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剛說：“你都給他, 管用?！?/br>
    話到這兒, 趙柯就沒再跟他推來推去，收回了煙，說下回再來從家里給他帶點兒別的。

    這回劉志剛沒推拒。

    他們說話的時候，趙楓四人全都安靜地站在邊兒上。

    趙楓倆眼睛一看就很干凈；趙栓柱兒就是指哪兒打哪兒，不指不尋思；趙瑞和王老三始終看著趙柯和人打交道，尤其是王老三, 不錯眼地盯著琢磨。

    劉志剛領(lǐng)著趙柯五人進(jìn)養(yǎng)豬場。

    養(yǎng)豬場是個碩大的屋子, 里面一欄一欄, 都是用磚砌的, 還抹了水泥, 甚至還有窗戶。

    王老三感嘆：“這比村兒里人住的房子都好呢?！?/br>
    劉志剛說：“咱們這兒冬天冷，豬得保暖，要不然損失更多?！?/br>
    趙瑞指指窗戶頂上長長的一卷塑料布，“那是冬天保暖用的嗎？”

    劉志剛點頭，“是，冬天得封窗戶?！?/br>
    趙楓趙瑞四人面面相覷，可真奢侈啊，豬過得比人都好。

    雖然現(xiàn)在天暖，開著窗戶空氣能流通，可豬太多，尿糞也不凍，那股豬臭味兒不斷地沖鼻上頭。

    趙柯很想捂鼻子，禮貌地忍住了。

    劉志剛笑著問她：“能受得了不？你們生產(chǎn)隊也不知道咋想的，年輕姑娘愛干凈，竟然讓你來搞豬，在這里待時間久了得浸一身味兒?！?/br>
    “有味兒洗洗就好了嘛，我們大隊讓我來，是信任我，肯定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兒退縮?！?/br>
    劉志剛沖她豎起大拇指，“我媳婦兒都嫌我剛回家身上味兒重，天天催著我洗熱水澡，拔雞毛都沒這么一遍遍燙的?！?/br>
    好像不少男人不愛洗澡。

    趙柯想想，如果是她，晚上睡覺身邊兒的人不斷散發(fā)著豬臭味兒，完全難以忍受。

    她好聲好氣地說：“嫂子竟然每天都不辭辛苦地給劉哥燒水，真是又勤快對劉哥又好，劉哥真有福氣?！?/br>
    “可不是?！眲⒅緞傂Φ靡娧啦灰娧郏钢干砩系囊路?，“整個養(yǎng)豬場，就我天天穿干凈衣服來上班兒?！?/br>
    旁邊兒有個正在喂豬的工人，聽到他這話，呸了他一口，罵他：“老劉你可真是不要臉，又開始嘚瑟了，場里都知道你媳婦兒好還不夠，還得宣揚到場外去?！?/br>
    劉志剛得意，“咋？我媳婦兒就是好?！?/br>
    那工人白了他一眼，倆手搭在鍬把上，對趙柯說：“妮兒，你可千萬別接他的話，說豬滂臭，他說他媳婦兒，說該給豬喂食了，他說他媳婦兒，說豬上稱，他還能說他媳婦兒……”

    趙柯忍俊不禁。

    “去去去?！?/br>
    劉志剛揮手趕人，“這是我新認(rèn)識的妹子，少在那兒挑撥我們?！?/br>
    趙柯笑呵呵的，語氣變得特別親近，“我頭回聽，不嫌煩，劉哥多說兩句也沒事兒，正好教教我們生產(chǎn)隊的小子，有本事的爺們兒是怎么對媳婦兒的?！?/br>
    她剛冷不丁聽，還真以為劉志剛是在抱怨，還替他媳婦兒說好話，沒想到是為了炫妻。

