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柯同情地摸摸她的頭，“沒事兒，我也沒有，我們家余秀蘭同志掌握家庭經(jīng)濟(jì)大權(quán)，我現(xiàn)在是她眼中的頭號敗家子，地位快要跟趙楓不相上下了?！?/br>
    趙蕓蕓更同情地回視她，“那還是你更慘?！?/br>
    一對兒新人是青梅竹馬，鄰居嫁到鄰居，結(jié)親特意繞村一圈兒，才重新回到老王家。

    放完鞭炮，大家入席，趙柯理所當(dāng)然坐在主桌。

    四叔趙新偉的爹，趙四爺板著老臉，訓(xùn)斥趙柯：“趙柯，你還要胡鬧到什么時候？”

    他們家的趙成第一天也跟著趙柯去挖渠了，但他沒抗住趙四爺?shù)睦淠樅秦?zé)，之后就沒再參加。

    而趙四爺開口，其他長輩的矛頭也都指向趙柯——

    “你看看村子里現(xiàn)在烏煙瘴氣的?！?/br>
    “帶的各家小子都忤逆長輩，你這婦女主任就是這么當(dāng)?shù)脝?？?/br>
    “如果你再不反省，我們絕對不能容忍你繼續(xù)當(dāng)婦女主任。”

    “……”

    許副隊(duì)長也煞有介事地說趙柯：“你看這天氣，哪有下雨的意思，你就跟大家伙認(rèn)認(rèn)錯，別鬧的最后被大隊(duì)撤掉你的婦女主任，不好看?！?/br>
    趙新山始終沒有說話，但他沒阻止，就是默許眾人對趙柯施壓。

    周圍的人全都看著他們這桌。

    余秀蘭幾乎要站起來維護(hù)女兒，趙建國按住了她，沖她搖頭。

    她現(xiàn)在在那桌上，不是他們的女兒，是趙村生產(chǎn)大隊(duì)婦女主任，是銳意進(jìn)取的年輕一代。

    趙柯也不需要別人維護(hù)，笑呵呵地說：“別人家大喜的日子，各位長輩沒必要因?yàn)槲音[得不愉快，掃人家的興吧？”

    一眾人看向老王家王長河和呂東梅夫妻和老孫家夫妻倆。

    四人神情全都有些不自然，但都不敢在村里德高望重的長輩們說話時打攪。

    趙柯端起她的碗，站起來，轉(zhuǎn)身沖王老四王向平和冬妮兒揚(yáng)聲祝賀：“我以水代酒，祝四哥和冬妮兒姐同心同德，共盟白首。”

    遠(yuǎn)處幾桌坐著村里的年輕小子們，玩笑道：“還是趙主任有文化！看這文縐縐的！”

    然后有人起哄，也附和著趙柯，對王老四和冬妮兒倆人喊了句“同心同德，共盟白首”。

    一群年輕人就全都喊起來，還拉著王老四要以水代酒，一時間氣氛熱烈。

    趙柯一句話，主桌剛才發(fā)生的小矛盾帶來的影響，就完全消弭。

    而趙柯重新面向這一桌的長輩們，爽朗地笑道：“我當(dāng)不當(dāng)這個婦女主任，這個渠，我想挖就一定能挖起來?！?/br>
    跟小說里的暴雨最終會不會發(fā)生沒有關(guān)系，她認(rèn)為值得嘗試，就不怕失敗，就敢去做。

    一桌的長輩全都臉色難看，看著趙柯的眼神就像看個不服管教的刺兒頭。

    趙柯坐下后，沒事兒人一樣該吃吃該喝喝。

    余秀蘭的笑容又重新?lián)P起來。

    婚禮順利結(jié)束，趙柯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兒帶走她的“兵”，去往村外繼續(xù)挖渠。

    村里人不管如何想，管不了他們，只能慢慢散開。

    王老三今天留在家里幫收拾忙。

    等到只剩下自家人，東嬸兒數(shù)落他：“你說你咋這么不聽話，你沒見今天村里長輩們對趙柯多不滿嗎？以后別去挖什么渠了，你就不為你爹娘考慮考慮嗎？”

