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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太子 第148節(jié)

    “現(xiàn)在讓他們得知太子病倒是因為你們,你覺得他們會怎么想?他們心里怎會沒氣。未曾堵在家門口,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就該偷著樂了?!?/br>
    于志寧雙目瞪圓:什么玩意,太子前陣子昏迷不醒是因為他們?

    他咬咬牙,問道:“除了這些,坊間還傳什么?”

    于夫人橫了他一眼:“這還不夠,你還想傳出什么?太子說了,他既當不得這個太子,不當也罷。到時候求圣人給他一塊封地,他就藩去,去封地研究農(nóng)事。

    “這兩年太子弄出多少東西,雖說都會推廣全國,但長安到底占了首利。長安百姓皆是得利者。更別提眼下紅薯才剛剛收成,百姓正自高興之際。此刻猛然得知太子當不得太子了,還要離開長安,往后這些東西再不是長安的榮耀,你覺得他們會愿意?”

    正說著,忽然瞥見門口的于立正與于慎言。

    于夫人瞬間閉了嘴,慢慢恢復(fù)和顏悅色,招手將兩人叫進來:“怎么這個時辰過來,先生的課業(yè)學完了?”

    于立正搖頭:“先生說明日會親自向父親請辭,他教不得我們了?!?/br>
    于志寧訝異:“怎么突然請辭,可是先生家中有事?”

    于立正看著他,神色猶豫。

    于夫人猜出幾分:“先生不愿教?”

    于慎言抿唇:“先生說父親連太子都教的,我們自然用不著他來教。還說……還說……”

    他偷偷瞄了于志寧一眼,聲音減弱了兩分:“說他恥于父親為伍?!?/br>
    于志寧:!??!

    于慎言揪著于夫人的衣角,鼻子一酸,悶悶道:“阿娘,如今小伙伴們也都不理我與阿兄了。他們問我,父親在家是如何教導(dǎo)我與阿兄的。問我與阿兄每日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身邊仆從婢女幾何,平日可會玩樂。接著又問及父親。

    “他們說,父親既自己吃用精細,閑暇之余也多有玩樂,喜好不少;同時也許我們吃用精細,許我們閑暇之余自主嬉戲,有所愛好,為何偏偏不許太子如此。他們說父親是不是在針對太子。故意挑刺?!?/br>
    針對太子。故意挑刺……

    這罪名不可謂不重,于志寧面色煞白,身子一晃,癱倒在地。

    于立正與于慎言都有些懵。于夫人看了于志寧一眼,心疼地一手牽起于立正一手牽起于慎言:“走吧,阿娘去與你們先生說?!?/br>
    母子三人走出去,于立正于慎言很是不安,頻頻回望:“阿娘,父親……父親沒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摔一跤而已,還是摔在軟墊上,能怎么著!”

    “那我們不管他了嗎?”

    “管他作甚。如今府中孤立無援,事情一大堆,何處不需我來處理,這都是誰鬧的。讓他一個人呆著,好好想想。我看他就是好日子過膩了,純屬閑的?!?/br>
    于夫人氣怒難當,心氣十分不平。府中麻煩一大堆,讓她焦頭爛額也就罷了。她最不能忍受的是還牽連到孩子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頓覺心臟抽痛。她不好過,憑什么惹出這一切亂子的“罪魁禍首”能好過?于志寧這死腦筋,合該治治他。

    于志寧呢?

    言說太子德不配位,意欲請圣人改立太子,致使太子重病昏迷,針對太子、故意挑刺……

    等等言語一遍遍在其耳畔回響,于志寧臉色寸寸發(fā)白,冷汗淋漓。

    第102章 臣彈劾于志寧不配為師……

    流言逐漸愈演愈烈, 不只坊間百姓,便是官員親屬家眷以及世家嫡支旁系也都參與進來, 此事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連剛剛收成的紅薯的熱度都被蓋了過去。

    比起思想單純,只覺得李承乾受了委屈想給他出氣的百姓,其余人的想法更多些, 質(zhì)疑、探究、議論、抨擊,不一而足。

    其中文人的嘴最是犀利,沒幾天, 流言已經(jīng)從“針對太子, 故意挑刺”變成了踩著太子來成全自己不畏皇權(quán)、剛正不阿的諫臣良師之美名。

    當然也有覺得此事發(fā)展迅速, 來勢洶洶,頗為貓膩的。但那又怎樣呢?

