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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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抬手將風(fēng)帽重新戴上。 面對姜淮的追問,他已收斂好自己的神情,方才那一瞬溢出惡意與怨恨好似也隨著風(fēng)帽的收攏,被主人盡數(shù)匿跡其下,再難捕捉到一分。 莫名而起的劍拔弩張,消失殆盡得一樣莫名。 他語調(diào)平靜,與姜淮對視的眸光已無波無瀾。 “讖語已出,只待應(yīng)驗??腿巳舨唤怆[語,實為無此機緣,恕在下愛莫能助?!?/br> 這場由解卦者無端牽起的一場事宜,也同樣在他這句話里被單方面宣告終結(jié)。 啞謎讓人啞火,空氣里一時只余沉默。 “啪”的一聲清脆落桌聲響起,一錠銀子被利落擲下。 姜淮抬眼看向身側(cè),陸席玉已俯下身。 “廟會快結(jié)束了,待會兒有面具游街,去瞧瞧熱鬧?” 不知是不是錯覺,姜淮從他的語氣里聽出幾分安撫的意味。 她“嗯”了一聲,點頭應(yīng)了。 二人起身準(zhǔn)備離開,陸席玉道了句“風(fēng)大”,提示姜淮可將雪帽戴好。 離去前姜淮最后側(cè)目看那青年一眼,與抹額下那雙淺眸恰好對上。 對方也在靜看自己。 沒有似被毒蛇盯上的悚然,一旦纏緊便不止不休的絞殺感,也沒有毫無緣由的情緒攻擊。 那一霎,街巷喧嘩鼎沸,姜淮從他的目光里讀到了一點晦暗又深遠的疲倦。 匆匆一眼,姜淮收回了視線。 既無意表明身份,自己也不必糾結(jié),拒不合作的門是敲不響的,是否過度解讀還是兩說,真有情況,不論自己著急與否,麻煩都會自動找上門。 她沒甚留戀,抬腳跟隨陸席玉離開。 “占卜解卦者最喜道天機不可泄露,不敢直言,于是求卦的人們只能聽得一點隱晦之詞。” “久而久之,心神受其不可預(yù)知性所擾,這也反過來成了供養(yǎng)讖語力量的源泉。這也是多數(shù)支棚設(shè)帳的江湖人士無往不利的本錢,無甚稀奇?!?/br> 兩人行了一段距離,身后卦攤的輪廓早已模糊不見,瞥了眼一路沉默不語的姜淮,陸席玉突然開口。 姜淮正盯著面板上上漲的生命值,心里默默比對著禮物送出去的時間,聽見陸席玉說了今日里,目前為止最長的一串話,忍不住笑。 “怎么,小侯爺今日的角色原是一朵解語花嗎?” 他不問自己為何僅憑卜卦先生一句話就折返回攤位,卻在自己沒有得到想要結(jié)果時出言寬慰。 陸席玉聽見她熟悉的逗弄,心底莫名松了幾分,語調(diào)卻閑閑,“所言不過事實?!?/br> “我自幼身體不好,藥石難醫(yī)。父親曾請高人替我算過一卦,那高人也道我命數(shù)薄,有指點過一二。故而今日聽到那位卜卦先生給出相同說法時,會有些在意?!?/br> 姜淮有意主動提及自己方才反常的緣由。 編瞎話是門學(xué)問,講究實中有虛,虛中有實,最重要的訣竅是要多實踐。 很明顯她正在進行今日第四回實cao。 青石路上兩雙不同的鞋面,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以相同的緩慢步伐向前踱著。 “內(nèi)心無望者,會訴諸未知神靈。有些時候,又寧愿不要事先知道禍福吉兇?!?/br> “小侯爺您說,這是不是很矛盾?” 一聲嘆息輕飄飄落到青石面上,似生出了幾分阻攔的力量,黑色的鞋面停了下來,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迫近了白色鞋面幾分。 姜淮抬頭,便見少年一雙漆黑如墨的銳利眼眸。 “離苦得樂,眾生皆求。” 他看著姜淮,神情認(rèn)真,“不過這幾年戰(zhàn)場上生死之事歷經(jīng)多了,我學(xué)會了一個新詞,叫做‘人定勝天’?!?/br> “挑選愛聽的,別為難自己?!?/br> 賣個慘而已,搞這么溫柔,你的人設(shè)不會真是朵解語花吧。 不是也罷,是了更好,有來有回,戲才能繼續(xù)往下唱。 姜淮輕眨眼睫,低應(yīng)了聲“受教”,面上配合著露出點有所觸動的神情,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亟幼Ψ降陌参俊?/br> …… “哎呀公子,小老兒回來了,今個兒可真是謝謝您了!” 無守子今日趕個廟會的熱鬧,早早把攤子擺上,誰知剛賣了二十來卦,就鬧起了肚子,本想麻煩旁邊書攤老板分個心神替自己看一下攤子,自己去去就回。 這時一位正在書攤前挑書的青年聞言,突然出聲,主動提出可以幫忙。 無守子觀他周身雖有幾分生人勿近的冷然,但氣質(zhì)絕非俗人,且鼻正心正,于是忙拱手道謝。 誰料中途腹瀉癥狀加重,無奈之下,無守子又去了附近醫(yī)館抓了兩副藥,暗道出門前就該先起一卦的,這一來一回耽誤了不少時間。 那公子見他此刻人已至,未多言,只道“無事”便起身離開。 無守子眼睛一瞥,瞧見攤位上多了錠銀子,比他錢袋子里今日收到的卦錢總數(shù)還要多,忙出聲叫住對方身影。 “公子,這銀子……” “客人卦金?!蹦枪幽_步未停,丟下一句便隱入了熱鬧的人群。 旁邊書攤的老板見無守子一臉疑惑,出聲道: “老先生您是不知道,那公子打一坐這兒,啥也沒干,沒一會兒功夫,就招了不少年輕客人光顧呢,瞧模樣都是沖著人來著,期間那公子竟也還算了兩卦?!?/br> “算卦?”無守子有些訝異,沒想到那青年也是位卜先生? “誰知道呢,反正說得頭頭是道的?!?/br> 書攤老板聳聳肩,理著他手里頭的話本。 “我注意著,頭一個是給一個男人算的,講了幾句聽不懂的話,也沒收人卦錢?!?/br> “后來他又主動叫住了一位小姑娘,要給人算卦,不知是算岔了還是怎么的,那小姑娘身旁的郎君不樂意了,放下卦錢就帶著小姑娘走了?!?/br> “那小郎君給的數(shù)額還不小,估計是想花錢消災(zāi)吧……” 無守子撫著胡子聽著,又瞧了瞧手里的卦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