊子有個很小的池塘，若是去的話能好好玩。

    沈氏想，明兒下頭人不用請安，府上也沒什么事，今日出去一趟正好，她笑著道：“那母親和你一塊兒去?！?/br>
    燕明蕎在心里蹦了兩下，“我再去問問二jiejie?！?/br>
    燕明玉拒絕了meimei，她這會兒還在床上，大好秋光，出門做什么。

    還是躺著的比較舒服，這幾日她回回去人牙子那兒，出門已經(jīng)夠多了，meimei和母親去吧，她就不去了。

    于是，燕明蕎就跟著沈氏坐上馬車出府，有母親在，路上的時間也不覺得難熬。

    只是今日出門晚，到莊子的時辰也晚了，已經(jīng)巳時末了。

    李莊戶沒想到東家這會兒來，趕緊讓兒子去殺雞殺鴨換豬rou，妻子給鍋灶燒的旺旺的，開始做自己的拿手菜。

    他的女兒從田地里掰了兩個還嫩一點苞米，就留了最里面的幾層青色的皮，等灶火小的時候給玉米塞進(jìn)去，灶膛烤玉米，最好吃了。

    沈氏領(lǐng)著燕明蕎去地里看了看，收了秋，地里對著成捆成捆的麥稈，有莊戶的孩子再地里拎著籃子撿麥穗，看樣子跟燕明蕎差不多大。

    李莊戶在一旁解釋道：“地里落下的麥穗撿起來，烤著吃也香得很呢。今年收成不錯，比去年成些，現(xiàn)在稱著畝產(chǎn)有三百八十多斤，不過還沒干透，等干透了差不多有三百六十斤。”

    在越朝，這算高的了。

    概因沈氏也過來了，李莊戶的態(tài)度越發(fā)地恭敬，對著這個衣著華美的夫人，一直微微躬著腰。

    沈氏來一趟，比十個燕明蕎都有用。

    沈氏說了句不錯，她低頭看了看女兒，燕明蕎眼里放光，似乎也想過去玩玩，“也去撿吧，再撿些雞蛋帶回去?！?/br>
    燕明蕎高高興興地就去了。

    沈氏對李莊戶說道：“明蕎年紀(jì)小，這些日子有勞你費心了?！?/br>
    李莊戶忙道不敢，“五姑娘養(yǎng)了不少鴨子，給我們添了不少進(jìn)項，這不，都打算送孩子出去讀書了?！?/br>
    沈氏淡淡地點了下頭，“這孩子心善，我過來看看，倒也放心了?！?/br>
    李莊戶撓了撓頭，心里打定主意，要管好這兒的莊戶們，不給五姑娘添麻煩。

    燕明蕎撿麥穗撿到開飯，漏掉的麥穗并不多，許久才能發(fā)現(xiàn)一個。

    就這么一個，能讓她歡喜許久。

    跟著她一起撿的是個小姑娘，圓圓的臉，笑起來帶著酒窩，很可愛。撿麥穗不過是玩鬧，看著麥穗越來越多，心里就越來越滿，和撿雞蛋的感覺差不多。

    撿了的麥穗用火烤一烤，吃起來的確味道香甜。

    過了正午，可算能吃飯了，燕明蕎終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農(nóng)家菜。

    大鍋燉菜有鍋氣，沒有國公府飯菜那么精致，但粉條燉得黏黏糊糊，蘸著淺褐色的湯汁，豬rou片極薄，吃著一點都不膩。

    小雞燉蘑菇的湯汁也很粘稠，蘑菇是深褐色的，吃起來軟軟彈彈，雞rou一咬就散，連雞皮都是好吃的。

    里面還有甜糯的栗子仁兒，有的是一整個，有的已經(jīng)裂開了，但把栗子仁夾到碗里，碾碾拌勻米飯，吃到嘴里那叫一個香。

    燕明蕎可以說，國公府廚娘做的鐵鍋燉，絕對沒有這個好吃。

    有滋味，軟爛，粉條粘著rou湯和rou絲，軟而不散，吃完一碗飯，燕明蕎又吃了一碗，一連吃了三碗才摸摸肚子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