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親一個！親一個！

    關(guān)正英還不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江去雁到的。

    是坐在門口的一位官員，見到了這位漂亮的模特立刻認出人，“喂，歡迎我們的香江白玉蘭！”

    一群人起哄鼓掌。在男人們露骨的凝視里，江去雁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他倒不是第一次來這種場合，也不是第一回被林至芳派來作陪，但每次來，他還是不適應(yīng)。他不能理解男人為什么會喜歡這樣的娛樂活動。

    關(guān)正英這時懶洋洋對他抬了抬下巴：“過來?！?/br>
    他走過去，被關(guān)正英拉到懷里，正好擋掉了剛剛那個往關(guān)正英懷里爬的女孩。

    旁邊的聯(lián)交所副主席投來羨慕的目光：“還是你有福氣啊，太太這么賢惠，小玉蘭又這么靚?！?/br>
    “靚嗎？”關(guān)正英看懷里的人一眼，醉眼輕?。骸翱淳昧艘簿湍菢影??！?/br>
    副主席調(diào)侃：“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天上仙子到了你這里‘也就那樣’?！?/br>
    江去雁這時候正式進入上班狀態(tài)了，作出一副惱了的樣子就要起身走人：“好啊，我也就那樣，那你去找第二個吧。我走了?！?/br>
    關(guān)正英笑意盈盈把他拉回來：“你們看看，任性成這個樣子，我說不要帶出來給人看笑話吧？反正最后丟臉的總是我?！彼呐慕パ愕难叭ソo主席倒酒。”

    江去雁拿起桌子上的人頭馬去倒酒，又給點了煙，笑容甜美地和副主席碰杯子：“我自己平時也炒股玩玩的，主席可不可以告訴我明天哪支會漲，我也賺點零花?！?/br>
    副主席很喜歡他：“你的關(guān)老板還要你自己炒股賺零花？這么孤寒吶，正英你這樣不行的。”

    關(guān)正英只笑不語。

    江去雁有模有樣地抱怨：“他的錢都是他老婆管，我哪有膽子和他要錢。”

    副主席指了指自己的臉頰：“不如這樣，你親我一次，我告訴你一支股票。要是虧了錢，算我的，賺了的，你拿走。你放心，我這個人，生來是見不得美人吃虧的?！闭f完，他還看了看關(guān)正英，“要你的小玉蘭一個面吻而已，不會介意吧？”

    一群人都坐著看好戲，但沒有人出聲。

    生色場上的戲碼這些男人見慣不怪了，仿佛是大家默認的一種規(guī)則——懷里的情人說是人，本質(zhì)上還是提供消遣的玩具，玩得開了，交換情人、把自己的人贈送給對方玩、一人共侍多人都是有的，男人甚至以此為榮，情人越能玩，自己越有面子，說明他有本事。

    只是從前，很少有人有這個膽子光明正大地調(diào)戲關(guān)正英的人。這位太平山總教頭余威猶在，而且，都知道江去雁是大太太親手提拔上來的人，在富正有正經(jīng)的職位供著，關(guān)家大小姐見了都要叫一句哥，不是那種一兩個晚上隨便玩玩的便宜貨，說他是半個關(guān)家人都不夸張，所以人家哪怕背地里再瞧不起，表面上也不敢隨意輕賤這朵玉蘭花。

    但今天要人的是聯(lián)交所的副主席，把持著上市批文的實權(quán)官員。富正明天就要做上市答辯，為此全公司團隊上上下下忙了大半年，關(guān)正英散財無數(shù)、費心打點，為的就是哄得這幫官員開心，要是敗在這臨門一腳上，那半年來付出的所有的成本都要打水漂。不僅如此，未來富正想要在資本運作上有大的發(fā)展，恐怕會越來越難。

