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明明是她們找來的，卻時時刻刻都快她們一步，哪有這樣的事情嘛。

    而另一邊，女士聽到一道含笑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干的漂亮，羅莎琳?！?/br>
    羅莎琳……有關(guān)這個名字的記憶，似乎是很久以前了，以至于女士都有輕微的恍然。

    這么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有人再度以這樣的名字稱呼自己啊，就好像他還沒有離開。

    她抬眼望去，便見到，歌者正踏著颶風(fēng)，站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那身影相比于魔神而言太過渺小，便如同滄海之一粟，但無人會懷疑她有駕馭深海的力量，因?yàn)檎袧L滾堅(jiān)冰，順著她的指尖凝聚起滔天的冰暴。

    冰雪裹挾著世界，暴雨仿佛也被敕令停歇。

    所有人仰起頭，注視著那被冰雪簇?fù)碇姆氯羯衩鞯纳倥?/br>
    “五百年前，吾于魔神手中護(hù)佑一城百姓。如今既我還在，閣下便不得踏進(jìn)璃月港一步?！?/br>
    “若違此令，便降裁決。”

    第125章

    一直徘徊在耳邊不散的暴雨聲好像停歇了，連天光都泄出清透的一縷，投下明晰而燦爛的光，像是在慶祝誰人的加冕。

    魔神于無邊的暗海中抬頭，冷覷著大放厥詞的人類。

    真可笑，千年過去，摩拉克斯難道已經(jīng)隕落了嗎——竟派一個人類阻攔他？

    當(dāng)真是傲慢啊。

    雖然這人類有些不凡，但如何能比得過從血海中廝殺出來的魔神呢？

    神明威嚴(yán)的無上榮光，何人有資格打破？

    “人類，現(xiàn)在退下，我不計(jì)較你的冒犯。讓摩拉克斯前來，他不會傲慢至此，以為光憑你們便能阻攔我吧？”

    立于海洋中的巨大生靈說出人類能聽懂的語句，但那聲音卻好像是來自古國的無上威嚴(yán)之語，連腔調(diào)都透著森嚴(yán)與威儀。

    “志怪傳說中記載的是真的，當(dāng)年巖王帝君當(dāng)真于孤云閣擲下長槍，鎮(zhèn)壓了海洋中的魔神！”本已經(jīng)安寂下來的人群中忽地響起一聲驚詫。

    璃月港的人們，誰不是從小聽著長輩們講授志怪史說長大的呢。

    魔神戰(zhàn)爭時期，與諸位仙人一同守護(hù)璃月港的巖王帝君，擲下貫穿海洋的長槍，將兇惡的海洋魔神封印在孤云閣之下；望舒客棧周圍，踏清風(fēng)明月而來的夜叉，守護(hù)路人免于水火刀兵之難；災(zāi)厄年代的年輕將軍，持一柄劍，握一桿槍，逼退魔神，冰封無數(shù)魔獸與漆黑暗潮，護(hù)佑一城百姓安寧。

    這是與神明同行三千余年的璃月，也是背負(fù)無數(shù)歷史歲月與記憶文明的璃月。

    就像是世界上的智慧不會斷絕，哪怕神明的神火終有枯竭的一日，只要人類沒有徹底消失，來自人類的記憶和傳承也將永遠(yuǎn)持續(xù)下去。

    “這時候便覺得家族記載的歷史是真的，倒是五百年前于歸離原上的場景再度重演啦。那時候，也是這樣的一位年輕姑娘，守護(hù)了一城的人民。我的先祖?zhèn)兒湍切┮共媲拜厒円煌⒂诔峭獾谋秤埃闳缤丝?。”一個看上去有些年紀(jì)的中年人在家丁和護(hù)衛(wèi)們的圍簇下，遠(yuǎn)遠(yuǎn)地凝望著遠(yuǎn)處少女的身影，聲音里滿是嘆息。

    他們所站立的南碼頭，已然被海水淹沒了大半，只剩下小半位置可以供人站立，污濁的黑浪卷到腳下，好似能吞噬一切的漆黑巨口。

    人們知道這很危險(xiǎn)，卻更知道，庇佑璃月百姓千余年的巖王帝君，大概率已然在先前那場刺殺中……余下的路，要他們自己來走。

    只如今七星中的靈魂人物凝光尚還沒有趕到，千巖軍也只是訓(xùn)練有素的普通人，在這樣強(qiáng)度的魔神威壓面前，很難形成有用的反擊。

    直到，有一位五百年前就已經(jīng)統(tǒng)領(lǐng)千巖軍殺退深淵魔獸的統(tǒng)領(lǐng)，再度站到他們面前。

    人類，也能以脆弱的血rou之軀，比肩無上的神明偉力嗎？

    如果她能做到，千巖軍……便也能做到！

    “你在害怕嗎，漩渦之魔神。否則，身為魔神的你，怕是不屑于同你眼中的‘弱小人類’說話的吧？”

