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趙主任在, 他的眼神就跟著她, 那種抑制不住的喜歡和快樂, 實在是想不發(fā)現(xiàn)都很難。

    也就是這段時間，他們幾乎都在院子里燒磚，村民們忙著上工抽不出時間來湊熱鬧，沒有接觸更多人，否則村里人沒準兒也要發(fā)現(xiàn)。

    劉興學以前很看不慣傅杭，覺得他裝，傲，看不起人，心底還有些嫉妒。

    現(xiàn)在，他們算是化干戈為玉帛，還一起工作，很多時候他和林海洋因為反復失敗煩躁的時候，也都是傅杭冷靜地復盤、調(diào)整，帶著他們重新開始。

    劉興學行動上，已經(jīng)完全認可傅杭的能力，心理卻仍然時不時不服氣。

    但是，劉興學又發(fā)現(xiàn)，趙主任對傅杭態(tài)度大大方方，從來沒有過羞澀。

    這代表什么？

    傅杭是單相思！

    而且，傅杭竟然為了討女孩兒歡心，洗手做餅干，失敗了還沮喪……

    這么看來，他也沒那么有本事。

    劉興學幸災樂禍地笑，裝模作樣地安慰：“傅知青，你也不用太難受，反正就算餅干烤成功，趙主任也不會為你驕傲的?！?/br>
    “喂！”林海洋先不滿，“你少打擊人！傅杭再試兩次，肯定能做成。”

    劉興學對他的不滿無所謂。

    而傅杭一個眼神飄過來，劉興學臉上的笑立馬收起。

    林海洋在一旁“噗嗤”一笑，顯然在笑話他。

    劉興學面子過不去，嗤了一聲，用過來人的口氣道：“不是應該約趙主任一起烤餅干嗎？失敗次數(shù)多才好，能光明正大待在一塊兒?！?/br>
    傅杭的心神再次從燒焦的餅干上抽離。

    他是想給趙柯一個驚喜，然后隨意地告訴她，這是他親手做的。

    可是一起烤餅干……

    傅杭心動。

    林海洋好奇地問劉興學：“你有經(jīng)驗？你以前處過對象？”

    沒有。

    傅杭他們來之前，劉興學對方靜有過一點兒意思，想著回不去，就找個知青結(jié)婚。

    那時候他向方靜示好，方靜不拒絕不回應，他還以為她矜持，后來才知道，人家壓根兒沒看上他。

    劉興學嫉妒地看一眼傅杭的臉和不經(jīng)意露出來的手表，微微揚起下巴，裝作很老練地說：“我跟你們兩個生瓜蛋能一樣兒？要是不下鄉(xiāng)，我孩子都有了?！?/br>
    他下鄉(xiāng)時候跟他們現(xiàn)在一樣大，竟然談過對象！

    林海洋目露羨慕。

    傅杭也有幾分意外，請教他：“怎么樣能讓她心安理得地接受我送的東西？”

    劉興學哪知道，不想露出馬腳，就一通瞎白話：“這種事兒，你得分析啊，人家需要什么，得送人拒絕不了的，這叫投其所好。而且絕對不能急，一次不行多送幾次，總有一次會收吧？時間長了，慢慢滲透到方方面面，對方就習以為常了。總之事在人為。”

    林海洋聽著……廢話連篇。

    傅杭卻是若有所思。

    劉興學見狀，心里得意。

    反正比起傅杭這種明顯做不出死纏爛打，稍微出格點兒，都得反省自己的人，他肯定強很多。

    劉興學膨脹地清了清嗓子：“傅知青，餅干廢了，看磚吧，等中午趙主任回來，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她肯定很高興?！?/br>
    傅杭目光轉(zhuǎn)向磚塊兒，平靜地說：“這是一定會獲得的高興，我想讓她有意外之喜。”

    劉興學：“……”

    不經(jīng)意的炫耀，真討厭。

    中午，趙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

    傅杭叫住她。

    “怎么了，傅知青？”

    林海洋和劉興學假裝在忙活，實際悄悄打量著他們。

    傅杭云淡風輕地抬手，從圍欄上遞給她一塊兒完整的磚，“這是今天的成品?！?/br>
    趙柯驚喜地接過來，渾身疲憊一掃而空，“做出來了？”

    傅杭道：“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標準。”

    趙柯翻來覆去地看，又單手掂了掂，感受手感。

    她像是孩童得了心愛的玩具。

    今天多云，沒有日光，但傅杭隔著圍欄看見她高興，心情也跟著變得更好，連天都明媚了些。

    趙柯把玩夠，抬眼，雙眸清亮地看著他，問：“那是不是能蓋大窯了？”

    傅杭反問：“馬上就要立冬，能開工嗎？”

