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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太子 第198節(jié)

    “微臣聽得出來她擔心什么。彼時圣人僅是秦王,東宮另有其人。更何況宮中懷孕者眾,無一人懷上雙胎。若微臣將這點寫入脈案,楊妃必受萬眾矚目。但其他人可不愿意風光被別人搶走。

    “微臣知道這對楊妃來說并不是好事,而且也非楊妃所愿。微臣……微臣也有自己的心思,怕自己斷錯。一旦白紙黑字寫上去,弄得人盡皆知,到時候發(fā)現(xiàn)不是雙胎,微臣難逃其責。微臣想著不如謹慎一點,再看看。

    “微臣琢磨著最多只需再有一月,等孩子再大些,波動再大些,微臣就能診清楚了,到時候再提也不遲。可后來……后來酅國公病重。太上皇調了太醫(yī)署許多醫(yī)官前去診治。

    “因彼時楊妃的脈相一直很平穩(wěn),脈案也沒問題,并不要緊,無需微臣時刻照看,便將微臣也調了去。

    “等微臣再度回來太醫(yī)署,便聽聞楊妃前往寺院為酅國公祈福,更聽說楊妃在寺院早產,誕下一個男嬰,母子平安。微臣也就以為確實是自己斷錯了,還慶幸了許久自己沒有貿然說出來?!?/br>
    閔崇文怒斥:“你能力不足,無法確定,太醫(yī)署自有能確定的人,為何不請旁人來診?”

    “這……請旁人來診不就等于把此事告訴對方嗎?這與寫入脈案的區(qū)別也不大了,必定會引來許多目光。那時……那時太醫(yī)署清理了不少人,被清出去的下場都不算好。微臣不敢,即便微臣與他們的情況不同,但也難免有人借題發(fā)揮。

    “別看太醫(yī)署衙門不大,里頭競爭可不小,微臣在太醫(yī)署任職多年,亦是有一二不和者的。倘若被他們得知,就等于被他們抓住把柄,必不會輕易放過微臣。

    “他們一定會將微臣的失誤夸大,將微臣打成庸醫(yī),從而致使微臣被逐出去。微臣很需要這份官職,也很需要這份俸祿。所以……微臣有罪,微臣該死?!?/br>
    劉醫(yī)官磕頭求饒,李世民揮揮手,讓人將他帶下去。

    事情至此,差不多算是真相大白了。

    但這個真相似乎讓楊侑十分難受。他神色恍惚,瞳孔顫抖。如果他的孩子已經死了,如果李恪不是他的兒子,那……

    他將目光緩緩移向隔壁牢房,忽然怔住。不知何時,“昏迷”的李恪已經醒來,坐在草垛之上,怔怔看著這一出,面色紅潤,精神飽滿,哪有半分被“刑訊虐待”的模樣。

    咚。楊侑身子一晃,癱倒在地。

    他如何還看不出來,這是一個局,為了套出他們當年作為以便佐證自己猜測的局。李恪從來沒有受傷,甚至出賣他們的也不是宋清,而是李恪。是這個他以為是他此生唯一血脈,實則乃李世民親子的李?。?/br>
    第150章

    李承乾親自打開牢房門:“事情問清楚了,快出來。”

    李恪神情愣愣的,猶自沉浸在真相之中,還沒完全緩過神來。

    李承乾輕笑著上前將他拉出來:“你看我沒說錯吧。你不是前朝血脈,亦非反賊之子,你就是阿耶的孩子,貨真價實。你是,悅弟也是。你們是一胎雙生,都是我的兄弟。

    “我之前和你提過的。一胎雙生也并非全都模樣相似。有幾乎一模一樣的,也有不盡相同的。你們屬于后者,一個肖父,一個肖母。

    “我們原本是還有一個三叔1的,可惜年少早亡。這位三叔與阿耶便是一胎雙生,長相卻不太類似,與普通兄弟差不多。你們亦是如此?!?/br>
    李恪嗯了一聲,表示明白,可鼻子卻不爭氣地算起來,眼眶逐漸濕潤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一年多,惶恐不安了一年多,一直恥于自己楊侑之子的身份。非僅因為忽然得知“身世”的迷茫與無助,更因為他無法接受生父是個眼中唯有復國,毫無天下黎民之人;無法順從對方的意愿將刀尖對準養(yǎng)育他十多年的人。