    “明明恐懼人類的力量，卻偏生如此作態(tài)，你可比巖王帝君更要傲慢得多?！泵鎸δ袼烈忉尫诺耐海勔糁挥稚锨疤こ鲆徊?，冰雪附庸在她的身側(cè)，化作半透明的琉璃長刀。

    天本無光，但此刻卻仿佛有璀璨的燈華落在她的手側(cè)。

    無形的冰雪風(fēng)暴在她身后展開，隔絕魔神的氣息。對于港口上的人群而言，那種粘稠的，將氣管都要堵住的無形威壓仿佛一瞬間消失了，暴雨帶來的nongnong的土腥氣也褪去大半，空氣中仿佛只剩下冰雪的氣息。

    魔神勃然大怒。

    數(shù)道半透明的藍(lán)色蛇身在深海中揚(yáng)起頭顱，天地間共鳴出上古魔神嘶啞的怒吼，連帶著形成半透明的音爆，無數(shù)清脆的破碎聲驟然響起，那是港口周圍的部分建筑的瓦片和琉璃，在這一圈圈音爆中被震得粉碎。

    而無數(shù)揚(yáng)起的蛇首間，深藍(lán)色的光球吞吐，瞬間凝聚成一道耀眼而明亮的光柱，比請仙典儀那日的光柱更甚，赫然穿進(jìn)半空中的云層，一瞬間仿佛將天與地都聯(lián)通。

    即便是普通人都能感受到這光柱中蘊(yùn)藏的可怕力量，它落下之時，怕是能將整座璃月港粉碎的徹底。

    但是光柱破碎成漫天流星墜落之前，一道早已經(jīng)攔在所有人身前的黑影，毫無猶豫地?cái)叵乱坏肚遒牡豆狻?/br>
    那刀光仿佛水波一般透明，卻在轉(zhuǎn)瞬間帶起無數(shù)驚濤駭浪，被冰雪裹挾著的深海巨浪掙脫奧賽爾控制的領(lǐng)域，反過來向海洋的魔神襲擊而去，寒冰湛湛，冷鋒肆意，仿佛明月一般皎白的刀光延伸數(shù)百米，橫貫在深藍(lán)色的光柱之上，無數(shù)細(xì)碎的冰晶瞬間攀升而起，將那通天的光柱徹底包裹完全。

    下一刻，清晰的咔嚓聲響徹天地。

    那原本只是元素凝結(jié)成的光柱本無實(shí)體，卻好似被冰雪完全凍結(jié)，然后在少女一道清脆的響指聲中破碎，化作漫天的塵埃。

    仿佛下了一場沒有終時的暴雪。

    紛飛的白色冰花中不帶殺意，更將所有紛涌暴動的元素流壓制平息，它們從遙遠(yuǎn)的高空中落下，匯入漆黑的海面，結(jié)成一片片純白的霜花，壓抑不斷涌起的暗流。

    于是，仿佛漆黑巨獸一般猙獰而不馴服的海洋仿佛一瞬間安靜下來，服帖地仿佛每一個晴光暖陽時的春日。

    “冰雪，傾聽我的召令?！甭勔魧㈤L刀橫于眼前，然后極快地斜下一甩，同時在空中挑起一道凌厲的劍花，海面上原本已經(jīng)凍結(jié)的霜花隨即簇?fù)碇Y(jié)的海浪一同盤旋涌起，卷成數(shù)道箭矢，朝著魔神的方向急速突擊而去。

    霎時，仿佛無數(shù)利箭凝結(jié)而成，甩著鋒利的銀光，直直弒神而去。

    即便是魔神本人，也感覺令神明心悸的殺意。

    它不敢直接接下這道攻擊，身影側(cè)向一滾，將大半身體淹沒在海洋之下，但仍有兩道蛇身不幸被迅疾而攻勢猛烈的冰箭擊中，就如同先前的光柱一般，半個呼吸的瞬間被冰封在原地。

    那蛇身還維持著剛剛逃竄的架勢，滑稽地向周圍彎起，極長而極有力的身軀彎曲到極致，頭顱和末端都扎在深海里，只半弓著的蛇身被凍結(jié)在海面之上。

    “咦？mama，這就是大怪物嗎，看上去好像下雨天躲起來的蚯蚓呀?！?/br>
    聞音耳力敏銳，不怎么刻意便能聽到港口處傳來稚童對母親的耳語。

    她的母親聲音里還有些顫抖，顯然不曾忘記先前魔神的恐怖威壓，只憑著母親的本能將孩子牢牢護(hù)在懷里。

    但這會兒，聽到這種稚嫩而天真的比喻時，她卻又好像沒忍住輕笑了一下。

    “是的，這不是什么大怪物，在我們的大英雄面前，它就是狼狽逃竄的小蚯蚓?！?/br>
    大英雄嗎。

    人類對英雄的定義還真是單純。

    他們不知曉真相，只知道眼前之人護(hù)佑自己，便將她當(dāng)做全然的好人，全然不知今天的局面是她一手促成。

    聞音不覺得自己是什么英雄，就像是她從不覺得自己是好人。

    她只是在各種機(jī)緣巧合之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謀奪權(quán)力與力量，只為到達(dá)最后的終點(diǎn)。

