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主任?！备岛荚谒叴舐暤溃拔液土种噙^來幫忙挖渠！”

    趙柯也不說那些多余的話，只招呼他和水洼邊兒的林海洋，“走吧——”

    三個人一起往前走，跟趙楓、余家兩位舅舅和五個表兄弟匯合。

    當時村里不讓挖，是因為要從路中央挖過去，現(xiàn)在雨水這么大，被淹房子和被罵，不需要猶豫，直接開干。

    老王家——

    一家人坐在一塊兒吃飯，東嬸兒聽著外頭震耳欲聾的雨聲，說：“還真下雨了?！?/br>
    王長河不以為意道：“這么長時間沒下雨，田里都旱了，下雨好，正好潤潤地?！?/br>
    王老大應(yīng)和：“最近是太熱了?！?/br>
    東嬸兒瞄見三兒子王向全飛快著倒騰著筷子扒飯，忍不住罵道：“你餓死鬼投胎啊~吃這么快。”

    王老三專心扒飯進嘴，根本沒工夫跟她說話，一碗飯迅速扒完，碗筷一放，匆匆道：“我吃完了，出去一趟。”

    他拿著蓑衣往身上套，戴上草帽就要往出走。

    東嬸兒放下碗，追過去揪著他，“干啥去！”

    “雨這老大，渠溝沒挖完，肯定得積水，我去幫忙?！?/br>
    “下雨，別人都得窩在家里，誰傻了吧唧往出跑？”

    “趙主任肯定會管?！?/br>
    “她管是他的事兒。”東嬸兒更加不樂意，“你大雨天跟著瞎折騰啥！”

    王老三懶得跟她多說，拉開她的手，直接沖出去。

    東嬸兒的罵聲隔絕在雨中。

    王老三直接加入到挖溝的行列之中，隨后又自發(fā)來了不少村里的年輕人，趙瑞和知青點的四個知青也都冒著大雨跑過來。

    泥土松軟，比干的時候方便挖一些，一群人齊心協(xié)力，很快就跟老槐樹北的水溝挖通。

    村子里的水源源不斷地流向水溝，但雨一直下，水洼的積水完全不見少。

    而水溝本就不夠深，現(xiàn)在已經(jīng)積了半坑的雨水，甚至水位線rou眼可見地加速上升。

    趙柯擦著臉上擦不凈的雨水，也不在乎吃一嘴雨水了，沖眾人喊：“雨太大了！得把前面挖通，不然溢上來還是要倒灌進村子，房子泡在水里太久，會塌的！”

    趙楓帶頭，“姐，我們?nèi)ネ?！?/br>
    朱建義等小子附和他：“是啊，姐，我們?nèi)ネ?！?/br>
    余大舅、余三舅等人也都應(yīng)聲。

    沒什么異議，趙柯就揮手喊：“那就走！”

    大家一起應(yīng)著，拎著工具就往村外走。

    莊蘭和蘇麗梅在大雨里走動得極其費勁，趙柯拽住兩人，“你們倆就別去了！”

    “趙主任，我能行的！”莊蘭不愿意脫離隊伍，“讓麗梅回去吧！”

    蘇麗梅也不愿意，“憑啥我回去，我不！”

    趙柯看一眼莊蘭瘦小的身軀，搖搖頭，“讓你們回去就回去！”

    兩人急急出聲：“趙主任……”

    趙柯擺擺手，“知青點沒修房頂，是不是漏雨？正好，你倆去我家，讓我爹給大家準備點兒驅(qū)寒湯?！?/br>
    傅杭回頭，勸她：“你也回去吧，有我們就行?！?/br>
    趙瑞等人也反應(yīng)過來，趙柯也是個女同志，紛紛勸她也別去了。

    余大舅更是直接用命令的口吻：“趙柯，快回去?！?/br>
    村里也不少事兒，趙柯一想，就答應(yīng)下來，對趙瑞和傅杭喊：“瑞哥，你安排人！傅知青，你跟瑞哥說清楚怎么挖！”

    兩人點頭。

    趙柯又叮囑：“注意安全，別摔著！”

    眾人答應(yīng)：“放心吧?！?/br>
    一行人走遠，雨幕隔斷視線。

    “回吧。”

    趙柯轉(zhuǎn)頭看一眼越來越滿的水溝，然后一左一右拖著莊蘭和蘇麗梅往回走。

    三人繞著老槐樹邊兒進去，有好幾個人在豬圈邊兒上忙活。

    他們看見趙柯，全都一喜，“趙主任！”

    豬圈蓋得全封閉的棚頂，但兩側(cè)都半開著，雨水還是下進豬圈，現(xiàn)在小豬崽們?nèi)寂菰谒锷l(fā)抖。

    現(xiàn)在他們就在安擋板。

    五個飼養(yǎng)員三個有丈夫，只有朱大伯和常山哥過來幫媳婦的忙，另外還有個腿腳不好的保管員何東升。

    趙栓柱兒去挖渠了，六叔沒來幫趙萍萍的忙，金麗的丈夫范安也沒來。

    風(fēng)雨太大，站都站不穩(wěn)，安一個擋板得兩三個人合力，趙柯三人一起幫忙，仍然安得十分艱難。

    這時，村里來了幾個人，蘇麗梅驚喜，“是不是來人幫忙了？！”