    他痛苦掙扎,在黑暗的深淵里煎熬??扇缃窭畛星嬖V他,不是的。他并不是楊侑的兒l子。他就是他,是李恪。是李世民的親子,李承乾的兄弟。

    李恪心中宛如一塊大石落地,哽咽難言。

    哈,哈哈——

    楊侑突然發(fā)出陣陣嗤笑,笑聲中藏著無盡的嘲諷與不甘。嘲諷天意弄人,不甘一敗涂地。他看了看李恪,又看了看李承乾,譏道:“真是好一出兄弟情深的戲碼。倒是難為你們還假造這一身的傷來騙我?!?/br>
    李承乾攤手:“要不然呢?我若直接開口審問當年之事,你會告訴我嗎?就算說了一定會是實情嗎?”

    楊侑頓住,他清楚自己不會。

    如果李承乾突然詢問當年之事,他必會懷疑對方用意與目的,言語中必有保留,更會砌詞造假,借以混淆對方視聽。畢竟他并不想讓李唐如愿,只要能給對方添堵,他會不遺余力。

    可現(xiàn)在不同。他剛經歷大業(yè)失敗的打擊,又恍然看到形容凄慘的“親子”,精神大受打擊之下思維亦有所遲緩,心計想法也就不那么靈敏了。

    李承乾再循循善誘,一步步引導自己跟著他的節(jié)奏進入整體,隨后恰如其分的扔出卷宗謎案,更是讓他驚駭莫名,紛亂如麻。

    楊侑深吸一口氣:“你說得對,若是如此,我確實不一定會說實情。但你怎知我現(xiàn)在說的便是實情?你就不怕閔崇文當日帶去的死嬰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李恪稍愣,轉頭看向楊侑,一顆心又提了起來。李承乾卻笑了:“我一直認為人在撒謊的時候,即便偽裝得再好,也是不可能沒有一絲破綻的。你們當時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br>
    楊侑看向他,神色似笑非笑:“你就這般確定我們不是故意做給你看?”

    “第一,我相信自己的判斷。第二,如果是故意,你現(xiàn)在不會跟我說這些話?!?/br>
    楊侑猛然回神。是啊。他們如果是故意,故意的目的是什么?是讓李唐以為李恪是雙生,從而放過他,為自己留下最后一絲血脈?若是這般,那么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便不該再說這些話讓李唐起疑,將李恪至于尷尬境地。

    他這般說,非但不能說明李恪有問題,反而正好說明李恪沒問題。所以他看不得李唐好,

    楊侑面色幾度變化,李承乾卻笑出聲來:“你心亂了。”

    楊侑握緊雙拳。他的心確實亂了,若非亂了,他不會想不到這點。此舉無異于畫蛇添足。

    但楊侑不會明面承認,他眸中怨憤滔天,惡狠狠瞪著李承乾:“沒想到素來親情淡薄的天家,竟出了你這么個愿意為庶出弟弟謀劃設計至此的太子,也不知道是幸或不幸?!?/br>
    “當然是幸?!崩畛星裘迹疤旒矣H情淡薄,那是你楊家,不是我李家?!?/br>
    這話一出,楊侑沒開口,眼神轉向李世民。

    那意思在場眾人誰都明白,無他,李世民宮變上位,與李淵李建成的各種糾葛,儼然是赤裸裸打臉李承乾的說辭。

    李世民臉色一沉,頓時不高興起來。

    李承乾微微瞇眼:“他是他,我是我。我跟他不一樣,我不會讓歷史重演?!?/br>
    李世民側目,神色微動。

    楊侑一嗤:“你倒是自信。但你莫忘了,古往今來,那些生疑的父子,反目的兄弟,曾經都親密無間過。你的好阿耶與你阿翁伯父何嘗不是如此呢?

