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想到那畫面就心痛。

    幾乎要穿過半個村子，有不少社員都瞧見兄弟四個一起，奇怪之下，問了一嘴。

    真張開嘴，也沒那么難，趙永強(qiáng)大大方方地說：“我家讓六叔、栓柱兒他們受委屈了，我們拿點兒東西過去賠禮道歉?！?/br>
    社員們驚訝之后，說：“你們兄弟是好樣兒的。”

    等到兄弟四個離開，趙二叔趙二嬸兒也腳步匆匆地走過去，社員們看熱鬧的心情蠢蠢欲動，跟上去。

    趙二叔趙二嬸兒是在快到趙建發(fā)家的路口攆上的四個兒子。

    夫妻倆命令：“不準(zhǔn)給人跪下！”

    四個兒子看著他們，不吭聲。

    夫妻倆羞惱地別開眼，臉上僵硬地走向趙老六家。

    趙永強(qiáng)四個對視后，跟上父母。

    他們一家六口一出現(xiàn)在趙建發(fā)家院子，全家人都警惕地望著他們。

    趙小草更是刺猬一樣，“你們來干啥！”

    趙二叔趙二嬸兒張不開嘴。

    趙永強(qiáng)也不催父母，領(lǐng)著三個弟弟上前，扯起笑臉，“六叔，六嬸兒，栓柱兒，別誤會，我們是來賠禮道歉的。”

    趙建發(fā)一家人震驚。

    兄弟四個站在一塊兒，垂下頭，“栓柱兒當(dāng)兵是喜事兒，還來鬧，是我們不對。”

    趙建發(fā)和他媳婦兒羅紅霞反倒不安起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這、這跟你們兄弟也沒啥關(guān)系……”

    “不是?！壁w永強(qiáng)彎下腰，“我爹娘的事兒，就是跟我們有關(guān)，我們做兒子的沒有做好，我們代爹娘跟六叔六嬸兒還有栓柱兒道歉?！?/br>
    其他兄弟三個也跟著彎腰。

    本來是高高大大的青壯漢子，彎下脊梁求人原諒，瞧著格外心酸。

    趙二叔趙二嬸兒當(dāng)父母的，終于悔恨起來，急急地走上前，拉起他們：“起來，你們起來！”

    兩人扶起兒子們之后，又一同看向趙建發(fā)夫妻和栓柱兒，“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沒顧念拴住兒也是我們的親生孩子，為難他了，我們的錯！跟他們兄弟沒關(guān)系！”

    趙栓柱兒眼神復(fù)雜。

    趙二叔趙二嬸兒看向他，保證：“我們以后再也不會為難你了，你要怨就怨我們，我們活該，別怨你兄弟他們，他們是好的。”

    趙建發(fā)羅紅霞走到趙栓柱兒身邊，拍拍他的背。

    趙萍萍和趙小草也都擔(dān)心地看向趙栓柱兒。

    趙栓柱兒眼神一暖。

    他也有愛護(hù)他的家人。

    趙永強(qiáng)率先放下東西，道：“六叔，六嬸兒，栓柱兒，這是賠禮，你們別嫌少，一定要收下?！?/br>
    羅紅霞忙擺手，“大家都不容易，帶回去帶回去，給孩子吃?！?/br>
    趙永強(qiáng)搖頭，堅持要留下。

    其他三人也都放下東西，然后不管不顧地退出去。

    趙二叔趙二嬸兒心疼地看一眼地上的東西，到底沒說話，默認(rèn)了。

    趙建發(fā)和羅紅霞看兩人稀奇，院外圍觀的社員瞧兩人也稀奇不已。

    但趙二叔他們一家既然認(rèn)錯了，雙方也沒啥深仇大恨，趙建發(fā)夫妻就收下了道歉，表示這事兒過去了。

    等到趙二叔他們離開，趙建發(fā)一家還有點兒反應(yīng)不過來。

    不過，心頭的陰霾，總算是散了。

    第70章

    趙楓留在村子里的最后一天, 趙棉從公社回來，一家四口團(tuán)聚。

    她買了兩斤豬rou，一進(jìn)門就鉆進(jìn)廚房，要做她拿手的扣rou。

    這兩天, 趙柯走到哪兒, 趙楓就跟到哪兒。

    趙柯沒嫌他煩, 今天大姐回來, 倆人就待在家里圍著大姐前后轉(zhuǎn)，趙棉在廚房, 倆人都在廚房。

    嗯, 趙棉也沒嫌他們兩個煩, 還是個很好的聽眾, 對她沒參與的日常，句句有回應(yīng)。

    “誰選上去入伍，都不意外，大家都很好?！?/br>
    “二叔家能和六叔家握手言和, 栓柱兒就不用夾在中間傷心難過了?！?/br>
    “水車一定很漂亮, 吃完飯我們一起去轉(zhuǎn)轉(zhuǎn)?！?/br>
    ……