    在滿城百姓的憤慨之下, 在如同浪濤席卷的民心裹挾之下, 在大多數(shù)人已然站在同一陣線的情景之下, 他們要不隨波逐流也加入進來;要不裝傻充愣不加入也不站對立面,把自己的觀點掩埋。

    便是偶有敢于直抒己見的,提出種種疑點,也終歸被主流聲音所淹沒, 泛不起半點漣漪。尤其你若是說此事最初是從太子口中說出來了, 那就更是捅了馬蜂窩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說太子故意的?”

    “太子才幾歲, 孩子受了委屈, 你還不讓人說了?!?/br>
    “你是不是跟于志寧一伙的?!?/br>
    ……

    眾怒一犯, 何人能擋。這些人只能灰溜溜敗退,偃旗息鼓。

    等于志寧三人了解到全面情況時,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他們無法控制的地步, 這讓他們既憤怒又心驚,還沒等他們商議出合適的解決之法,局勢再度變幻,異變陡生。

    兩儀殿。

    “臣彈劾于志寧、陸德明、孔穎達三人私心過重,對太子吹毛求疵,隨意指摘,言辭針對,有故意構(gòu)陷太子之嫌。太子乃國之儲君,儲君教養(yǎng)絕不能托于此等人物之手,望圣人嚴查嚴懲。”

    于志寧三人目瞪口呆,懵,很懵,非常懵。

    往日只有他們彈劾別人,如今竟遭他人彈劾,還是這般嚴重的罪狀,這等罪狀若是落實,他們也不用活了。

    “你胡說!我們何時指摘太子,構(gòu)陷太子!你這是污蔑!”

    那人瞥他一眼,舉起手中奏折:“是與不是,臣奏折中樁樁件件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圣人只要一閱便知。更別說如今此事已經(jīng)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圣人,現(xiàn)今長安百姓都在看著呢。他們都在等朝廷出面,等您的一個態(tài)度?!?/br>
    于志寧陸德明孔穎達神色肅穆,陡然一驚,不約而同,齊齊跪下來:“圣人明察,臣等冤枉?!?/br>
    那人嗤鼻:“冤枉?那你們說說何處冤枉。你們沒有說太子性子張揚,不夠謙虛,非儲君典范?你們沒有說太子做派鋪張,玩物喪志,非儲君所為?你們沒有血脈僨張,義正嚴詞上疏批判太子?”

    于志寧咬牙:“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那是什么?你想說你們沒說過這些話?好,那就請?zhí)由系?,與你們當堂對質(zhì)如何?你們說這話的時候,也非是沒有旁人在場,人證全都帶上來,你們可敢!”

    于志寧啞然。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他們說這些話時本不是這個順序,也不是這個樣子,但話確實是他們說的,一旦上殿他們根本說不清,只會越發(fā)坐實了他們的“罪證”。

    “哼,不敢?你們平日說太子不是厲害得很嗎?你們甚至還想以死跪來威脅太子,以至于太子被你們逼得不得不自請廢太子。

    “太子自請廢太子的折子還在圣人案頭放著呢,為此事,太子郁結(jié)于心,大病十數(shù)日不醒。于志寧、陸德明、孔穎達,你們該慶幸太子吉人天相,平安無事,否則你們便是大唐的罪人,是天下的罪人,萬死難辭其咎!”

