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萍萍沖她微微搖頭。

    趙小艾別開頭，眼不見為凈。

    “上車吧。”

    趙柯同意兩個人臨時加進來。

    趙芳芳歡歡喜喜地轉(zhuǎn)身去跟胡和志說。

    趙柯上拖拉機前，淡淡地瞥了胡和志一眼。

    說話的一直是趙芳芳，胡和志始終站在不遠處，局外人一樣什么都不出頭。

    趙小艾湊近她，小聲嘟囔：“這哪是知青，這是男狐貍精，芳芳姐腦子都糊住了，要是曹水敢那么糊弄我，我饒不了他?！?/br>
    曹水是當初和羅風一起下水的外村青年之一，人品好，模樣家庭條件都還可以，就進到趙五奶一家人的眼里，后來經(jīng)人撮合，和趙小艾走到了一起。

    馬盛在底下大力搖動搖把，煙筒里突突冒起一串兒黑煙。

    趙小艾猝不及防吃了一嘴，“噗噗”吐。

    后頭有人笑她，趙小艾回頭瞪眼，順帶瞪了她老實巴交的無辜丈夫一眼。

    “坐穩(wěn)?！?/br>
    趙柯熟練地握上方向盤，開出趙村兒。

    公社也能領(lǐng)結(jié)婚證。

    昨天趙柯打算著左右要去縣城，就拉著大伙兒一起去縣里辦結(jié)婚證，還有人幫著抓豬崽。

    今天卸完磚，趙芳芳說要去郵局給胡和志家人寄信，趙柯便把其他人一并留下，只帶了趙萍萍夫妻、潘斌夫妻和楊菲夫妻去縣城。

    為了能夠當天來回，他們早上走得特別早，拖拉機出了公社，就一路狂奔，中途一次沒停，中午就趕到縣里。

    養(yǎng)豬場——

    五個人，老方只見過趙柯和楊菲。

    他跟趙柯寒暄時，眼睛瞥到楊菲，立即便一臉“我想起來了”的表情，指著她大聲道：“我認得你，劁豬最利索那女同志，又來縣城了？”

    羅風、馬盛兩個男人的腦袋齊刷刷地轉(zhuǎn)向楊菲。

    劁……豬？？？

    最利索？

    誰？

    楊菲嗎？

    羅風這個丈夫尤其不敢相信。

    楊菲擺手，輕輕柔柔地謙虛：“沒有沒有，其他人都比我做得好，方師傅你太過獎了?！?/br>
    老方哈哈一笑，點著她肯定道：“我說是你就是你，我對你印象深刻，好家伙，瞅著柔柔弱弱的，拿起劁豬刀，一點兒不含糊，一割一個蛋，都沒咋流血?！?/br>
    楊菲有些害羞地低下頭。

    老方問：“回去沒多練習練習？”

    楊菲遺憾地搖頭，“我們大隊從這兒買的豬，都是劁過的?！?/br>
    “趙同志今年買了種豬，明后年下崽兒，你們就能自個兒劁了，老不動手，手生?！?/br>
    趙萍萍也很有興趣地詢問。

    楊菲毫不藏私，“回頭我教你，很容易的?！?/br>
    “行?！?/br>
    羅風和馬盛不禁夾了下腿。

    羅風看著楊菲和平常沒什么區(qū)別的表情，不免有些恍惚。

    之前大家笑話潘斌的時候，他還得意過，楊菲就是他期待中的媳婦兒模樣，婚前婚后表里如一，一直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支持他……

    她會劁豬？！還最利索？！

    無法想象……

    一只手忽然拍在他的肩膀上。

    羅風一抖，側(cè)頭看向手的主人。

    潘斌帶著很刻意的關(guān)心，問：“咋了？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羅風語氣復(fù)雜道：“我媳婦兒在家里連雞都不殺……”

    潘斌同情地看著他：“你確定……不是因為家里的雞舍不得殺嗎？”

    羅風：“……”

    潘斌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現(xiàn)在知道，為啥我們大隊都向外拓展了吧？”

    他另一邊，馬盛憨厚地說：“不是說，趙村兒大隊缺人手嗎？”

    男人有時候，真的單純。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br>
    潘斌兩只手抬起來，搭在倆人的肩膀上，搖頭晃腦，“趙村兒大隊土生土長的姑娘，要說溫柔，只剩下咱們趙主任的jiejie趙棉這最后一塊兒陣地，楊菲算是最后一道防線，不過從她拿起劁豬刀的那一刻，就破了……”

    馬盛憨憨地問：“所以……？”

