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是沒少說，眾人嬉笑，想要含糊地混過去。

    “我在外人面前就那么一說，自家人啥德性，誰不知道誰啊，你們還上綱上線了?！?/br>
    當(dāng)然，他們說得問題肯定存在，是有那種“攪家精”，也有一些品德性情不太好的女人，趙柯也不偏著，“有事解決事兒，講不通慢慢捋，一天捋不明白捋一年，我耐心有的是。”

    她語氣不多嚴(yán)厲，面上也溫溫和和，說兩句嚴(yán)肅了還會自己插科打諢緩解氣氛，所以大家伙兒能聽進(jìn)去也不會太不舒服。

    甚至，還有人膽子大，當(dāng)面嘀咕她：“你還有耐心呢，你一言不合就動手，脾氣老差了。”

    說話的是二叔家的老五趙永軍，他膽子大，嘴快過腦子。

    趙柯噎住，“我那能一樣兒嗎……”

    而社員們總在趙柯壓迫之下，一看她氣勢弱了，瞬間抖擻起來，紛紛發(fā)表意見——

    “趙主任，你自個兒說的，咋收拾不能動手，你咋還動手？”

    “對對對，干部得起表率作用?！?/br>
    “俺們可不是埋汰你嫁不出去，主要是你這脾氣，男青年都讓你嚇跑了?！?/br>
    “誰不說呢，哪能脾氣一上來就拎棍子呢？”

    “正好趁這個機(jī)會，哄一個不了解情況的男青年回家，就是發(fā)現(xiàn)真面目，也跑不了。”

    “也行，咱趙主任表面上，那沒的說，十里八鄉(xiāng)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姑娘?！?/br>
    “晚了吧？你們忘了空腳踩死老鼠的威風(fēng)了？”

    一群人故意唉聲嘆氣。

    趙柯腦瓜上的神經(jīng)一跳一跳的：“……”

    她想打人。

    趙新山和牛會計笑看向趙柯。

    牛會計還跟著戲謔道：“咱們小趙主任看來也很有進(jìn)步空間啊?！?/br>
    行吧，她就犧牲自己，讓他們得意得意。

    趙柯露出一副憋屈的樣子，慢吞吞地反省道：“行，我以后注意……盡量不動手?！?/br>
    又贏了一回！

    在趙柯嘴上能占到的便宜，可不容易。

    一群人歡天喜地，比剛才還要高興。

    趙柯白他們：“房子不是一天蓋成的，本事不是天生就會，道理也不是天生就懂的。咱都在外人面前裝好了，誰也別露餡兒?！?/br>
    眾人哈哈笑著應(yīng)承。

    趙柯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誰又知道，裝著裝著，不會變成真的呢？

    總之今天對趙村兒來說，是具有特別意義的一天。

    他們賣白菜，得了一大筆錢。

    他們膈應(yīng)李村兒，得了不一樣的快樂。

    一個潑糞，趙村兒人打開了新思路，開始走上陰損又假模假樣的道路。

    算是另辟蹊徑，增強(qiáng)了全村的凝聚力？

    ·

    一卡車裝不下全部白菜，一輛中型卡車可能要來回跑兩趟，所以每個村都要留一部分人裝車。

    李大隊長安排李寶強(qiáng)父子在村兒里，他們一家直到晚上才聽說趙柯的話。

    那過來傳話的媳婦兒還問她：“寶強(qiáng)媽，會不會真是寶強(qiáng)有啥問題，聽趙村兒人說，那大夫醫(yī)術(shù)可好了，要不讓寶強(qiáng)也去看看……”

    李寶強(qiáng)媽頓時大發(fā)雷霆：“我兒子才不會有?。∩僭谀莾悍牌?！滾滾滾！”

    雖然確實有來看熱鬧的成分，但她當(dāng)眾趕人，那媳婦兒也不舒坦，回懟：“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誰不能生，等著瞧唄。”

    隨后，她扭身走了，見著村里人便講究起來，煞有介事地說：“趙村兒那意思，春妮兒肯定不會回來跟個不能生的男人過了，以后她要是改嫁，更別人生下孩子，到時候看李寶強(qiáng)媽還咋嘴硬逞強(qiáng)?！?/br>
    真要有那一天，李寶強(qiáng)家可就沒臉了，更得夾著尾巴做人。

    李寶強(qiáng)家——

    李寶強(qiáng)在屋里聽到了對話，等親媽一進(jìn)來，就臉色陰沉道：“我沒?。　?/br>
    “你肯定沒病?！崩顚殢?qiáng)媽態(tài)度依舊篤定，“誰知道真的假的？沒準(zhǔn)兒是他們?yōu)榱俗屧蹅兘铀貋?，故意搞得這一出！”

    他爹也態(tài)度堅決地表示，他根本不需要去看什么醫(yī)生，他就是沒病。

    李寶強(qiáng)聞言，臉色緩和了些，寧愿相信親媽說的，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可能有毛病的事實。

