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shù)傳人在古代,知己遍天下 第211節(jié)
新皇派遣武安侯駐扎云川,在齊國故地新建云川都護府,又加封武安侯為云川大都護,監(jiān)察神川南岸三十六州,自此,齊國故地穩(wěn)矣。 唯有一點,程靈權(quán)勢煊赫,有滿溢之危。魏國朝野,對此難免會產(chǎn)生各種憂慮。 然而那又如何呢? 新皇就跟著了魔似的,就要篤信武安侯,百官有苦難言。偏偏若是見著了程靈當面,他們還得趕緊賠笑臉。 不笑不行啊,武安侯一根筷子就能射殺當年的大將軍慕容泓,誰敢說,自己的頭顱能比慕容將軍更硬些? 一人之威,似抵千軍萬馬,天下英豪皆俯首! 第335章 儒法之爭,二圣臨朝(大結(jié)局5k大章) 熹和三年,又一個春天來到。 魏京城西,武安侯府,一輛青帷馬車在眾多侍從的簇擁下匆匆駛?cè)牒罡畟?cè)門,穿過前院寬闊的演武場,馬車直入二進主院。 車簾子掀開,先探出來一顆簪金佩玉的俏麗頭顱。 前邊園子里急忙迎來一群仆役,為首的管事娘子張口就喊:“哎喲我的二姑奶奶,您這下車怎么也不叫人扶?等等奴婢??!” 那邊說話的同時,這邊車里頭,程二妮……哦,不對,應(yīng)該叫程芳,程芳卻已經(jīng)是扶著車廂門框,自己跳下了馬車。 程芳的聲音嘎嘣脆,仿佛一口一個冰塊般連珠兒響起:“扶什么呀,洪嫂子你可別這腔調(diào)說話了,聽得我起雞皮疙瘩!我娘呢?我大姐呢?” 穆三娘在主院正房盤賬呢,程英也在。 程靈封侯以后,新皇給她在京城賜了一座武安侯府,程靈便派人到庸州將穆三娘與兩個jiejie,還有其余眾多的部曲仆役都接到了京城。 當年的綠褂子隊伍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壯大到了五六百人,經(jīng)過多年的磨合與培養(yǎng),他們現(xiàn)如今都成了程家的得力臂助。 奴籍在身的那些倒不必多說,有些人上限低,能從平民變成侯門豪奴就已經(jīng)是極限—— 雖然看起來是失去自由,要入奴籍,可在這個朝不保夕的混亂世道,能夠找到程靈這樣的主家,對某些人而言,可能就已經(jīng)是用盡了畢生運氣。 不是人人都追求自由,更何況宰相門人七品官,武安侯何等權(quán)勢聲威,“他”家的豪奴,想做都還得看機緣。 當然,也有人另有志向。 就比如說施宏,還有程靈的弟子楊林、吳耘等人。吳耘一心想給程靈做隨從,不太敢獨立,總覺得應(yīng)該跟著師父學(xué)到更多東西,楊林則仍有科舉夢。 熹和元年,新皇開恩科,廣納天下賢才。 施宏經(jīng)過科舉,后又被外放到了東齊故地,做了一任縣令。如今為官近三年,考核得上功,升遷指日可待。 他看起來像是已經(jīng)離開程靈的隊伍了,但實際上誰都知道,他的背后站著的是武安侯。 施宏若再高升,日后他掌握的權(quán)利越大,武安侯黨的觸角就越寬,根基就越牢固。 一派勢力,除了最主要最核心的那個人,其余黨羽自然也不可或缺,最好是既有數(shù)量,更有質(zhì)量。 這些都是組成大廈的基石,枝網(wǎng)蔓延,才好成事。 當然,程靈自己是不承認自己結(jié)黨的。 事實上,她也確實不結(jié)黨。 結(jié)黨圖什么?再造一次反?來一場戰(zhàn)爭? 戰(zhàn)爭的目標是結(jié)束戰(zhàn)爭,如果已經(jīng)達成了目標,又為什么還要再起戰(zhàn)端? 