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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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室內(nèi)碳火充足,鍋里熱氣正不停地翻滾升騰。 不一會兒,陸席玉便覺熱意,他放下手中銀箸,微微起身推開了身旁的半扇窗。 霎時間,視線猝不及防被一抹暖色所侵襲,他推窗的手定在了原地。 “若覺熱意,客官可自行開窗取涼。” 方才掌柜臨出房門前,狀似無意的一句叮囑,原是這般用意。 對街是一家大型茶肆,共三層樓之高,正值午時,店肆門口時有兩三茶客進出。 二三樓的茶室窗欞為避寒風(fēng),大多緊閉著,偶有半扇打開的窗里,能得見客人談天說地,品茶對弈的身影。 寒冬白日里,天一貫的灰暗,沒了夜間萬千燈火的籠罩,上京這條中央大街上的屋檐翹角終于泛出一些青白冷意。 而在這呵氣成霧的凜冽里,眾生往來熙攘,似乎無一人在意,正有一叢又一叢不知名的鵝黃小花,沿著青瓦翹角的飛檐一路攀巖而上,迎著瑟瑟寒風(fēng),自由肆意地盛放。 那是茶肆二樓的檐角,位置隔空正對著陸席玉這扇窗。 冬藏萬物,瓦礫實難生根,它們是如何在這幾乎不可能的地方落地,繼而艱難生長。 分明是最稚嫩易折的事物,姿態(tài)卻是不容輕視,異常的柔韌頑強。 他注視著眼前的場景,神情微微怔然。 上京貴族世家們冬日里常會舉辦賞花宴,共邀親朋好友一同觀賞。 尋常百姓家即便不會特意設(shè)宴,也會在山茶、瑞香、梅花等時令冬花盛放之時,駐足欣賞一番。 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沒有誰會像這雙魚木盒的主人一般,寄一封書信,以陣法為引,大費周章邀他前來,只為讓他尋看一眼繁華極盛之處,這一小片無人問津的不知名野花。 如若自己不曾在意那封書信。 未能解出陣法。 拒絕進店入座。 也沒有推開這扇窗。 只一步錯過,少女這份隱秘又淺淡的期望皆會落空。 所以自落筆開始,她便只等一個冥冥之中的注定,一份心照不宣。 也只會等一份心照不宣。 多么荒唐幼稚,又隨性妄為的舉動啊,陸席玉喉間滾出一聲嗤笑,望向窗外的眸光里卻夾雜著些許柔和。 陸席玉自十二歲入軍營起,摸的是弓弩刀劍,見的是滾滾狼煙。 甲胄染猩紅,鼻尖翻滾的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戰(zhàn)鼓聲四起,便是鐵甲白馬,殊死搏斗。 浸yin戰(zhàn)場時間久了,生死尚且麻木,遑論其他。 像此刻這般,靜靜注視著一個微小生命的搖曳盛放,好似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午時剛過,陸席玉來到一樓柜臺前,未等他主動出聲,掌柜的已笑著從柜臺內(nèi)側(cè)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雙魚木盒,遞交給了他。 陸席玉展開信件,依舊是自由散逸的熟悉字跡。 “長豐樓,鴛鴦陣,執(zhí)狼筅,戰(zhàn)告捷。” “看來是替我定好今日行程了?!?/br> 掌柜的見眼前這位氣度不凡的少年看罷信件,垂眼合上木盒,丟下喜怒不辯的一句話,轉(zhuǎn)身便出了門。 門外傳來一聲馬兒的嘶鳴,掌柜的再一抬頭,門口哪還有半個人影。 盜驪的馬蹄聲響徹上京城的四方街道,少年靛藍(lán)衣裾在風(fēng)中肆意紛飛,獵獵作響。 冬日短而夜長,街道上點起第一盞燈火時,章穆已將馬停好在太尉府后院的馬廄里,緊接著便去尋錦竹。 “你請小姐放心,事都辦妥了,四封信都已按規(guī)定時間送到指定地點。只是今日,小侯爺怕是拿不到這最后一封信了?!?/br> “這是為何?”錦竹疑惑問道。 “我將最后一封信交給玉器行老板時,老板正準(zhǔn)備關(guān)門打烊,說是家中急事,店里唯一一個伙計也讓先回去了?!?/br> “好,我這就向小姐稟報。” 錦竹進入內(nèi)室時,姜淮正盯著彈出來的面板若有所思,面板上生命值顯示又漲了0.4個點數(shù),在聽到錦竹帶來的消息,姜淮也只道了一句“無事”便作罷。 待陸席玉趕到東門一家玉器店時,天色已然全黑,周邊店鋪門口早早掛上燈籠,唯有這家店門口一片昏暗,大門緊閉。 他輕喘了口氣,翻身下馬,上前拍了拍店門,見無人回應(yīng),眉頭不由微蹙。 他走進了隔壁古董店,從掌柜的口中得知,老板是有急事,故而今日很早便打烊了。 “瞧客官模樣應(yīng)是趕了很久的路吧,真是不湊巧,早來一點就好了,明日趕早吧。” 