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一輩子
我并不相信蘇然宇所說的話。 / 但在日漸與祁深相處的一年中,從一開始的捉摸不定他的個性和行為、到后頭他因為一個輕輕的擁抱聽見他因曖昧而心動的聲音、因為一個偏移錯位的吻而紅了耳根子、牽手而藏不住眼底的驚訝與欣喜。 祁深幾乎熟悉我身為「黎夜」時的大小事、有著「永皣」許多的小習慣,卻又在些許地方維持著他原本那種捉摸不透的試探、猜測、深沉,還有如凜冽寒冬遇上熱摩卡般,沉香醇厚的溫柔。 心臟記憶,真的是存在的嗎? 每每恍惚的一刻,我都會聽見自己人格分裂的聲音,一直在我耳畔漠然的重復,「你是不想相信,還是真的不相信?」 / 沉默泛濫在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深夜,我聽著自己遲鈍的心跳聲和時鐘的滴答聲重合,在我心湖的冰面之下碎裂出殘破的蛛網(wǎng)紋,彷彿都昭然若揭著那些滲透而入的熱度是為了「祁深」這個人。 我倚在床頭旁凝視漆黑的深空,拿過一旁精神科醫(yī)生開的藥一顆顆放進嘴中,苦澀的藥丸融化在舌尖時,我答非所問的笑道:「快了?!?/br> / 和祁深確定戀愛關(guān)係,因緣際會還得感謝一場突如其來、讓我精神防線久違坍塌的意外。 寒冬紛雪的深夜里,我和他漫無目的的走在只有零星幾個人散步的玻璃砂街道,卻突然有一臺打滑的車直直向街道衝了過來,車頭燈向眾人瘋狂的照耀,宛若末日的太陽向所有人直擊毀滅--最后再直直向我們而來。 但我眼前的畫面卻是過往的夢魘,尖叫聲像當初我殺了黎京那樣錯落在我耳旁,那些場景不經(jīng)意的衝擊我精神薄弱的防線,燈光躲不及的迸發(fā)在我眼前,我受不了的摀住雙耳,聽著自己歇斯底里的喊著:「呃?。〔灰俳辛?!」 祁深立馬伸出雙手將我整個人護在他的懷里,在往旁邊躲去時慣性在擁抱輕拍我的背、輕撫我的頭、低啞的安哄出來:「夜夜,你不會受傷的,我會替你擋下所有的一切?!?/br> 但沒想到車還是往我們的方向衝了過來,他好似發(fā)現(xiàn)無法兩個人一起躲開,直接將我整個人推開,如同永皣曾為了保護我所做出的行為一樣。 煞車聲刺耳的“呲嚓--!”在碎玻璃面上的道路上,我的心跳已經(jīng)提到嗓子眼里,想都沒想再次起身向祁深而去,將反應不及的他用力推倒在一旁,一個人撐受車子煞車不及的撞擊。 碰噹的一聲巨響,我在磨砂的路面上滾了好幾圈,頭部因為撞擊而鮮血潺潺的流了下來,遮蓋住了我所有的視線,就一如當年,鮮血噴濺在我面前那般令我窒息。 / 我看見祁深臉色蒼白的向我奔來,恍惚間好像看見了永皣也向我而來,他拿出手機好似在焦急的說些什么,我卻什么都聽不清,只能顫著染上鮮血的手觸及上他的左心房,感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祁深將我的手緊緊貼在他的左胸膛上,彷彿在這一刻我看見了永皣曾與我玻璃墻后天人永隔的過去,瑩雪如祭奠般落在我們的身旁,虛實交錯,我終于疼到哭了出來:「別再離開我了,好不好?」 / 祁深的身子僵了一下,我的世界好像成了程式亂碼,他講了什么,我都只能給出“error”的反應,只能在徹底昏過去前聽見他沉沉的哽聲道:「好,我們在一起一輩子?!?/br> ?? 我和祁深在一起的事,理所當然蘇然宇是第一個知道的。 他也只是笑了笑,電話里的語氣里盡是早有預料:「那恭喜了,我們計畫終于能走上正軌?!?/br> 我凝視著醫(yī)院毫無溫度的玻璃面,寒雪覆蓋住透明的隔閡,彷彿在我伸出指尖時就能將雪花一觸即化,機械且淡然的回應:「嗯,就快了。」 / 一開始當然不能如此明目張膽接觸到祁家的東西,我壓抑日漸連藥都按捺不住的瘋癲人格,安分的做一個稱職又溫柔的女朋友,畢竟祁刃現(xiàn)在也只是暫時將部分權(quán)利給祁深,要滲透內(nèi)部搞垮祁家,就要有耐心。 一年、兩年、三年、四年。 我耐心的強壓著反胃的作嘔,博取祁刃的信任度,在他面前做一個對祁深有幫助的女朋友、能讓祁家體面的未過門兒媳。 / 所以這一等,就更迭了整整四年。 / 我在這期間接受了祁深的求婚,將祁家內(nèi)部的資料、技術(shù)機密和金源一點一滴的暗渡陳倉到空殼公司,轉(zhuǎn)手給等待這天已久的蘇然宇,而他也遵守他的諾言,將永恆安置得很好,并且持續(xù)的給她最好的醫(yī)療資源治療身體,用完美無缺的謊言遮蓋住我和永皣的事。 我在祁深面前笑得次數(shù)愈發(fā)多次,或許不再虛偽,又或許還是參雜著虛假,那都無所謂。 而祁深對我也愈加溫柔,把所有好的都給我、不捨得讓我受一丁點苦,就好似我向他許愿我想要浩瀚銀河的星芒,他也能替我摘取而來。 我們會在面對到大事時認真對談、偶爾為了小事鬧脾氣,寒冷的深夜相擁而眠,無拘無束的牽手、接吻,就像尋常人家的愛情一樣--我愛你而你愛我。 / 很幸福,但時針和分針已經(jīng)重合到午夜時分,一下又一下響著清脆的鐘聲,催促著這場童話該結(jié)束了。 祁深非常的遷就我,任由我將我們的婚禮訂在空殼公司的最頂樓、怎么佈置婚禮現(xiàn)場、時間訂在深夜的尾聲、邀請我想邀請的人來。 當然,也只有幾個人會如約而至。 / 我站在巨大的等身鏡前,整理好我和祁深選擇的獨一無二的黑色多層次緞面婚紗,親自戴上鑲滿鑽石的花冠,一筆一畫將精緻的妝容勾勒在這張?zhí)摷俚拿嫒萆?,最后拿過一旁和卡薩布蘭卡與香水百合交錯的花束,轉(zhuǎn)身提起華麗的裙擺,漫步走向坐在后頭的男人。 準確來說,是在婚禮這天被我下了毒,有意識卻不能說話,形同植物人般坐在輪椅上的祁刃。 我走到祁刃的身后,看著他的表情從憤怒到惶恐,最后再到哀求與恐懼,我把捧花放在他的腿上,將戴上黑蕾絲手套的雙手放在他肩上。 看著鏡中映射祁刃驚恐的表情,分裂的人格在此刻終于合而為一,我忍不住如同解放的瘋子般笑出聲來,整個室內(nèi)都清楚的回盪著我愉快且瘋狂的笑意。 在祁刃掙扎努力要說些什么時,我不緊不慢的彎下身靠在他耳旁,眼里全是毫不掩飾的瘋癲:「祁刃,你還記得那個曾被你一聲令下,活生生打死的那個人嗎?」 「但對你來說這么微不足道的人,你早就忘了吧?沒關(guān)係,我替你永遠記得?!?/br> 「犯人編號9121,永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