程靈要真有這個野心,當初在貴妃宮變的時候,她只需等待諸皇子、包括蕭蠻都被貴妃黨殺死,再出手殺盡貴妃黨,大事不就成了么? 那個時候的程靈不論文功武功都已極具聲威,在魏皇一族盡被滅絕的情況下,她若振臂一呼,誰敢不服? 程靈彼時沒有那樣做,態(tài)度就已經(jīng)很明確了。 可惜,要證明一個人沒有野心,太難太難。 誰又能相信,一開始的程靈,僅僅只是想要在這亂世之中,給自己一家人尋個安身立命之所而已呢? 是后來站的位置越來越高,又不得不卷入戰(zhàn)爭,她才從“程少卿”變成了“武安侯”。 至如今,江湖廟堂皆有傳言,說武安侯實乃天下第一高手,她便被架上去,再也下不來了。 而至高的贊譽往往都要伴隨詆毀,隨著程靈“天下第一高手”的名聲越傳越遠,那些影影綽綽,黏稠惡意的猜測便再也沒有從程靈身上撕下來過。 于是“結(jié)黨”的帽子更是順理成章地扣在程靈頭上了,想摘都摘不掉。 她不要造反,天下人卻總疑心她造反。 她不會輕易、隨意地再去刺殺誰,天下人卻總覺得稍稍多看她一眼,便有性命之危。 這就是疑鄰盜斧,沒法洗,只因鬼蜮在人心中。 你握住手中劍,世人皆怕你,你放下手中劍,世人皆可殺你! 這把劍,一旦入手,就再也不能放開! 程芳便是在外頭聽了些關(guān)于程靈的不好傳言,這才急匆匆跑回家中。 她在正房的小廳里見到了穆三娘和程英,開口便是氣哄哄道:“阿娘,大姐,氣煞我了!張氏那個蠢貨,小么小眼的,居然拿話套我,變著法子問我靈哥兒這次回來,是不是有那個……那個心思!這種話是好隨便說的?蠢貨,混賬!氣死了,氣死了……” 張氏是程芳的二妯娌,當年程靈封侯,兩個jiejie隨穆三娘入京,經(jīng)過一番精挑細選后,穆三娘給程芳擇定了國子監(jiān)祭酒家的小兒子為婿。 這個女婿沒選錯,這兩年程芳日子過得舒適自在。章家家風(fēng)不錯,章三郎雖不似哥哥們愿意在仕途上進,但他喜好金石玩物、奇巧技藝,有富貴閑人的風(fēng)范,與程芳這個手工達人正好相配。 再加上武安侯府權(quán)勢日盛,便是看在程靈的面子上,也無人敢怠慢程芳。 就算程芳曾經(jīng)出身低微又怎樣?有程靈這個兄弟在,她就是天下一等一的貴女! 只可惜世間難得十全十美,程芳在婆家樣樣都好,卻難免與妯娌置氣。 尤其是章家二嫂,在程芳口中,那儼然就是個集蠢鈍、精明、乖張、陰險于一身的大惡人…… 兩個人平常就有摩擦,如今程靈從封地歸來,張氏試探性地一番話,更是將程芳徹底惹毛。 她二話不說,就叫了馬車,回家找娘。 穆三娘便放下手中賬冊,與身側(cè)的程英對視一眼,而后深深嘆息。 程英與程芳不同,她沒有嫁人。 不是穆三娘不給大女兒找,是程英自己不愿。 她的理由很簡單,不是要等當年那個杳無音訊的未婚夫,而是她本身就不想出嫁:“阿娘,你若非要女兒成家,便給我招個贅婿吧?!?/br> 程英要招贅,可招贅又豈是那樣容易? 差勁的穆三娘看不上,好男兒又不會愿意為贅婿。這三番五次,一拖再拖的,程英就耽誤了下來。 但不得不說的是,這三年時間里,程靈為官在外,坐鎮(zhèn)云川,程芳又已出嫁,只余程英一直相伴在穆三娘身邊……對于穆三娘而言,這其實也是極大一個慰藉。 索性就娘兒倆個都不急,且行且看吧。正如程靈所說:“我的jiejie,成不成婚又有什么要緊?誰還敢催嫁不成?” 武安侯的jiejie,只這一個身份,就足夠程英在魏京橫著走了。 當然,程英性情溫婉,不是驕橫之人,這個不必多提。 