    趙柯毫不猶豫地點頭，“只要你確定燒出的磚合格，剩下的，我來解決?！?/br>
    她這么可靠，傅杭也不能遜色，肯定道：“可以蓋?！?/br>
    趙柯嘴角一揚，舉起磚，“這個磚，我可以帶走嗎？”

    “可以，就是給你的，一塊兒夠嗎？”

    “還有？”趙柯微微踮腳，側(cè)頭張望，“如果能多給我一塊兒，更好?！?/br>
    “有有有！”林海洋又舉著一塊兒磚竄出來，“趙主任給你?！?/br>
    后頭，劉興學沒拉住他，又低低地罵了一句“生瓜蛋”。

    傅杭也有些許無語，多費一回事兒，接過磚，又轉(zhuǎn)遞給趙柯。

    趙柯一手拎著一塊兒板磚，笑容滿面，“那行，回頭安排落實，我通知你們?！?/br>
    傅杭答應，隨后對她說：“在飄垡地附近挖得黏土，黏度更適中?！?/br>
    趙柯領會。

    得趁著地凍得不實，盡量提前多準備一些黏土。

    “我知道了?！?/br>
    傅杭仍然站在圍欄后，沒有要結(jié)束話題的意思，緩緩開口邀請：“你之前說，想要試試能不能烤餅干，我買了一些面粉，搶收結(jié)束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試著做一做？等做成功，我們可以帶著大隊的孩子們一起做，也讓他們嘗嘗餅干的味道，他們應該沒吃過?！?/br>
    趙柯一聽“讓孩子們嘗嘗”，當即答應下來：“好，搶收結(jié)束，我跟你一起試驗?！?/br>
    “那我們約好了?！备岛忌平馊艘獾卣f，“磚很重，不要一直拿著了，快去休息吧?！?/br>
    趙柯跟他、林海洋和后面的劉興學笑了笑，拎著磚，腳步歡快地離開。

    不過她沒進屋，而是直接出去了。

    林海洋感興趣地問：“傅杭，你怎么想到帶上大隊的孩子們的?！?/br>
    “劉知青不是說投其所好？”

    林海洋看向劉興學。

    劉興學發(fā)懵。

    他是說了，可只是說說……

    ·

    趙柯帶著磚去了趙新山家。

    趙新山拿到兩塊兒磚，比趙柯還稀罕，兩塊兒磚并排擱在桌上，摸金子一樣一起反復摩挲，還有些不敢置信，“這是咱大隊自己燒出來的磚？咋這么好啊……”

    傅杭拿給趙柯的兩塊兒磚，是一爐里燒得最好的兩塊兒，其實還不夠好，但這是完整的磚啊。

    趙村兒大隊沒有一間磚房，甚至沒有過磚。

    趙新山摸著摸著，眼眶微微泛紅，“真好啊，咱們大隊能自己燒磚了……全村真的有可能住上磚瓦房了……”

    一個沉默穩(wěn)重如山的中年漢子，竟然在后輩面前紅了眼。

    趙柯驚訝，轉(zhuǎn)念又能夠理解。

    上一次趙新山情緒波動巨大，是暴雨時莊稼遭災。

    這一次，是為了磚瓦房。

    一個土地，一個房子，是農(nóng)民一輩子的念想。

    有田有房，根就一直在，心里就踏實。

    他們都生于農(nóng)村，都打從心里希望家越來越好。

    趙新山收拾起情緒，再坐不住，抱著兩塊兒磚起身，“我拿給村里老人們瞧瞧去?！?/br>
    也不等趙柯，匆匆往出走。

    趙柯喊：“大伯，還用呢，看完得拿回來！”

    趙新山答應一聲，人影已經(jīng)不見。

    李翠花飯做到一半兒，聽到聲兒出來，氣道：“不吃飯啦，這又干啥去?！?/br>
    趙柯笑了笑，“大伯高興嘛?！?/br>
    趙新山帶著兩塊兒磚，從他家繞村子一圈兒，中午飯都沒吃，只顧著顯擺。

    效果很顯著，下午干活的時候，全村都知道大隊燒出磚了，不管看見沒看見，全都說得有鼻子有眼。

    大家伙兒搶收兩天，本來累得四肢灌鉛一樣重，突然的一個消息，就像是吃了人參果，四肢百骸全是使不完的勁兒。

    眾人邊麻利地干活邊喜氣洋洋地暢想，今天有第一塊兒磚，明年就能有第一棟磚瓦房，啥時候自家能住上磚瓦房呢？

    “你們說蓋磚瓦房的事兒，大隊啥章程？”

    “大隊長沒說，只說到時候會開社員大會?！?/br>
    “你想要蓋啥樣兒的磚瓦房？我家人多，能蓋個大的嗎？最好一人一個屋?！?/br>
    “你還想一人一個屋，做啥美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