    一邊是寶貝珍重的小情人，一邊是公司的利益和前景，孰輕孰重，關(guān)正英必須作出權(quán)衡。

    江去雁也不傻，他知道這個吻如果真的親下去，今天晚上他恐怕就要陪這位聯(lián)交所副主席“出臺”了。而且，他要是表現(xiàn)出一丁點的不樂意或者不高興，攪壞了主席的興致，明天他會成為整個富正的罪人。這時候犧牲他一個，換公司的一帆風(fēng)順，是成本最小、性價比最高的買賣。

    要不是夜總會包廂燈光夭暗，他怕是會被人看出煞白的臉色。

    他來之前做好過準備今晚這場仗不好打，但他沒準備好是這么一場仗。

    眼見氣氛要僵下去，江去雁努力作出笑臉正要迎上去，就感覺到握著腰的手一收，關(guān)正英將他牢牢固定在了懷里。

    “你還說我孤寒？”關(guān)老板笑道，“本金是我們的，賺了本來就應(yīng)該是我們的，萬一虧了，我們哪有膽子真的找你要錢？你張口閉口幾個數(shù)字，輕輕松松賺一個吻，那不就是我們吃虧？好歹也是富正的頭牌，你出去打聽打聽他出場費多少，先把出場費交了再說——他氣性大著呢，我都要看他心情才給親一下，別說你了。”

    江去雁心里一松，今天是要把這個任性大明星的角色扮到底了：“我也沒有很貴，不如這樣，主席，你先告訴我數(shù)字，我賺到一次出場費就親你一次怎么樣？你也不吃虧啊?！?/br>
    旁邊的人哄堂大笑。

    副主席知道這是吃了軟釘子，不好說什么。他這個公職人員本來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不正當吃喝、娛樂、收受禮物，關(guān)正英手上大把的把柄，不高興了往廉政公署一送，再大的主席也只能去懲教所里教人炒股。何況，這里還是關(guān)正英自己的場子，不是任人耍威風(fēng)的地方。

    說到底為著一只野雞，不值得和關(guān)正英撕破臉。

    “小玉蘭你不如直說你看不上我。我也能理解的，我沒有你的關(guān)老板那么靚仔，又沒那么有錢嘛，”副主席不甘心地暗諷，“不是我說你啊小玉蘭，我只是給個建議，有時候氣性不能太大的。我們男人呢，終究還是喜歡貼心的、乖順的，你看看為什么大太太是大太太呢？人家賢惠懂事嘛，對不對？”

    江去雁忍著一肚子惡心，笑臉舉杯：“是我受教了，主席我再敬您一杯?！?/br>
    他給了個臺階，副主席順順當當也算下來了：“你不應(yīng)該敬我，你應(yīng)該敬關(guān)老板一杯。他是真的喜歡你吶，現(xiàn)在要找個這么識得疼人的男人不容易了?！?/br>
    江去雁握著杯子的手都一抖，眼角的余光瞥見關(guān)正英笑意漸退的臉。

    不知道是哪個人開頭喊了一句：“親一個！親一個！”于是帶動整個場子的人都在起哄，各個興奮地一邊拍手一邊高喊：“親一個！親一個！”

    氣氛熱烈而逼仄。后來江去雁回想起來，他忘了自己當時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這次再不親是真的會露餡。

    這時，關(guān)正英攬著他的手松了松，可能是想放開他給他個機會退開，他腦子一懵，仰頭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悶了，揪著關(guān)正英的領(lǐng)子就吻了過去。

    歡呼和掌聲在他們周圍炸開。

    關(guān)正英的唇是微濕冰涼的，一股子煙酒味，嘗起來其實并不怎么樣，但江去雁自己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嘴里濃郁嗆辣的酒液順著唇流出去，緩緩過渡到關(guān)正英的嘴里，關(guān)正英張嘴接下了，有一些來不及接的，順著唇角一直淌到下巴和胸口。

    兩人的氣息混合在一起，鼻頭頂著鼻頭，江去雁嘴唇發(fā)燙發(fā)抖。關(guān)正英沒動，既沒有回應(yīng)也沒有推拒。江去雁能感覺到隨著酒液的吞咽動作他喉頭處的掙動。

