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人，悄悄地放了冷箭，射傷了程靈！

    有魏軍將領(lǐng)驚喝怒罵：“是何冀文，何家子弟！混賬東西，你瘋了嗎？”

    也有人驚呼：“程少卿，劍下留人，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出聲驚呼的人其實是喊得慢了，因為程靈射出的飛劍都已經(jīng)插到了何冀文胸口。

    而何冀文猛然躍起，實在是因為突然中劍，那劍身之上自帶一股鋒銳猶如風(fēng)刀肆虐般的能量，從傷口處發(fā)散，在他經(jīng)脈肌體之間閃電般竄動，狂猛切割。

    這一瞬間，他就像是一只被投入了油鍋的瀕死青蛙，不由自主向上蹦跳。

    事實上，如果理智還在，何冀文肯定是不可能跳起來的。

    他大概就會原地打滾，再想辦法深深藏入人群中去。

    戰(zhàn)場上那么多人，他可以賭一賭程靈找不到他。又或者賭一賭程靈即便能找到他，過后也自然會有人保他。

    的確有人想保何冀文，這樣的人還不少。

    畢竟何冀文可是何家人，雖非嫡系子弟，那也是元后的堂兄弟，與丞相何翰同宗同族，太子殿下如果愿意，也能叫他一聲舅舅。

    何冀文上戰(zhàn)場，就是膏粱子弟隨行鍍金來了。誰也料想不到，他居然能有這般頂級的箭術(shù)！

    至于說放暗箭刺殺程靈，這就更令人意想不到了。

    但想不想得到又能怎樣呢？

    何冀文高高躍起之后，在半空中發(fā)出了一連串凄厲的慘叫，而后，在眾人各種混亂的驚呼聲中，他又砰地一下，垂直從空中跌落了下來。

    下方的魏軍戰(zhàn)士自動自發(fā)，紛紛躲開。

    砰！

    何冀文落地，穿在他胸口的長劍嗤一下又被撞得刺入更深。

    他的弓被摔落在一旁，箭筒歪在一邊。一灘鮮血從何冀文身下迅速流淌而出，這個曾經(jīng)射出驚世駭俗一箭的箭術(shù)高手，就這樣死了。

    有人大喊一聲：“何將軍！”

    也有人指向程靈，驚顫著聲音說：“你、你、你竟然殺了何將軍！”

    就算何冀文有罪，那也得等戰(zhàn)后定罪才能處置他啊。

    哪有人在陣前就這樣當(dāng)眾斬殺己方大將的？

    再說了，剛才那個方向那么多人，烏壓壓一片都是人頭，程靈憑什么就能肯定，放冷箭的一定是何冀文呢？

    有人大聲喝問：“程少卿，何將軍有爵在身，你這般說殺就殺，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個喝問的人話音還沒落，就被蕭蠻怒斥：“蠢物，閉嘴！”

    而這個時候，程靈剛好一個翻身從蕭蠻肩上跳躍落地，蕭蠻也落到了地上。

    他攜住程靈的手，與她一同施展輕功，飛身重回戰(zhàn)車。

    戰(zhàn)車再次啟動了，蕭蠻長身玉立于戰(zhàn)車之上，身旁站著的是即便披頭散發(fā)，也依舊風(fēng)采懾人的程靈。

    蕭蠻握著她的手，臉上有喜悅，更多有一種說不出的深沉與鋒銳。

    “諸位，大功就在眼前，爾等還不拼死殺敵，反而為難我軍英雄，這是要陣前造反嗎？”

    陣前造反！

    蕭蠻這話說的可不是一般的重，魏軍將士頓時無不心生凜然。

    緊接著，蕭蠻又吩咐左右道：“去收拾好何冀文，等此戰(zhàn)結(jié)束，孤再行審問，給他定罪！”

    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人，蕭蠻還要“審問”他，給他定罪！

    程靈陣前殺人之事頓時便再也無人敢過問，魏軍沖入了赤霞城中，大量的飛影軍或在反抗中被當(dāng)場殺死，或許趁亂做了逃兵，也有選擇投降的，蕭蠻便命令將降者繳械，統(tǒng)一看守。