    潘斌兩只手一齊拍了拍，“大家都瞧不上彼此，所以只能向外發(fā)展?！?/br>
    前頭，潘斌媳婦兒翟雪嬌掐腰，嗆人：“潘斌！快來抓豬崽！磨蹭什么吶！”

    潘斌霎時嬉皮笑臉，黏糊糊地應(yīng)：“誒~媳婦兒！來了！”

    馬盛撓撓后腦勺，“那他也沒發(fā)展出個脾氣好的啊?！?/br>
    趙萍萍和楊菲也喊他們過去幫忙，兩個人收拾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想頭，趕緊過去。

    四個人抓豬，趙柯去跟養(yǎng)豬場的張場長說了會兒話，完事兒沒停留，直奔革委會大院兒。

    有人好辦事兒，趙柯沒少來革委會走動，她現(xiàn)在又有點兒名聲，更好辦事兒。

    三對夫妻全都根正苗紅，身份上都沒什么問題，證明交上去，審核得飛快。

    潘斌和翟雪嬌先辦完，趙萍萍和馬盛第二個辦。

    羅風表情還有點兒受驚未回神似的，有點兒愣愣的。

    潘斌走到身邊，搭肩，嬉笑著問：“領(lǐng)完證可就來不及了，現(xiàn)在還能后悔……”

    然而他嘴上說著“能后悔”，眼神里卻是，羅風要是敢說后悔，拳頭立馬就掄上來。

    “什么后悔？”

    楊菲輕柔的聲音在兩人身后響起。

    潘斌和羅風一起略帶驚慌地回頭。

    楊菲眼圈泛紅，“羅風，你后悔跟我結(jié)婚了嗎？”

    羅風心一軟，連忙哄道：“沒有，你別多想，潘斌胡說的，我咋會后悔？娶你是我的福氣。”

    “真的嗎？”

    羅風極其肯定地點頭，“真的，千真萬確?！?/br>
    楊菲確認似的打量他的神色。

    羅風一臉正氣。

    楊菲相信，認真道：“你要是后悔，我不會糾纏你，不要勉強?！?/br>
    “不勉強，只是……”羅風面有難色，挨近她，小聲兒道，“你以后別捏我行嗎？我害怕……”

    楊菲懵了一下，忽地臉紅，輕錘他胸口，“你討厭死了~”

    輪到他們?nèi)マk結(jié)婚證，楊菲過來，就是叫羅風過去□□。

    兩人親親密密地辦事處走。

    潘斌“嘖嘖”兩聲：“男人真是賤吶~”

    一沓文件拍在他肩膀上，趙柯教訓(xùn)他：“你還知道呢？你媳婦兒自個兒在那兒看豬呢，你還有閑心在這兒攪事兒？等楊菲他倆辦完，趕緊走，別耽誤回家！”

    潘斌一凜，小跑出去。

    楊菲和羅風的結(jié)婚證拿到手，趙柯一刻不耽誤，立刻返程。

    同一時間，雙山公社——

    趙芳芳和胡和志辦完結(jié)婚證，一起到郵局寄信。

    趙芳芳賢惠道：“你不是說你家里也緊嗎？我還有點兒錢票，不如一起寄給爸媽吧？”

    胡和志感動，卻拒絕道：“不用了，你攢起來吧，我家里來信一直說，他們沒能幫到我們多少，也沒給兩個孩子什么東西，讓咱們什么都別寄?！?/br>
    實際上，他家以前就來信提過讓他接濟家里一點兒，上報紙之后，連著來兩封信，也都是說，讓他有本事了，別忘了家里。

    胡和志根本沒理會。

    他和趙芳芳的兩個孩子有趙家花錢養(yǎng)，趙芳芳手里的錢基本都是花到他身上，他為什么要寄給家里，便宜其他人？

    而趙芳芳只覺得胡和志的家人也這么通情達理，更加感動。

    胡和志未免她再提起寄東西的事兒，轉(zhuǎn)頭問郵局的人：“有沒有趙村兒大隊的信，我們一起捎帶回去。”

    “是有趙村兒大隊的信?！?/br>
    郵局的工作人員問清楚他們的姓名身份，又讓他們簽了字，才拿出趙村兒大隊的一大摞信，“咱們公社，現(xiàn)在就你們趙村兒大隊的信多，你們可真是出名嘍?！?/br>
    趙芳芳與有榮焉。

    胡和志也有幾分得意，不管他怎么討厭鄉(xiāng)下地方，這上報紙的榮耀，他是沾上光了。

    如果不是他下鄉(xiāng)到趙村兒大隊，基本是不會有這種機會的。

    兩人離開郵局。

    胡和志提著一大摞信，對趙芳芳溫情脈脈地說：“你不是要去供銷社買鹽嗎？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