    直到最后一點酒流干了，關(guān)正英突然將懷里的人一把撈起，打橫抱在懷里站起身。

    包廂里到處是輕佻的口哨、笑聲和喝彩。江去雁在關(guān)正英懷里掙扎撒潑，仿佛真的醉了一樣：

    “你放下我！?。￡P(guān)正英！你唔好發(fā)神經(jīng)啦，人家看住架！”

    關(guān)老板向幾位官員微笑示意：“不好意思，各位慢慢玩，我先失陪了?！?/br>
    沒人敢打擾他的興致。他走出去的時候，副主席還在后面喊：“小玉蘭，乖乖的??！”

    “其實到樓上包房我們就分開了。他睡床，我睡沙發(fā)，as usual。第二日大太太按慣例把我叫過去問情況，我們打啵的來龍去脈她什么都知道?！苯パ阏f到這里就停了。

    關(guān)展宏很震驚，他像是一下子沒辦法接受這么大的信息量。

    江去雁能理解他的心情：“很多事情，你看見的、你想象的和真實的可能是完全相反的情況。就好像，你媽同你老豆之間的關(guān)系，遠比你能想到的復(fù)雜得多。包括你們?nèi)胰说年P(guān)系，他們本來就不是普通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形成尋常的家庭關(guān)系?！?/br>
    “我不是你媽‘安插’在你爹地身邊唯一的耳目，竊聽、監(jiān)控也都是常用的手段，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就不跟你說了，免得你覺得我在詆毀她。她是有她的緣由的，你老豆確實不是省油的燈，在外面偷吃也是事實，他不是一個負責(zé)任的丈夫。在這方面，他自己也承認?！?/br>
    關(guān)展宏臉色煞白：“所以，阿雪是不是很早就知道……”

    江去雁點頭：“知道的人還有你爹地的大秘書，我的助理和我的好友。你算是第五個知道的。”

    關(guān)展宏覺得很荒唐：“原來你們都知道。就只有我好似傻子一樣?！?/br>
    江去雁嘆氣：“你媽和你爹地是為了你好，不想讓你過早地接觸太多陰暗面的事情，他們之間無論恩怨情仇，都是上一代的事情，沒有必要給下一代增添負擔。他們盡可能地在你面前展示出了為人父母最好的一面，初衷是好的。”

    最讓關(guān)展宏感到荒唐的是，這樣一番話，竟然要讓江去雁這個外人來對他說。

    “所以呢？你今天來告訴我這件事又是為什么？”關(guān)展宏對他還是很警惕。

    江去雁反問：“你覺得呢？”

    關(guān)展宏知道關(guān)正英對他很失望，這兩周他甚至連父親的面都見不上，這是從前從來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他覺得父親可能已經(jīng)心灰意冷，不想再承認他這個兒子了。

    “反正我媽也死了，他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兒子也可以不要了……”大少爺開始自暴自棄。

    江去雁被他逗笑了：“你真是比你媽蠢多了?！?/br>
    關(guān)展宏瞪他：“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再打你！”

    “打就打咯，打了你能撿回你的職位，把你這份工作保住，你就打啊。”江去雁也拔高了嗓音，“說你蠢你就真的一點腦筋都不會動！你看看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你媽過身了，你還丟了飯碗，再不努力，你真的想出去睡大街？你現(xiàn)在只能靠你自己??！”

    關(guān)展宏如遭雷亟，好像他才反應(yīng)過來母親去世意味著什么。

    江去雁覺得林至芳是真的把這個兒子寵壞了：“你明年就25了，你看看這幾年自己都做了什么？白白浪費這么好的青春。讓你去子公司做點成績出來，是讓你去搶功勞打腫臉充胖子嗎？你要人家聽你的指揮做事，你也要自己有料才行啊！自己沒料別人憑什么聽你的？”