    于志寧面色大變,撲通重重跪在地上:“圣人,冤枉!臣等萬萬沒有此心。圣人令臣等教授太子,臣等自知這是委以重任,也知太子聰慧過人,非一般孩童可比,因此他的教導(dǎo)必定比過往所有儲君都要重要。

    “臣等知道自己比不得圣賢,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太子在臣等手上走歪,因而每每授課必定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面對太子之事總是琢磨琢磨再琢磨,不敢說嘔心瀝血,卻也是兢兢業(yè)業(yè),唯恐有半點差錯?!?/br>
    陸德明孔穎達也緊隨其后,接連跪下。

    “是啊,圣人,臣等對太子教導(dǎo)之用心,蒼天可見。自成為太子老師以來,從給太子開蒙第一堂課至今,每次教學內(nèi)容臣等都是精心選擇,嚴格規(guī)劃?!?/br>
    “臣家中還有為太子課業(yè)進展的規(guī)劃調(diào)整,上面每一個字都傾注臣的心血心力。太子每日功課作業(yè),臣亦是挑燈批改,評言指點每張每頁摞起來,如今已堆滿桌案?!?/br>
    他們字字泣淚,句句嘔血,訴說著自己平日對太子的教學是如何用心。

    “臣等從未因此自得,亦未有邀功之意,但現(xiàn)今被人說對待太子心思過重,指摘太子,故意挑刺,甚至是意圖構(gòu)陷。臣等是萬萬不敢認的。”

    “臣不知這些流言從何而起,但臣絕非這種人。圣人當初令臣教授太子,便已給過旨意,教的非僅僅是書本知識,還要教太子文治武功,教太子為人處世,教太子立身自正?!?/br>
    “這些年來,臣等念及圣人重托,日日不敢望。太子年歲尚小,偶有出錯,臣等如何能視而不見,任其荒唐,不加指正?”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涕淚橫流,聲聲泣血。

    李世民眉宇緊蹙,幾次想要開口斥回去,又思及今日這場戲是承乾設(shè)計的,承乾提前叮囑過他,讓他坐著觀看就行,什么都不用做,因而一時躊躇,一邊怕亂了承乾的策劃,一邊又怕承乾的策劃有誤,應(yīng)付不過來。

    見他不說話,于志寧磕頭再拜:“圣人,太子口腹之欲極重,食不厭精燴不厭細,餐餐頓頓豐盛至極,甚至耗費心血多番研究飲食之事,此等作為,臣如何能不說?

    “太子喜好玩樂,高調(diào)組建蹴鞠隊不說,還令人廣為搜集飛鷹用以熬鷹訓鷹斗鷹,這般舉止,臣如何能不說?

    “太子喜聽夸耀,每每聽聞贊美都洋洋自得,笑臉相迎,聽得批評訓誡便神色頹然,面露不喜,如此態(tài)度,臣如何能不說?

    “臣是恐太子染上惡習,墮了心性啊。試問,這等鋪張之風,玩樂之行,張揚之道,可是儲君能為?臣心心念念不過是令太子改正而已。臣身為老師,若見學生行差踏錯而不聞不問,那才是枉為人師。

    “只是臣怎么都沒想到,臣一片赤誠,結(jié)果卻……卻得來這樣的結(jié)果。指摘太子,構(gòu)陷太子,威逼太子,此間種種,無論哪一項,臣自認都沒有,臣怎么敢,又怎么會!因此,臣不認,死都不會認。”

    于志寧是覺得自己真的沒有,也是明白一旦認了就是身敗名裂。而即便不認,如今也已經(jīng)面臨身敗名裂之局,所以他必須堅持,必須破局,哪怕手段激進些,哪怕就是死,他也不能留下身后罵名!

    “如今面對千夫所指,是臣始料未及。臣愿一死以證清白。”

    于志寧猛然起身,朝殿柱撞去。

    眾人驚愕萬分,就連陸德明孔穎達也怔住了。李世民一顆心提起來,滿目驚恐,于志寧不能死,更不能以這種方法死去。

    “攔住他!”

    李世民高聲呵斥,說是遲那時快,在他出言之前,程咬金似乎早有準備,已然動作,瞬間抓住于志寧,阻止了他的行為。

    于志寧如何干得過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程咬金,被其牢牢禁錮住,動彈不得,唯有不斷掙扎,言語呵斥:“放開我,我不懼死,我要自證清白?!?/br>
    程咬金眉目蹙起,十分不悅。就在眾人詫異錯愕,恐于志寧固執(zhí),今日之事難了的時候,一道渾厚的聲音自殿外響起:“放了他,讓他撞!”