    蒼天王被當(dāng)眾殺死，這對飛影軍的打擊是致命的，縱是飛影軍中還有能戰(zhàn)的將領(lǐng)，也無法再挽狂瀾。

    至此，大局已定。

    接下來的戰(zhàn)事，程靈參與的就很少了。

    她以一己之力成功刺殺蒼天王，從而改變了整個齊國戰(zhàn)場的格局。這驚世大功已經(jīng)足夠她吃到撐，再繼續(xù)上戰(zhàn)場去收割殘兵的話，殊無必要。

    rou都吃了，總得剩點湯給別人喝喝不是嗎？

    至于說殺死何冀文的事，這個其實全看蕭蠻態(tài)度。

    蕭蠻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個毫無實權(quán)的傀儡太子了，如今的他在軍中可謂是言出法隨。即便魏皇從京中發(fā)出軍令來，到了這邊怕也沒有蕭蠻的話好使。

    蕭蠻都裁定了的確就是何冀文在戰(zhàn)場上放了暗箭要殺程靈，既如此，程靈反殺他又有什么錯呢？

    程靈不但沒錯，何冀文還要背上叛國的罪名。

    不僅僅是他，他身邊親近的下屬也都免不了要被審問。

    更甚至，等蕭蠻班師回京，他的家人、部曲，也都要受到牽連。

    這其中卻是牽扯到一個相當(dāng)嚴(yán)重的問題，那就是何冀文出身何氏，他與丞相何翰同族！

    何翰卻又分明應(yīng)該是太子黨，蕭蠻的做法，很難說是不是在自斷臂膀。

    當(dāng)然，何翰的勢力在朝中根深蒂固，何冀文的事情哪怕是會牽連到他，但要說就此讓何翰倒臺，那應(yīng)該也不至于。

    最終，這個事情會掀起多大的波瀾，大概還得再有一番爭斗權(quán)衡。

    程靈卻暫時閑了下來。

    既然都打算好了不再繼續(xù)上戰(zhàn)場爭功，程靈索性就稱病躲閑。

    當(dāng)然，她本來就中箭受傷了，是真“病”，靜養(yǎng)也沒什么不對。

    值得一提的是，程靈在戰(zhàn)場上扮演過徐太后，當(dāng)眾穿過女裝，此后因為在戰(zhàn)長上不方便換衣，她甚至又穿著女裝當(dāng)眾晃悠了好長一段時間。

    可即便如此，卻并未有人懷疑過程靈原來竟是女子。

    大家就算看著她穿女裝，也只覺得程少卿男生女相，真真是世所難見的美少年。如此美少年，他又有蓋世的武功，倘若能招回家做個女婿，那該多好？

    此時的程靈還不知道，正有一大波的紅線等著向她涌來呢。

    第330章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魏國元封二十年，八月十五，又是一年中秋。

    雖是佳節(jié)，程靈也退居在后方養(yǎng)傷，但前線的戰(zhàn)斗卻是一刻也沒停止。

    赤霞城之戰(zhàn)后，蒼天王伏誅，魏軍贏得大勢，從此就在齊國開啟了掃蕩模式。打擊蒼天王殘余勢力，收攏各郡縣小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與越王作戰(zhàn)。

    不過事到如今，王邕被俘，蒼天王已死，越王實際上也是獨木難支。他不過就是不甘心輕易敗降，因此還在勉力抗?fàn)幜T了。

    越王勢力節(jié)節(jié)敗退，魏軍統(tǒng)一齊國，已成定局！

    這期間又有兩個人物值得一提，那就是齊國的小皇帝和徐太后。

    程靈假扮徐太后，親上城頭刺殺蒼天王，當(dāng)時真正的徐太后和小皇帝則留在郡守府。后來赤霞城城破，魏軍沖入郡守府，卻發(fā)現(xiàn)徐太后和小皇帝早已不見了蹤影。