掌柜的咂巴兩聲,便低頭繼續(xù)忙活自己手頭的事去了。 陸席玉站立在原地,一時并未作出回應(yīng)。 店內(nèi)柜臺上點著燈,燈芯燃久了,結(jié)成了燈花,掌柜的隨手取了針來挑弄兩下,燈火瞬時又亮堂了幾分,陸席玉收回目光轉(zhuǎn)過身,抬腳出了古董店大門。 外頭風(fēng)大了起來,盜儷瞧見了來人,甩了兩下尾巴,原地打了個響鼻。 陸席玉抬起眼,發(fā)覺此刻濃黑的夜空里,正有不間斷細(xì)薄的白色柳絮輕飄墜落。 下雪了。 今年冬日上京城的第一場雪。 陸席玉盯著空中漸有漲勢的雪花,深潭般的瞳孔本能地微縮,頃刻間又沉寂下來。 自打開第一封書簡,心頭便一直鼓噪著的異樣感覺,也在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初雪中驟然熄滅。 自己這是在做什么,昏了頭嗎,任由對方擺布。 果然逢上雪天,斷不會有好事,簡直愚不可及。 他冷笑一聲,再不想任何事物,徑直翻身上馬,一甩馬鞭,朝昭平侯府方向揚長而去。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迎著第三聲報曉鼓聲,玉器店老板打著哈欠,慢騰騰地走近自家店鋪。 昨夜一場初雪下到半夜便停了,長街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霜,映著天又亮堂了幾分。 店老板搓了搓凍僵的手,掏出店鋪鑰匙,剛打開半扇店門走了進去,還未點燈照個亮,門外突然閃進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哎呦!嚇?biāo)纻€人!” 男人被嚇得渾身一哆嗦,可憐五十好幾的人,臉色頓時白了,待看清來人,神情更是惶恐了幾分,不敢置信道: “陸小侯爺?!” 這老板是認(rèn)得陸席玉的,兩年前劍庸關(guān)之戰(zhàn),軍隊凱旋之時,他被自家那個一心想入軍營、上戰(zhàn)場守衛(wèi)疆土的小兒子給拽到街上,一同迎接去了。那會兒曾遠(yuǎn)遠(yuǎn)見過一次,聽著自家小子在旁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對方的累累戰(zhàn)功,想不記得都難。 只是不知,這小侯爺今日怎么會突然造訪自己這不起眼的小店。 “小侯爺,這一大清早的,不知您造訪小店有何貴干哪?”他笑得滿臉拘謹(jǐn)。 陸席玉見他認(rèn)得自己,眉眼微斂,從懷里拿出木盒遞到他面前。 “來取東西?!?/br> 老板一瞧,這不是昨日傍晚時那男子托自己轉(zhuǎn)交的盒子嗎,他要轉(zhuǎn)交的人竟是陸小侯爺?那人當(dāng)時騎的馬,似乎烙了印,烙的是哪家的印來著? 他細(xì)細(xì)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太尉府? 玉器店老板頓感自己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秘辛,手有些哆嗦地找出來木盒忙呈給了陸席玉。 陸席玉接過,頷首道了聲“多謝”,轉(zhuǎn)身出了門。 一人一馬在清晨的雪地里行了一小段距離,陸席玉方才打開了木盒。 這次書信里沒有任何需要破解的陣法,只有簡短的五個字。 “酉時,小節(jié)夜?!?/br> 這是最后一封,心臟處又傳來一陣奇怪的緊縮,他輕握住了信紙。 天光逐漸大亮,周邊店鋪陸續(xù)都已敞開大門,喧囂聲四方漸起,上京城新的一日又開始了。 “這么晚了,阿玉為何一個人躲在這里?”身著拂紫綿長裙的女子在湖邊坐下,輕聲詢問身邊的孩童。 “沉確今日笑話我是個呆子,他說想把月光收集起來的人就是呆子?!?/br> 孩童望著湖水中月光的倒影,眼圈紅紅。 “他還搶走了我用來裝月光的小銀瓶,說等我不傻了才還給我?!?/br> “那阿玉是因為被同伴笑話了,又沒了小銀瓶,躲在這里偷偷傷心了嗎?” “沒有。” 孩童搖了搖頭。 “孩兒知道阿確會還給我的。孩兒只是不明白,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沒有強求他人同我一樣,阿確為何要阻我,明明我們那般要好。” “因為阿確是很了解阿玉的人。”女子輕撫著孩童的頭發(fā),語調(diào)輕緩而又溫柔。 “卻可能不是那個能理解阿玉的人。” “阿玉聽不懂?!?/br> “不急,等以后阿玉遇見了愿意和你一起收集月光的人,便會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