    “你怎知你今日費盡心機為其打算的庶弟他日不會生出此等心思?到時候你恐怕就不會如此自信了,反而會無比后悔自己今日的決定。

    “教你一招,生在天家,切莫心軟。有時候心狠一點,才能地位穩(wěn)固。若有機會,自然是將風險扼殺在搖籃中的好,萬不能給自己徒留后患。”

    李恪雙手握緊,面色大急:“大哥,我不是,我……”

    話沒說完,便被李承乾按住。李承乾嘴角上揚,拍拍李恪的手背,看向牢房內:“楊侑,你黔驢技窮了。如今的你已經只能靠這種低劣的言語陷阱來挑撥我們,妄圖在我們心中埋下后患的種子了嗎?

    “你越是如此,只會顯得越發(fā)可笑。知道你現(xiàn)在這副模樣像什么嗎?像一個跳梁小丑,像一條喪家之犬??粗€挺讓人開心的。你繼續(xù),我欣賞欣賞。”

    可笑,跳梁小丑,看著開心,欣賞……

    李承乾把他當什么!楊侑面色大變,咬牙切齒。

    李承乾再度走近:“知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女人,沒一個能生下你的子嗣?因為蒼天有眼,似你這種陰險狡詐,品性低劣,手段下作的人,它認為你不配有子嗣。

    “畢竟這世上的人渣還是少一些的好,讓你留下子嗣,它怕你的子嗣也承襲了你低劣的品格。楊侑,你看,老天都厭了你,不愿你留后呢?!?/br>
    老天都厭了你,不愿你留后。

    楊侑想反駁,可想到這其中一出出事故,一場場意外,若非天意弄人,怎會發(fā)展至此。天意弄人……天意……

    噗。

    “主公!”

    在閔崇文驚愕慌張的呼喊之中,楊侑一口老血吐出來,好似已經去掉了半條命??杉幢阋呀涍@樣了,他仍舊不肯落敗,靠在閔崇文身上,用微弱的氣息道:“哈哈,我是輸了,可你們也沒有全贏。我活不成,還有你們李家的子嗣給我陪葬?!?/br>
    李承乾眨眼:“哦,是嗎?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這么蠢吧。你居然以為我們都知道你的全部計劃了,卻沒有派人去救他?”

    “你們就算派人去了又如何?你們知道他在哪嗎?”楊侑輕嗤,他輕瞥了李恪一眼,“我如今只慶幸當初怕你過于重情,過于在意小姑姑與那個孩子,得知他的具體地點后會貿然出手生出事端,因而囑咐宋清先且不要告訴你老巢的具體地址。還好不曾告訴你?!?/br>
    宋清沒有背叛,背叛的是李恪。既然如此,他們便不會知道孩子的下落。

    楊侑笑起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你們要怎么找。我離開前就留下話,無論成敗,舉事之后,他都必須死。哈哈哈?!?/br>
    李承乾聳肩:“那可真是要讓你失望了,他不會死。他早就被我們救出來了呢,算算路程,差不多后日就能趕到長安?!?/br>
    楊侑身形頓?。骸安豢赡??!?/br>
    “如何不可能。他在江都不是嗎?江都城西郊外十里有一處宅子,他近幾年都住在那里。你也住在那里。宅子里你一共留了二十七人,九女十八男。

    “負責照顧他的管事名喚蘭姑,也是宅子里的二管事,另有一位大管事,名喚陶勇。元德太子在世時,曾任過其宿衛(wèi)。還有……”