現(xiàn)如今的問題反而是,武安侯府權(quán)勢喧天,世人矚目,可是這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又究竟能持續(xù)到幾時呢? 三年了,程靈為官在外。 直到今年春天,她回京述職。 一回京,尚且未入家門,就先被新皇召入宮中。 此一刻,多少雙眼睛或明或暗,盯在皇城中央。 好不容易休養(yǎng)生息了三年的魏國,會否再起波瀾?武安侯,天下第一高手,是否當真甘愿俯首稱臣?而同樣十分強勢,以戰(zhàn)爭而定天下的新皇,他又是不是當真能容得下武安侯這樣臣子存在? 他還能像從前那般,不論旁人如何憂懼,依然篤信武安侯嗎? …… 無數(shù)的疑問,風(fēng)起云涌,仿佛便在頃刻之間。 魏京,宮中。 程靈與蕭蠻在蓬萊池邊相見。 這個早晨風(fēng)和日麗,沒有雨,蓬萊池中的錦鯉忽而一個跳躍,帶起水聲嘩啦。 錦鯉重新落回水中,澄澈的池水便蕩漾起一圈圈溫柔的漣漪。 別后重見的兩人卻并不顯得生疏,蕭蠻屏退了所有的侍從與暗衛(wèi),對程靈伸出手道:“程兄……阿靈,我可以牽你嗎?” 他的手掌寬大,手指修長,掌心中紋路清晰,看起來十分干凈,又很溫暖。 似乎仍然是從前模樣,半點也沒有變過。 他真的沒有變過嗎? 程靈想起來自己遠在云川的日子里,蕭蠻寄來的那一封封密信。 “阿靈,今日早膳我用了大米熬煮的白粥,配有蒸鰣魚、五香糕、四色小菜,其余我都不愛,獨獨白粥,百吃不膩,此物果然應(yīng)當大力推廣?!?/br> “阿靈,天氣漸寒,南方濕冷,前些日子五胡部族進貢諸多皮草,其中有青、白、紅三色,私以為極襯你。隨信捎來,盼你天冷加衣。” …… 總之,他們通信近三年,先頭那一年除了公事上的來往,私信密信上蕭蠻絮叨的就基本都是瑣事。 倒也還算是有分寸的,除了……蕭蠻喜歡把自己每天的各種經(jīng)歷都提一提。 上至吃什么用什么見了什么人,下到吐槽某些大臣“山羊胡須忒礙眼”、“天冷不愛沐發(fā),有些不雅但我是個寬容的好皇帝,只是奇怪他夫人如何容忍他”、“那人寵妾滅妻是個蠢物,我今日貶斥了他”…… 咳,越吐槽越上癮,弄得到后來程靈回信的時候,忍不住也跟著他吐槽自己遇到過的一些破事。 其中最嚴重的一件,是鄉(xiāng)民重男輕女溺死女嬰,女嬰生母一怒之下將公婆丈夫都告上公堂,結(jié)果卻被當?shù)乜h令打了板子,言稱其妻告夫,下告上,逆犯人倫大罪,念在事出有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為什么縣令會這么判呢?因為在原本的魏國律法中,有這樣一句話:“子告父母,婦告威公,奴婢告主、主父母妻子,勿聽而棄告者市。” 是的,晚輩不可以告長輩,妻子不可以告丈夫,奴婢不可以告主人…… 而長輩可以殺晚輩,父親可以殺女兒,祖母可以殺孫女……剛剛出生小嬰兒沒有人權(quán),在這個案件中,她甚至都不被當成一個獨立的人在討論! 她死了,殺她的人卻不需要受到任何懲罰,而為她伸冤的母親,卻被人當眾扒了褲子,打了板子。 后來,這個在公堂被打了板子婦人回了娘家,用一根繩子將自己吊死了。 程靈得知此事后,雖然立即發(fā)文斥責了那名縣令,又給他的考評記了下等,可是那名吊死的婦人已經(jīng)回不來了,那個死去的女嬰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