    已經(jīng)解釋過很多次，挖渠是為了村里，他們不聽，王老三就開始充耳不聞。

    東嬸兒又轉(zhuǎn)向潘翠蓮：“你咋當(dāng)人媳婦兒的，就不知道心疼自家爺們兒嗎？不知道勸勸他嗎？有那個功夫在家躺會兒休息休息不好嗎？”

    潘翠蓮默不吭聲。

    東嬸兒數(shù)落個沒完。

    倆人始終木頭一樣，沒一個應(yīng)聲兒的。

    東嬸兒反倒攢了一肚子氣。

    晚間，王老四和冬妮兒在他們那間小屋子里完成了洞房。

    第二天，冬妮兒就拖著不太舒服的身子早早起來給全家人做飯，飯菜擱鍋里熱上，又開始收拾廚房，忙活昨天因?yàn)樗Y(jié)婚沒干完的活兒。

    過了一會兒，東嬸兒起來，不滿地教訓(xùn)：“一大早的，弄這么大動靜兒干啥？你在家就是這么干活兒的？”

    冬妮兒歉疚地說：“媽，對不起啊，我以后小心點(diǎn)兒?！?/br>
    東嬸兒白了她一眼，轉(zhuǎn)頭去掀鍋，“你這碴子粥咋做得這么稀，全家都要上工，喝水能干活嗎？”

    可她根本沒給留糧，這還是冬妮兒從她屋里拿出來的糧……

    東嬸兒各種挑刺兒，冬妮兒不敢頂撞婆婆，只能默默受著。

    這時，王老三穿著他干活的衣服，喜氣洋洋地從他屋里出來。

    東嬸兒一見他這打扮，注意力立即從冬妮兒身上移開，大聲罵他：“我咋說你都不聽，就要去挖那個破渠是吧？你是有病嗎？非得去干白工？”

    王老三當(dāng)耳旁風(fēng)，“我自己的事兒我有數(shù)，媽你就別cao心了?！?/br>
    東嬸兒拿他沒辦法，就開始指桑罵槐地罵：“懶鬼！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

    王老三都走到門口，又回來，維護(hù)他媳婦兒：“我媳婦兒可是有可能懷了，你別太大嗓門兒嚇壞我沒出生的姑娘兒子?！?/br>
    東嬸兒的罵聲一下子掐在嗓子里，追問：“真懷了？”

    “有可能。”王老三得意洋洋地說，“月事兒晚來好幾天了，等晚點(diǎn)兒她就去找三叔號號脈?！?/br>
    屋里，潘翠蓮羞紅了臉，小聲兒罵他：“不要臉，咋啥都往外說?！?/br>
    外頭，東嬸兒猛地拍一巴掌，“我兒子可真本事，這才結(jié)婚多久就懷上了?！?/br>
    王老三神氣十足。

    冬妮兒羨慕地看著他們，下意識地摸摸肚子。

    東嬸兒再沒心思關(guān)注王老三去干啥，也不再挑剔冬妮兒，轉(zhuǎn)身進(jìn)屋去準(zhǔn)備孕婦要用的東西。

    留下冬妮兒一個人在廚房干活。

    潘翠蓮走進(jìn)來，小聲教她：“你不用啥都聽娘的，你就讓老四出頭，娘拿兒子沒辦法的?！?/br>
    冬妮兒搖頭，“四哥每天上工那么辛苦，我不忍心煩他，沒事兒的?！?/br>
    潘翠蓮撓撓頭，“你也上工吧？也不是他一個人辛苦啊？”

    “我掙得工分少?！倍輧喝蝿谌卧梗w慕地看著她的肚子，“等我以后有孩子了，日子就好過了?！?/br>
    潘翠蓮：“……”