    不，或許不是機(jī)緣巧合，只是出于降臨者的命運(yùn)罷了。

    但是，就像是五百年前，她一步不退，死守歸離原，沒讓魔神入侵半步，今日，她只會比五百年前做的更好。

    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需要摩拉克斯為她收尾的稚嫩執(zhí)行官了。

    身體中的深淵力量雖然被短暫地消耗了部分，疼痛也細(xì)微減輕，但動手的這不過幾分鐘里，余下的深淵力量快速地洶涌起來，再度散布到大半身周中去，重新變回以往的恐怖規(guī)模。

    背對著璃月人民的聞音，伸出左手搭在額前，指縫中露出一只血紅而暴虐的眼睛，令一只眼睛也是純粹的紅色，卻寫滿了清明。

    “便讓一切在今日斷絕。”她沒有出聲，只比出細(xì)微的口型，像是在同自己說話。

    兩只紅色的眼睛同時微微上挑，像是在應(yīng)和她未曾說出口的呢喃。

    “那么，魔神大人，您是該迎來最后的裁決了。逃避只是沒有意義的行為。”

    聞音持刀的手微微抬起，被凍結(jié)的兩段蛇身瞬間化為散落海面的冰霜，連同海面下的蛇首和蛇尾一同被粉碎徹底。

    藏在海面下的魔神，頓時發(fā)出難以抑制的痛吼。

    被毀滅兩道身體倒是其次，魔神更難以接受的，是世界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如此恐怖而可怕的人類。

    摩拉克斯當(dāng)年也不過是將他封印罷了，但是眼前這個人類，身上帶著漆黑而不詳?shù)牧α?，即便是純白無垢的冰雪，也藏著難以掩飾的殺機(jī)。

    它驚恐地發(fā)現(xiàn)，被毀滅的兩道分身，竟然沒有辦法再度凝聚了，仿佛真正徹徹底底地消失了一般，被神明降予“死亡”的懲罰。

    怎么可能，一個人類，怎么可能背負(fù)深淵的力量而不曾死亡——這究竟是哪里來的怪胎，摩拉克斯久久不出面，不會也是被這個人類殺掉了吧！

    不行，不能再正面與這個人類對上，她掌控的冰元素力，也帶著些神明的氣息，再加上深淵的力量，自己絕逃不了好！得趕緊逃！

    奧賽爾性格果決，當(dāng)即決定朝著孤云閣的方向逃離。

    孤云閣向南便是無盡的深海，只要逃到了那里，即便是眼前這個可怕的人類也沒辦法再找到自己——

    便是這時，冰雪般冷淡而鋒利的聲音透入耳端。

    隨即，世界被冰封，無數(shù)的深藍(lán)色的冰凌，包裹住魔神全部的去路。

    而海面之上，人們只見得一道鋒利如同白刃的身影，瞬間刺破暗黑的深海。

    “那是……”

    第126章

    “好吧，我承認(rèn)這小姑娘的實(shí)力確實(shí)驚人，當(dāng)年降魔大圣并沒有看錯人?！崩涞呐陨ひ舸┻^呼嘯的海風(fēng)。

    仙人還是很相信聞音的本事的，即便眼下見魔神已經(jīng)失去了蹤影，仍舊閑適地落在一幢四層小樓的頂端，順便甩甩翅膀掃掉濺在身上的雨水。

    再同一邊的仙人打個招呼。

    “降魔大圣？看起來你比我們還要早來了一會兒，怎么沒過去？”理水疊山真君禮貌地招呼魈道。

    “……我身上業(yè)障諸多，既然事情已然解決，便不必我出現(xiàn)于人前?！?/br>
    少年仙人同他們站在同一處飛檐上，面色冷淡，只懷中抱著一柄青色長槍，槍身比他還要高些，襯得少年仙人面上的表情更是冷冽。

    “是啊，事情幾乎就要解決了，聞音總是這么可靠，有她在的地方動不用擔(dān)心太多……”理水疊山真君輕聲感嘆道，不意外聽到身邊傳來一聲清晰的冷哼。

    “帝君遇刺一事，與她無關(guān)。”

    像是知道這聲冷哼為何一般，魈淡淡開口。他鮮少會出面解釋這種事情，但這次還是做了。

    “但她是愚人眾的人，這群家伙可不一定抱著什么好意……好吧，我承認(rèn)聞音勉強(qiáng)算是一個好孩子，但是如果將至冬和璃月放在天平兩端，誰都知道她會選擇哪一方吧？”身披靛羽的仙鶴依舊不為所動，默默望著下方俯首下拜的群眾出神。

    她們和七星都晚到了一步，聞音這個孩子也一向足智多謀的很，現(xiàn)在已經(jīng)讓愚人眾將紅利吃的差不多了，看樣子只打算給七星留下點(diǎn)殘羹冷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