    眾人頓住,轉(zhuǎn)身望去。李淵一步步走入殿內(nèi)。

    所有人都愣了。自李淵退位至今已有九個月,這期間李淵不問朝事,一心享福,從未有再次染指政務(wù)之舉。搬入大安宮后,太極宮都已少入,除突厥進犯以及太子昏迷兩次,重回甘露殿居住了幾日外,再未有來,兩儀殿更是不曾踏足。因而他今日現(xiàn)身屬實讓人訝異。

    但他到底是太上皇,他要入內(nèi),誰人趕攔?

    而殿內(nèi)諸人,連同李世民在內(nèi),都得起身行禮。

    李淵看向于志寧:“不是要撞柱嗎?撞啊,朕看著你撞,讓朕瞧瞧你的骨氣!”

    此話一出,于志寧懵了,非是因他覺得每個人都會阻攔他,他壓根死不成。他說不畏死是真的不畏死。但李淵的神態(tài)是他從未想過,這個發(fā)展讓他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

    殿內(nèi)眾臣皆勸:“太上皇,不可啊?!?/br>
    李淵擺手制止眾人的話,轉(zhuǎn)頭斥責李世民:“你是死的嗎?人家都欺負到你兒子頭上來了,你就干看著,任由他們胡作非為?他們今日敢在朝會以死相逼,他日是不是敢在我們的墳頭蹦跶!這你也能忍?”

    以死相逼,墳頭蹦跶……

    言辭之激烈讓于志寧滿面慘白,他咬牙跪下:“太上皇,臣……”

    李淵懶得聽他廢話:“你是不是想說你沒有,你絕無此意,你只是想自證清白?呵,什么清白必須以死來自證。你總說太子不該這樣不該那樣,以免上行下效。還給太子說什么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讓太子牢記身份,一言一行都需三思。你呢?

    “今日若當真讓你一死了之,就此算是證明了你的清白。那么刑部判案還要講究證據(jù)作甚?誰不服誰有沒有罪,不看證據(jù),只看對方敢不敢以死證明清白就行。只要對方有這個膽量,那就是清白的。

    “你是不是想擾亂天下秩序,讓天下罪犯都來學你?你可真是給他們做了一個好榜樣啊!于志寧,你好,你真好!你是這個!”

    李淵豎起大拇指,但話語確實從牙縫里蹦出來的,那個咬牙切齒的勁,誰人看不出來。

    于志寧滿面驚駭,他不過是想一死以證清白,怎么就成給天下罪犯樹立榜樣,擾亂律例秩序了?

    “虧你是名門出身,幼承庭訓,熟讀圣賢之書。朕看你這書都讀狗肚子里去了。你此舉與市井潑婦有何區(qū)別?說不過就一哭二鬧三上吊,用自己的性命來讓他人畏懼,只要不想背上逼死你的罪名,就必須得退,你就如意了得逞了是嗎?

    “朕告訴你,你這手段對老二或許管用,對承乾或許也管用,朕可不吃你這套。朕就算不是皇帝了,也還是太上皇,是太子祖父,圣人父親。孝道在前,他們也得聽朕的。朕今日把話放這里,你想撞只管撞。

    “血染兩儀殿,好一出大戲,此等大事,史書如何能空缺。今日你不論撞沒撞死,都可在史書留名。上面就寫,于志寧繼針對太子,威逼太子,以致太子病重后,東窗事發(fā),不思自省改過,為保全自己清白名聲,于朝會之上,文武百官面前,以死要挾,行逼迫圣人之事。

    “你也別說是朕故意令史官污你。你自己說說,你所做所為,哪一項不是如此?朕知道你或許不這么覺得,但你覺不覺得不重要,你大可問問滿朝文武是不是這樣覺得,最重要是問問長安百姓,乃至天下百姓是不是這樣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