    至于他們心里是否有懷疑，只有他們自己清楚。

    ·

    趙村兒大隊賣菜賣了多少錢，不可能瞞著社員們，也瞞不住。

    雖然全村應(yīng)該都知道了，但第二天，趙新山還是將村里人集中在一起，正式地宣布了賣菜的收益。

    全村人都在傻樂，渾身都洋溢著滿足的快樂。

    知青們受到感染，也由衷地高興。

    趙新山?jīng)]繃著臉，清了清嗓子，對社員們道：“這個錢呢，跟往年一樣，要留出一部分明年用，還得留出一部分用作村子基礎(chǔ)建設(shè)，擴(kuò)大合作社規(guī)模，目的是為集體繼續(xù)增產(chǎn)創(chuàng)收，改善全村生活水平，真分到大家手中，不會太多，都有個數(shù)兒，別到分紅的時候這事兒那事兒的啊?！?/br>
    分再少也會分到，更何況是為了以后更好。

    大家依然喜氣洋洋。

    還有人機(jī)靈，問：“大隊長，是為了以后蓋磚瓦房嗎？”

    趙新山向傅杭幾人。

    他們的小磚窯已經(jīng)在嘗試，具體咋樣，他也不完全了解，只聽說每天都在不斷地重復(fù)失敗，至今還沒有符合要求的成磚出爐。

    不過，不耽誤帶大伙兒暢想美好未來，動員全村。

    趙新山道：“只要大家努力，跟著大隊走，該有的早晚都會有?！?/br>
    趙柯在旁邊兒悠悠地說：“沒準(zhǔn)兒住磚房，還頓頓吃rou，吃到膩呢？”

    全村都哈哈大笑起來，不相信：“吃rou咋可能會膩呢？”

    吃rou咋會膩呢？

    全村都覺得這是白日做大夢，嘴里又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

    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好，要是真有那一天……

    不敢想象。

    兩天后，孫家三口人回村兒。

    天涼，村口樹下沒人，三人進(jìn)村到回家，這一段兒路都沒有人知道。

    直到傍晚，社員們下工，鄰居幾家注意到孫家的門沒開了，才猜測他們是不是回來了。

    冬妮兒立即跟婆婆、丈夫說要先回娘家一趟。

    王老四沒說啥，東嬸兒想了想，說：“我跟你一起去看看?！?/br>
    他們婆媳去，對門兒的馬健媳婦兒和趙蓮花也跟著一塊兒去老孫家看春妮兒。

    春妮兒還是沒咋吭聲兒，但她這次沒躲著，安靜地見了人，才進(jìn)里屋待著，冬妮兒陪她。

    而孫大娘夫妻，去省城前愁眉不展，回來眉宇間印痕舒展了點兒，眼里的愁苦卻沒少多少。

    孫大爺打了個招呼便沉默地出去干活兒。

    趙蓮花關(guān)心地問：“你們?nèi)メt(yī)院，咋樣兒？”

    孫大娘道：“做了不少檢查，后來建國領(lǐng)俺們看了醫(yī)術(shù)好的老大夫，老大夫給她把完脈，說她就是身體折騰得太差了，養(yǎng)好了能生，春妮兒……大哭了好一氣兒，都暈過去了?！?/br>
    趙蓮花嘆氣，“沒啥大問題，咋也算是好消息，就是苦了春妮兒，之前受苦?！?/br>
    東嬸兒打量著孫大娘，道：“看春妮兒精氣神兒都不一樣了，這不是好事兒嗎，你咋還拉著個臉好像欠人錢似的?！?/br>
    趙蓮花和馬健媳婦無語地看她。

    孫家可不是欠人錢嗎？足足借了五十塊錢呢！

    孫大娘無力，“我們不方便再去省城復(fù)查，就給春妮兒拿了一個月的藥，五十塊錢沒剩啥了，就這，大夫還說不夠呢，說咱們吃得不行，養(yǎng)到春妮兒月月來事兒，估計得個一兩年，后還要花不少錢呢……”

    馬健媳婦兒問：“得吃啥行?。俊?/br>
    “豆子，雞蛋，魚，rou……”

    東嬸兒大驚小怪：“誒呦~這天天吃，誰家能吃得起啊？養(yǎng)千金小姐也不是這么養(yǎng)得啊！”

    趙蓮花道：“要是能養(yǎng)好，也行，不然不能生，春妮兒咋辦？”

    馬健媳婦兒替孫家犯愁：“全搭春妮兒身上也不夠啊?！?/br>
    東嬸兒精打細(xì)算：“真能養(yǎng)好嗎？別到時候錢花了，春妮兒還不能生……”

    孫大娘立時變色，“當(dāng)然能?！?/br>
    趙蓮花扒拉東嬸兒一下，“真想把你這破嘴給縫上！你說點兒順耳的話不行？”

    里屋——

    冬妮兒低聲安慰春妮兒：“姐，大夫都說你能生，好好養(yǎng)著肯定可以的。”

    春妮兒低垂著頭，咬緊下嘴唇。

    外屋，東嬸兒看看孫大娘的臉色，閉嘴兩分鐘，又忍不住道：“得讓春妮兒婆家出出血，他們把好好的閨女禍害成這樣，不能便宜他們！”

    馬健媳婦兒搖頭，“春妮兒婆家那德性，咋會樂意出？”

    孫大娘沒言語，她最了解那親家的嘴臉，他們只會吸血，一毛不拔。

    東嬸兒振振有詞：“要是還想要孩子，肯定得好好養(yǎng)著春妮兒吧？”

    “這……這還讓春妮兒回去??？”馬健媳婦兒小心地覷孫大娘一眼，實誠道，“春妮兒要是真那么養(yǎng)，那錢，她婆家能再娶一個媳婦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