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術(shù)傳人在古代,知己遍天下 第175節(jié)
太子本來就是這天下間最危險的職業(yè),一個沒有母親護持的年幼太子,則更是危險中的危險。 蕭蠻能活到成年,大概還得感謝魏皇對這個兒子多少有些父子情,因此貴妃就算私底下折磨蕭蠻,明面上至少不敢做得太過分。 要不然,一個從生下來就失去母親的嬰孩,被抱養(yǎng)在貴妃身邊,貴妃要真敢下狠心賭一把的話,怕是早在許多年前,蕭蠻就得沒命了! 不、也不對……程靈思量著:蕭蠻與六皇子有著八九歲的年齡差,在六皇子出生以前,貴妃沒有兒子傍身,終究是要保住蕭蠻性命的。 而后來六皇子出生了,蕭蠻卻也大了,懂事了。貴妃要再想對他做什么,自然也不會再如他幼時那般容易。 在這種情況下,貴妃要害蕭蠻,下慢性毒藥確實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程靈心念電轉(zhuǎn),片刻間思量了無數(shù)種可能,終于在某一刻,心頭一動道:“蕭兄,你有沒有想過,你有時情緒難以自控,其實并非是你本身有什么問題,而是受了藥物引導!” 蕭蠻微驚,一時有些遲疑道:“程兄何出此言?” 他自己都沒察覺,在問出這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眼中其實藏著一份難言的期待。 難以自控的情緒已經(jīng)是壓在蕭蠻心頭的一個沉重負擔,他曾數(shù)次喪失斗志,情愿死亡,也不僅是因為不想面對來自養(yǎng)母的逼壓,更重要的還是在于,他無法接受一個難以自控的自己。 程靈也曾說過蕭蠻本質(zhì)與自己相類同,實際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蕭蠻從前還總是否認這一點,他覺得自己自卑懦弱,遠遠比不上程靈。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他的驕傲體現(xiàn)在另一方面。 一個人,都有勇氣放棄太子的地位,至尊的權(quán)勢,甚至于是自己鮮活的生命,他又怎么可能是個庸人呢? 他只是,更在意“自我”的存在。一旦發(fā)現(xiàn)自己本身的意志與“自我”,有被魔念掌控的一天,他便寧愿連同自身都一起毀去! 這或許才是蕭蠻總是想要自殺的根源所在。 他的骨子里,或許有著一種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自由與浪漫。 愿以生命做注,浪漫至死! 程靈望著蕭蠻,緩緩道:“這世上,有些藥物可以引導人的情緒與精神,使人精神躁動,情緒翻涌,嚴重時甚至出現(xiàn)幻覺,再加以引導,主人格便會在特定的條件下沉寂?!?/br> 是的,程靈終于想明白了! 中醫(yī)當然沒有什么人格不人格的說法,程靈在現(xiàn)代的時候,也不是什么心理學專家。不過在資訊發(fā)達的社會,她又學過基礎(chǔ)中醫(yī),對此多少總有些了解。 此前想不到這一點,主要也還是因為程靈的思路沒能調(diào)轉(zhuǎn)到這個方向來。 如今通過熏香一事,程靈才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看明白了蕭蠻此前突然發(fā)病的誘因所在。 不能說蕭蠻自身的心理有一點問題也沒有,但藥物引導,一定占據(jù)一大因素! 第277章 別逼我裝13 蕭蠻在后半夜的時候告辭離去,臨走前他對程靈說:“程兄,我或許,會對蕭箬出手……” 最好的防守是進攻! 蕭蠻隱忍多年,至此已是忍無可忍。 致使他發(fā)病的真正根由,這還需要再進一步調(diào)查,但蕭蠻卻也決定給要給瑾貴妃找些事情做。 至于說他衣裳上的熏香有問題,這個是不是瑾貴妃派人做的——這方面蕭蠻確實是沒有證據(jù),可是,有沒有證據(jù)又怎么樣呢? 到了這一步,有些事情不需要證據(jù),只看蕭蠻內(nèi)心如何認定罷了。 接下來幾天,坊間有關(guān)于程靈是“農(nóng)神”在世的傳聞越來越多,越演越烈,到后來,甚至還出現(xiàn)了一些非??鋸垼窕恼f法。 比如說,程靈會行云布雨術(shù),揮手間便能催生萬千青苗什么的……此類傳言,就太過分了。 這也真正體現(xiàn)了什么叫流言不可控,人的天性就是喜歡以訛傳訛,你以為你要傳播的是甲,實際上傳達的卻是乙,在流傳過程中,甚至還會變成丙丁戊…… 到最后,跑個十萬八千里都不奇怪。 嗐,還能怎么辦呢? 前面說了,掩蓋一個流言的最佳方法,就是創(chuàng)造出另一個更加引人注目的流言。 于是在后來,程靈參加了國子監(jiān)祭酒章殿臣的賞石宴。 在賞石宴上,程靈小露了一手。 事情是從大家討論《農(nóng)桑實紀》開始的。 自漢以來,儒家的統(tǒng)治力量就逐漸占據(jù)朝堂,其余百家不說紛紛低首,卻也難免黯然。 程靈寫一部《農(nóng)桑實紀》,雖然說很得魏皇看重,也非常有實用價值,但要說到學術(shù)地位,大概、可能、甚至都比不上某個學者隨便寫的先賢注疏。 因此在一開始,賞石宴上眾人對程靈其實是有些輕視的。 