    趙柯和趙楓，一個坐在老位置——灶坑兒前燒火，一個幫著大姐打下手。

    他們只是瞧著趙棉，跟她隨便聊聊，就像倦鳥歸巢，精神找到棲息之地那樣舒適平緩。

    趙棉越發(fā)像白開水, 看似單調(diào), 實則沁潤著身邊的人。

    傍晚, 一家四口各坐在方桌一角。

    趙棉做了一頓很豐盛的晚飯, 用料扎實, 兩斤rou消耗一空。

    往常她要是這么敗家，余秀蘭肯定要教訓(xùn)，今天卻啥都沒說，甚至難得溫情地先給小兒子夾了一片兒rou。

    趙楓怪不適應(yīng)的，“媽，你別嚇我……”

    余秀蘭冒火，看在他明天就要離開家，忍下來，牙縫兒里擠出一句慈愛的話：“多吃點兒?！?/br>
    趙楓更怕了，趕忙拿起筷子，殷勤地夾了兩片rou到她碗里，求她：“媽你正常點兒?！?/br>
    余秀蘭額頭的神經(jīng)一跳一跳的，沒忍住，罵他：“我是咋苛待你了？聽不得好話啊，什么毛??？”

    挨罵了，趙楓卻一臉舒坦，自在了很多。

    余秀蘭氣悶，瞪他一眼，沒再表現(xiàn)啥溫情。

    臭小子不配。

    趙楓今天是主角，敞開了吃rou，美滋滋地說：“要是每次離開家都有這待遇，我肯定多走幾次?！?/br>
    余秀蘭下意識就想抬手抽他，手抬起忽然反應(yīng)過來，多走幾次不就是要多回來。

    孩子大了，總會飛遠(yuǎn)。

    他也不是真的那么沒心沒肺，只是男孩子要面子吧……

    余秀蘭突然情感豐沛，感懷的目光一直落在兒子身上。

    趙楓沐浴在母親徹底釋放的母愛之下，吃rou都快不香了，求救地望向兩個jiejie。

    趙柯和趙棉全都視而不見。

    趙柯還故意給他夾菜，溫柔地說：“小楓，jiejie看你吃?！?/br>
    趙棉也眼神柔和地看著他。

    趙楓被三個女人柔軟的眼神包圍，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大姐也就算了，余秀蘭同志和二姐太嚇人了……

    好不容易熬過一頓飯，趙楓借口“探病傅知青”，逃也似的跑出去，也不陪兩個jiejie去看水車了。

    傅杭沒對趙柯撒謊，他確實不敢生病，所以這一次生病，格外嚴(yán)重。

    高燒退了，低燒反復(fù)，整個人虛弱無力，只兩天似乎就瘦了一圈兒，可憐兮兮的。

    趙楓每當(dāng)看見他這模樣，就慶幸他聰明，隔住了jiejie和傅杭。

    不過他明天就走了，沒法兒再阻攔，想想就生氣。

    “這是今天的藥。”趙楓手上沒耽誤給傅杭拿水喝藥，語氣仍然不太好“你病啥時候能好？”

    傅杭輕咳了幾聲，淡淡地說：“不清楚。”

    “你一個大老爺們兒，怎么這么弱？”

    傅杭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沒言語。

    趙楓不管他是不是病人，再次警告他：“我姐不喜歡你這種的，你就別費心機(jī)了。”

    傅杭并不愛聽這種話，“你為什么這么篤定？你又不是她?！?/br>
    “我姐坦坦蕩蕩的，她要是喜歡誰，才不會在意別人的看法，肯定會主動示好?！?/br>
    趙楓一屁股坐在炕上，環(huán)胸，上下掃一眼傅杭，“她對你有啥特別嗎？沒有。那就是不喜歡你！”

    傅杭眉眼下垂，心情一點點下落。

    趙楓的話，無疑戳開了現(xiàn)實的窗紙。

    趙柯對他沒有絲毫另眼看待，他想靠近也無路可走，如同飛蛾找不見火光，胡亂地?fù)潋v，可能還撞到了別人干凈的衣衫，惹人討厭。

    “裝弱也沒用。”趙楓得意地顯示他對jiejie的了解，“畏首畏尾，還裝模作樣，我姐就不可能喜歡你。”

    傅杭一怔，出神。

    趙楓還在叨叨：“我告訴你，就算我不在村里，也有眼睛替我盯著你，注意點兒，別給我姐惹麻煩……”

    傅杭也只比他大一歲，也有年輕氣盛的時候，回過神故意道：“謝謝你提醒我，差點兒走錯了路……”

    “……？！”

    趙楓躥起來，“誰提醒你了？！”

    但他一回想自己都說了啥，越想越像是提醒。

    趙楓人都要麻了，怎么看傅杭的臉怎么覺得對方現(xiàn)在在心里嘲笑他，待不下去，警告的話也吐不出，腳下發(fā)虛地飄出去。

    好像犯蠢了……

    趙楓蔫頭耷腦地走到知青點，“布谷”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