    其他人欣喜地看過去。

    然而，他們迎來的不是幫忙，是對趙柯的指責(zé)。

    朱建義的爹娘質(zhì)問趙柯：“這么大的雨，你憑啥讓我兒子去河邊挖溝？”

    趙萍萍莊蘭她們欣喜的心瞬間拔涼。

    其他家長不管不顧，紛紛出聲質(zhì)問趙柯——

    “又不是沒下過雨，這么點兒雨，至于嗎？”

    “萬一掉水里咋辦？”

    “我兒子萬一出點兒啥事兒，你咋陪！”

    趙柯也知道大雨天在外面干活，有些為難人，跟他們解釋：“我們之前已經(jīng)把河道附近挖過了，不在河邊挖。”

    “我管你在哪兒挖，之前我們都忍了，下著大雨，就是不行！”

    “對！不行！”

    “必須讓我家孩子回來！”

    “趙柯，你別讀點兒書就不知道姓啥了！”

    責(zé)怪聲不斷。

    雨水順著臉頰滑下，模糊了眼睛，趙柯忍無可忍，指著水溝吼：“你們瞎嗎！看不見雨有多大嗎！”

    水溝里，水面距離溝邊也就三四十厘米了，而雨水還在不斷的灌入。

    朱建義爹娘看見水，更生氣，“你還讓我兒子在這么大的雨里澆著……”

    “我們都在澆著！”趙柯又指向豬圈旁邊的人，“倒是你們金貴！我們在拯救集體財產(chǎn)！你們在干啥？有指責(zé)我的工夫，干點正事兒不行嗎！”

    一群社員被她吼得呆住。

    他們剛才氣沖沖地出來找自家孩子，完全沒注意到其他，這時候才看見豬圈邊的一行人全都不滿地看著他們，才注意到豬的情況。

    朱大伯指責(zé)朱建義爹娘：“我們還以為你們來幫忙的，白歡喜一場，豬崽有個萬一，那是全村的損失！你們窩在家就算了，還跑這兒來指責(zé)趙主任，好意思嗎！”

    他明著對朱建義爹娘罵，其他人臉上卻都有些臊，叫囂的氣焰全都降下去。

    趙柯不再理會他們，招呼其他人趕緊上擋板。

    社員們面面相覷，也都趕緊上去幫忙。

    人多到底力量大，很快擋板就安好，趙柯也不管那些社員去不去村外抓人，領(lǐng)著莊蘭和蘇麗梅回她家。

    趙建國熬了滿滿一大鍋驅(qū)寒湯，先給她們仨一人一碗。

    “冷不冷？”余秀蘭看著三人濕透的褲子，心疼，“喝完趕緊把身上衣服換了，小姑娘涼到是一輩子的事兒?！?/br>
    三人都凍得嘴唇發(fā)青，乖巧地聽安排。。

    天黑之前，挖渠的一眾人才返回來。

    所有人都渾身濕淋淋地，抖著手或站或蹲地喝驅(qū)寒湯。

    趙瑞跟趙柯說：“沒有挖太深，簡單挖通能排水，我們就先回來了?！?/br>
    “能排水就行?！?/br>
    其他人喝完就回家了，傅杭慢了一步，對趙柯說：“淤泥可能會堵住咱們挖好的渠溝?！?/br>
    趙柯道：“村子不只是我們的村子，我們做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盡力，雨勢一點兒不見小，夜里出去不安全，明天再說吧?！?/br>
    傅杭點頭，離開趙柯家。

    趙新山家——

    趙瑞回到家，又得到母親妻子一陣噓寒問暖。

    屋子里煙霧繚繞，趙新山手指間夾著煙，面無表情。

    李翠花催趙瑞：“快回屋進被窩躺著去，炕上暖和?！?/br>
    趙瑞和他媳婦進屋后，趙新山聽著風(fēng)雨咆哮聲，沉默了好一會兒，到底大隊長的責(zé)任和對莊稼的重視到底占了上風(fēng)，伸手去拿還在滴水的雨衣。

    李翠花聽見關(guān)門聲，一回身人沒了，追到門邊兒，喊了好幾聲，都沒叫住人。

    趙新山一腳深一腳淺地往村外的田里走，一踩一腳泥，腳步越來越沉重，心也越來越沉重。

    等到了村西的田里，原本常淹的那塊兒地竟然沒有如往年那樣積水成洼。

    趙新山順著壟溝里雨水的流向找到渠溝邊。

    一道道壟溝里的水全都流進排水渠，匯成一股，嘩啦啦地流向下游。

    再沒有比事實更有說服力的，渠溝確實排水，趙柯是對的。

    趙新山嘴唇顫動，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