正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以章殿臣的身份,能被他請到宴上來的,一般來說,即便不是高官,也是鴻儒,又或者是在詩詞文賦,又或者是在書畫等道路上有著突出成就的大家。 程靈年紀輕輕,因為入了帝王的眼,而一躍成為天子近臣,這在某些讀書人看來,難免就有媚上之嫌。 讀書人表達不屑的方式多種多樣,雖然說一般不會當面直接給難堪,但要是陰陽怪氣起來,那也不是普通人可比。 總之,有種隱隱約約的排擠,但真要說人家具體有哪里不對,又很難清楚明白地說出來。 程靈默默地接受了這種輕視與排擠,一開始是不動聲色的。 直到賞石宴的關(guān)鍵環(huán)節(jié)到來:讀書人聚會,不管是以賞什么為由頭,到最后總要以寫詩作賦為結(jié)尾。 國子監(jiān)祭酒章殿臣舉辦的宴會,自然就更不能少了這個。 大家輪流作詩,期間頗是出了幾首優(yōu)質(zhì)作品,等輪到程靈的時候,程靈自然也吟了一首。 “愚之,到你了?!闭碌畛忌焓忠灰故强涂蜌鈿獾?。 程靈被眾人目光注視,心頭其實略有三分慚愧,她不是不會作詩,也不是做不出好詩,但要做出能夠震驚世人的千古絕句,那卻是差遠了。 為了能夠揚名,此時卻是少不得要裝一把了。 她道:“此詩,我命名為石灰吟?!?/br>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br> 石頭,不論是什么樣的石頭,若要來到人世,自然都是千錘萬鑿而出。 起頭這一句,簡單十四字,一種高出于俗流的力量與格調(diào)便已如險峰般峻拔而起,章殿臣聽得眉頭微微一揚。 烈火焚燒若等閑? 這是在指代什么嗎? 此次宴會,名為賞石,程靈作詩,說的卻是石灰,一種深意不由得在章殿臣心頭縈繞。 頓了片刻后,程靈接著緩緩吟出了這首《石灰吟》那名留千古的下句。 “粉身碎骨渾不怕……” 程靈字句清晰,目光從那正中間,被置于觀賞位置的的奇石上掃過,而后又似有意若無意般掃視過在場的其余眾人。 國子監(jiān)博士崔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程靈道:“要留清白在人間!” 好一句要留清白在人間在人間! 千古絕句不是吹的,詩句的力量猶如巨浪自天上而來,又似銀河倒流了人間。一種似乎從脊骨而發(fā)的堅韌力量,如同滔滔洪流,沖開了這濁浪的俗世,沖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 ——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 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試問,誰人聽了能不受震撼? 眼前的年輕人,竟有此等心志? 而程靈吟完此詩,隨即對眾人拱手道:“各位前輩,晚生家中還有些事忙,此番便暫且告辭了?!?/br> 章殿臣想說些什么,挽留的話到了嘴邊,卻竟然又無法完整吐出。 程靈在吟罷一詩后,就此告辭離去。先前有人隱隱排擠她,她也不爭一時之氣。 但這一首《石灰吟》,實則又是將所有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以詩言志,然后飄然而去,稱得上是灑脫飄逸,有高士之風了。 程靈離去后,賞石宴上的眾人都還久久無言。大家都是懂得欣賞的,正是因為如此,這一首《石灰吟》所帶來的震撼才尤其深刻。 也不知過去多久,章殿臣略帶澀然的聲音才終于說道:“《農(nóng)桑實紀》一書上,有關(guān)于肥料的種種配方,其價值明明白白,做不得假。程愚之不以其謀利,卻將之大方公布,此事亦是真真實實,更無虛假!” 有人忍不住反駁道:“以肥料之利而揚名,雖不得實際錢物,所獲卻半點不少,更何況……” 更何況什么呢? 更何況,人家獻書,一躍就成了天子近臣??! 當然,這個話不好明著說出口。 即便如今的大魏民風開放,天子早有明令,使天下萬民不因言獲罪,但有些話,還是不能隨便往外說的。 就算真要吐槽皇帝,那也得私底下,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是? 可此人話語雖未說完,言語中的未盡之意卻也還是被眾人聽出來了。 誰還能聽不出來不成? 這酸味兒,都快沖破天際了好嗎? 至于說,其他人是不是……其實也酸,所以才能如此感同身受,這個就不好說了。 章殿臣的眉頭卻是微皺,聲音也微微沉了下來:“肥料或許是小利,提花織機又如何?《農(nóng)桑實紀》面世至今已不止兩月,提花織機之妙,諸位想必也都體會過了吧?” 在場的讀書人,就沒有家貧的。 如今這時代,家貧之人讀不起書。能讀書的,就算不是大氏族大豪強,只是寒門子弟,那也有個“門”,祖上或多或少也都闊過。 總之絕不可能是一窮二白之家,那種就算能讀書,往往也只能艱難在底層打轉(zhuǎn)。取得一定成就之后,或許生活是能松快許多,但要想進入到像章殿臣這樣的圈子,卻是太難了。 至少目前,這個賞石宴上,沒有這樣的人。 所以,換句話說就是,大家都有一定財力在身。 有財力的人,在發(fā)現(xiàn)提花織機這等妙物時,能不想著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