    雖然她嫁進(jìn)來前，她娘也是這么跟她說的，可她在老王家過得挺好，好像不是因?yàn)楹⒆影　?/br>
    冬妮兒善良，反勸她：“三嫂，你回去躺著吧，我不用你幫忙?！?/br>
    潘翠蓮一步三回頭，還是不得勁兒，就去拍王老四屋門兒，喊他給冬妮兒幫忙。

    王老四老實(shí)地出屋，走進(jìn)廚房。

    冬妮兒不用他，“四哥你別聽三嫂的，這本來就是女人的活兒，我自己干就行?！?/br>
    王老四也很聽話，真就不伸手了，安慰她：“我娘說啥，你先忍忍，她就是有些氣兒不順，以后就好了?！?/br>
    冬妮兒點(diǎn)頭，“我知道，四哥你快出去吧?！?/br>
    王老四就走了。

    冬妮兒忙活一大早，等全家人都吃完飯，她又洗好碗筷，才扶著酸痛的腰回屋。

    老王家已經(jīng)分家了，各房各掃門前雪，本來公有的地兒大家應(yīng)該輪著干，但自從冬妮兒嫁進(jìn)來，就勤快地包攬了大多數(shù)活兒。

    大兒媳趙花花不好意思讓她全干，會伸手幫一幫，二兒媳周秀麗則是有人干活，就樂得偷懶。

    潘翠蓮確診懷孕，該他們房干活的時候，王老三全都承包，絲毫不讓潘翠蓮沾手，不過他既不占四房的便宜，也一點(diǎn)兒多余的活兒都不干。

    冬妮兒為了盡快融入婆家，甚至還主動幫兩個嫂子帶孩子。

    可即便如此，東嬸兒對她的態(tài)度還不如讓老王家鬧笑話的潘翠蓮。

    冬妮兒不明白，最后就歸結(jié)于潘翠蓮懷孕，她還沒有，于是越發(fā)期望她的孩子能快點(diǎn)兒來，最好是兒子……

    而老王家的事兒，只是村子的一角。

    除了冬妮兒爹媽孫大娘孫大爺關(guān)心，村里其他人都不關(guān)注，他們更關(guān)注趙柯他們挖渠的事兒。

    趙柯就像她說的那樣，根本不在意別人怎么說，拉著她那些人手，真的把排水渠一點(diǎn)點(diǎn)兒挖出來了。

    村里不少人也去看了，但他們依舊持批判態(tài)度，認(rèn)為他們弄得這些溝溝壑壑的玩意兒屁用沒有，還影響走路。

    可事實(shí)上，他們平時根本就不會在荒地里走動。

    他們就是批評年輕人的一舉一動，以此來展示自身的權(quán)威，年輕人越是不聽，他們越是批判。

    等到趙柯他們挖完村子外頭，打算在村子里頭挖的時候，社員們紛紛來阻撓。

    “你們在外頭折騰也就算了，不準(zhǔn)挖的村里頭亂七八糟！”

    “你們別想在村子里動鎬動鍬！”

    “那么大的坑，誰走道不注意摔到咋整？你們誰賠得起？”

    “不行！不能挖！”

    他們阻撓的態(tài)度太強(qiáng)硬，趙柯實(shí)在沒辦法，只能放棄在村子里動土。

    但別的地方不能挖，她姥姥、舅舅的院子邊兒上，他們管不著。

    所以趙柯就帶著人，在她姥姥的空院子里挖了一條溝，一直挖到院子外，又沿著院子往上挖，挖到舅舅家院子邊兒，停止。

    趙瑞嘆氣：“這沒用吧？”

    以前這里就是這么挖的，但是雨下多了，滿溢出來，毫無用處。

    趙柯說：“先挖到這兒，咱們把村外剩下那一截挖完?！笨偛荒茉诖遄永锖闹?。

    傅杭設(shè)計(jì)水渠的最后一段，是老槐樹北邊兒那條長水溝，如果能跟村子還有河挖通，這個水溝比河道高一些，正好能排村子里的水。

    天悶熱的厲害，村里人常坐在老槐樹下抨擊他們“不怕中暑”的愚蠢勞動。

    最近兩天，更是熱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