    除了他爹地，關(guān)展宏還從來沒被這樣訓(xùn)過，他覺得江去雁沒資格訓(xùn)他：“你……”

    “我什么我？”江去雁看他的表情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媽不舍得罵你，我又不會。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仔，跟我沒有關(guān)系?！?/br>
    關(guān)展宏只能干瞪著他，話都說不出來一句。

    “人家叫你一句太子爺，你就真的以為人家是恭維尊敬你？”江去雁嗤之以鼻，“那是在諷刺你啊。你要是喜歡被人一世叫草包太子爺你就繼續(xù)這樣下去吧。反正沒人能管你了?！?/br>
    關(guān)展宏實在聽不下去了：“那你說我能怎么辦吧？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是這樣子了。”

    “你不要問我，”江去雁拿他從前的話懟回去：“我已經(jīng)教壞大小姐了，怎么還敢教你這個太子爺，等陣教壞你了，你媽又要降雷來劈我。”

    關(guān)展宏沒想到這個人還這么記仇：“上次的事我已經(jīng)跟你道歉了?。　?/br>
    “你那叫道歉嗎？”

    “那你還要怎么樣？我不會跪下來求你的?！?/br>
    “我從來沒說過要你跪下來求我啊。我只是要一個誠懇的、真心的‘對唔住’而已?！?/br>
    關(guān)展宏憋得一張臉都是青的，就是說不出這三個字。

    江去雁忍笑忍得肚子疼，還要作出惋惜的樣子：“算了，反正我這種人，是不配得到大少爺一句道歉的。被人誤會了十五年，還要被罵厄蝦條、反骨仔，都是我抵死。大少爺是不可能有錯的。我看我還是走吧，省得臟了大少爺?shù)难劬??！?/br>
    關(guān)展宏見他真的要走：“喂！”

    江去雁沒理他，徑自往外面走。

    “江去雁！”關(guān)展宏再叫，“vice president！”

    江去雁停了停，回過頭看他一眼。

    關(guān)展宏兩步走向他，表情已經(jīng)變了：“我拿出我的誠意來，你幫我一回。怎么樣？”

    江去雁彎唇一笑：“那就要看你的誠意夠不夠了?！?/br>
    第18章 命運就是愛情

    其實江去雁沒把故事說完。

    后面還有一段是他不能對關(guān)展宏說的。

    兩人上了樓，進了包房，關(guān)正英把江去雁放在床上，兩只手肘撐在江去雁的臉頰兩側(cè)，將小模特牢牢壓在自己的身體下。這時候他雙目清醒，臉上毫無醉態(tài)。

    他們之間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江去雁心驚地看著他，能感覺到男人被挑起的欲望。

    “我不是有意要……”江去雁想解釋幾句，“我……我怕他們看出來……”

    關(guān)正英表情嚴厲，用警告的語氣說：“下次，不要這么做。”

    江去雁點頭。男人撤回了身體，謹慎地從他身上退開，沒再看他：“你去外面睡吧?！?/br>
    江去雁慌張地從床上爬下去，兩腿發(fā)軟地躺倒在外面的沙發(fā)上。聽到關(guān)正英進了浴室，花灑的水聲響起來，他才把自己蜷成一團，臉埋到肚子，恨不得用手和腳把自己腦袋包起來。

    心跳亂得很，身體因為強烈的羞恥感一陣冷一陣熱，不知道是不是洋酒的后勁上來了，他覺得自己在發(fā)燒，眩暈的感覺不斷加重，到最后心跳快得他要喘不過氣來。

    他發(fā)出低聲的煩躁的呻吟，渾身哆嗦，耳朵里除了逐漸放大的嗡鳴什么都聽不到。

    以至于關(guān)正英洗完了澡，出來了，走過來查看他的情況，他都完全沒察覺。

    一雙手輕柔地拍撫他的背，將他翻過來，他的臉一陣涼意，才知道自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