    后來追查得知，早在西城門被破的那一刻，徐太后和小皇帝就帶著貼身近衛(wèi)千余人，挾裹著金銀財物，從南城門那邊逃跑了。

    魏軍人數(shù)不足，沒能圍城，徐太后和小皇帝這一跑，便如泥牛入了大海，一時間又似是鴻飛冥冥般，難尋蹤跡。

    以齊國如今的混亂，這兩位只要不再胡亂冒頭，不想著爭奪勢力東山再起，那么魏軍要找到他們的幾率確實也是很小的。

    但是，這兩位真的會就此乖乖隱藏起來嗎？

    不好說，小皇帝畢竟還有名分和大義在身，他如果愿意站出來，難保不會再出現(xiàn)一個“蒼天王”，挾天子以令諸侯——哪怕指揮不動諸侯呢，有個名分也總歸還是十分有利的。

    正所謂“師出有名”，不要小看古人對于名分的重視。

    又或者說，小皇帝如果去投奔越王，那么對越王而言，這其實也是一個正向助力。

    所以在魏軍這邊，即便一時間找不到小皇帝和徐太后，許多將領(lǐng)也還是做出提議，要專門分出人手，去追殺此二人。

    程靈卻有不同看法，她認(rèn)為徐太后和小皇帝之間本身就矛盾重重，再經(jīng)過小皇帝背刺一事，這母子倆可沒辦法再如從前一般“親密無間”，“母子一心”了。

    沒有了蒼天王的偏愛，徐太后還能再強勢主導(dǎo)小皇帝的一切嗎？

    而小皇帝好不容易擺脫掉一個蒼天王，他還會愿意再做下一個“蒼天王”的傀儡嗎？

    更重要的是，小皇帝吸食五石散，毒入肺腑，他還能活多久呢？

    他要是夠機靈夠聰明，倒不如帶著他那一千近衛(wèi)，速速避開戰(zhàn)場，就此揚帆出海，說不定，在廣袤的大海中，他還能尋到一處棲息地，平靜又自由地度過余生。

    這對于從小就習(xí)慣于被掌控，一直一直做傀儡，永遠(yuǎn)困守在那三寸皇位之間的小皇帝而言，又何嘗不是一個好的結(jié)局？

    ……

    但這些，程靈都不會說，她甚至提都不會在魏軍高層面前提。

    她始終牢記自己的定位，她是鴻臚寺少卿，是魏國駐派陳國的大使，是天子近臣，而非南征將領(lǐng)。

    即便在此次戰(zhàn)爭中，她立了大功，她也沒打算去插手南征軍的任何決策。

    沒那個必要，魏軍又不是離了她就不會打仗了。既然功勞足夠，那就要急流勇退。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張弛有度，才是長久之道。

    然后，養(yǎng)傷期間，程靈就被上門旁敲側(cè)擊說親的人給“淹沒”了。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程靈都陷入了該如何花式拒絕各種說親的煩惱當(dāng)中。

    這可真是，人生總該有調(diào)劑，調(diào)來調(diào)去，自己倒成了個調(diào)劑。

    諸如“大師曾言，下官不宜早婚”、“家母對此另有計較”、“婚姻大事，還是要聽父母之言，下官不宜私自決定”等等各類托辭，都已經(jīng)不好使了。

    嘿，有人釜底抽薪說：“程大人，我家有個庶妹，年方二八，最慕英雄。若是程大人這般風(fēng)流人物，我家小妹甘愿為妾……”

    完球，這些家伙招不來程靈做女婿，就準(zhǔn)備給她塞妾！

    什么庶妹、庶女、族妹……甚至是義女都出來了，而這些都還算是客氣的，畢竟人家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給程靈送良妾。這種妾，是要有納妾書，要你情我愿，才能正經(jīng)抬進(jìn)門的。

    程靈不松口，那也就是一句白話。

    還有那不講究的，直接往程靈床上送舞姬呢！

    話說當(dāng)時，程靈練完功回房，一推開房門就察覺到屋中不對，她倒是急忙閃躲了，可一條滑溜溜的雪白身影還是似同游魚般直往她懷里鉆。

    程靈嚇得連忙施展輕功退出房門，砰！一聲，送了美人兒一個倒裝閉門羹。

    這倒也罷了，最尷尬的是，轉(zhuǎn)頭她就碰到了蕭蠻，蕭蠻當(dāng)時的眼神那叫一個復(fù)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