    李承乾一項項說起,至得最后越來越詳細,甚至宅子的格局和哪一處住著誰都一清二楚,這些東西絕不可能輕易知曉,除非……

    楊侑大驚失色:“你……你……”

    “沒錯,我們已經把你的老巢一鍋端了。如今這所宅子已是我們的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說完,李承乾嘴角一勾,一手拉著李恪一手拉著李世民轉身離去,不再理會身后的無能狂怒。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溫度以及李承乾特意瞥過來的俏皮眼神,李恪頓覺心頭暖暖的,而李世民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露出寵溺欣慰的笑意。

    走出牢房,三人同時頓住。

    長孫氏正與楊妘站在門前。楊妘眼眶通紅,雙手成拳,渾身因為極力隱忍的情緒而不斷顫抖,長孫氏在旁邊安撫著,可惜收效甚微。

    李世民的目光看過來,長孫氏溫聲解釋:“楊妃聽聞當年的醫(yī)官找到了,便急著過來,想早點知道真相。里面的事情我們都聽到了。”

    眼見楊妘身形搖晃,李恪忙上去扶住她:“阿娘!”

    楊妘輕笑著看了他一眼,慈愛地摸了摸他的臉頰,轉身屈膝跪下:“圣人,妾服侍您十多年,從未要求過什么,今日妾想求你一件事。敢問您對楊侑可還有別的安排,若無,可否交由妾來處理?!?/br>
    李世民想了想,點頭。

    楊妘磕頭謝恩,緩緩站起來,昂首挺胸走近牢房,宛如化身斗士。

    但見她令人打開房門,將閔崇文拖出去,死死盯著楊侑:“為什么?自知道此事之后,我就一直想問你一句為什么。我楊妘這輩子哪點對不起你,你要這般待我。

    “當年你不足周歲便失怙恃,母親憐你,長姐憐你,我亦憐你。捫心自問,你我年歲相差雖不大,可我也算盡了作為姑母能做的一切??赡闶窃趺磳ξ业??”

    楊妘淚珠如串落下:“你偷我的孩子,虐待我的孩子,利用我的孩子,還想讓他們去死。楊侑,你到底有沒有心!”

    楊侑看著她,氣若游絲,不絕如縷:“國破家亡,大姑

    姑沒有能力拯救隋室,卻也知道不與李唐為伍,寧可落發(fā)出家。你呢?怪只怪你選擇了李世民,怪只怪你生的是李氏血脈?!?/br>
    楊妘譏笑出聲,突然覺得無比可笑,就因為這樣?僅僅因為這樣?所以她就活該被他這般對待,她的孩子就活該受苦受難嗎?憑什么!

    楊妘目光凜冽,眸中滿是恨意,她猛然拔下頭上金釵對準楊侑的脖頸刺過去,瞬間鮮血飛濺。楊侑睜大眼睛,似乎完全沒想到楊妘會突然動手。他張著嘴,想說點什么,卻只發(fā)出嘎嘎的聲響。

    被帶至一旁的閔崇文驚駭大叫:“主公!楊妘,你住手。那是主公,是你侄兒l!你瘋了嗎?”

    連公主也不叫了,而是直呼其名。

    楊妘臉上血跡點點,她轉頭看過去:“瘋?誰能有你們瘋!你也知道他是我侄兒l,那他可有當我是其姑母!他既不仁,我為何不能不義!”

    呲,噗。

    金釵拔出又刺入,楊妘惡狠狠的目光瞪著楊侑:“我就是選擇了圣人又如何?我就是為李家生兒l育女又如何!國破家亡是我做的嗎?是我能左右的嗎?

    “天下動亂,江山易主是因為誰?因為父親,因為你們這些人,不是因為我!我只是在事后順應時局罷了。我只是想活,想安慰的活,有尊嚴的活。

    “我沒錯,我兒l子也沒錯。錯的是你,你該死!”

    金釵再拔再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