    這年代，這么愛重媳婦兒的男人，相當(dāng)難得，目前來看也很值得結(jié)交，趙柯的好話不要錢一樣往出撒。

    劉志剛聽得高興，熱情地邀請他們：“晚上上我家去吃飯，你們嫂子做飯那是這個?！?/br>
    他又豎起大拇指。

    趙柯一個勁兒地推辭，趙瑞他們也全都擺手。

    這時候大家條件都不好，哪能上人家吃飯去，而且他們還有四個一看就能吃的青壯。

    劉志剛不容他們拒絕，“就這么定了，你們住招待所是吧，下班兒我跟你們嫂子說一聲就去找你們，妹子你們要是不去，哥哥我可生氣了?！?/br>
    他都不給趙柯他們說話的機會，快走兩步走到個彌勒佛一樣笑瞇瞇的中年男人面前，先跟他介紹趙柯：“這是我妹子，來給大隊買豬崽，你可幫著好好掌掌眼?！?/br>
    然后劉志剛又回身沖趙柯招手，“快來，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老方，他最會挑豬崽，有啥你們就問他?！?/br>
    趙柯沒法兒再管別的，上前去熱情地叫哥，又介紹趙楓他們幾個。

    他們五個人，四個大老爺們兒全站在一個面嫩的姑娘身后，明顯就是聽她話，老方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們，“這妹子是管事兒的？”

    趙柯又拿出她在公社開得證明和介紹信。

    這玩意兒出門在外，比啥都好使，所以老方就不再質(zhì)疑。

    而趙柯得了劉志剛的眼神暗示，在趙楓他們四個的遮擋下，塞過去兩盒煙。

    煙比劉志剛說話還好使，老方笑得更加和善，“放心，我肯定給趙妹子好好挑著，有啥不懂的，你們也隨便問?！?/br>
    劉志剛又叮囑幾句，先出去了。

    老方轉(zhuǎn)頭對趙柯說：“你們急嗎？不著急可以先隨便看看?！?/br>
    趙柯問：“不著急。”

    “那行?！?/br>
    老方就領(lǐng)著他們往小豬崽的豬欄走。

    趙柯手肘碰碰趙瑞，“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們?nèi)紡堊靻枺乙膊欢B(yǎng)豬，可能想不全。”

    四人點頭，不過臉上看著還有點兒為難。

    趙柯揪著趙瑞和王老三小聲說：“煙都塞了，不能白花錢。”

    那一盒煙，兩毛多，將近三毛錢，兩盒煙夠買七、八碗素面呢。

    趙瑞和王老三心疼，重重地點頭。

    趙柯更是一點兒不客氣，從包里掏出筆記本和筆，快走兩步趕上老方，問：“方哥，豬崽買回去，我們大隊喂好點兒，冬天能出欄嗎？”

    “你們生產(chǎn)隊現(xiàn)在養(yǎng)，可喂不出，膘還沒養(yǎng)夠，今年冬天就出欄，太虧了?！?/br>
    那得明年啊。

    今年見不著收益的話，社員的積極性肯定會差一些。

    趙柯邊皺眉思索著，邊繼續(xù)問喂什么食。

    老方講，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刷刷記，生產(chǎn)隊舍不舍得喂先再說，知識得先學(xué)到手。

    而趙柯的認(rèn)真態(tài)度影響了趙楓趙瑞四個人，為了盡可能多的學(xué)到養(yǎng)豬的知識，幾個人也不管問題蠢不蠢，連趙栓柱兒都嘗試著開口問。

    他們張嘴，趙柯就專注地記，寫的太快，字都要飛起來了。

    老方拿趙柯兩盒煙，說得是口干舌燥，都有點兒后悔了。

    但他要是出爾反爾，傳到劉志剛耳朵里，肯定要被埋汰，老方只能岔開話題，指著一個欄一窩的小豬崽們，說：“你們可以先自己試著挑一挑，啥豬崽兒質(zhì)量好，一會兒我告訴你們。”

    可讓他喘口氣兒吧。

    趙瑞他們已經(jīng)放開，還有點兒意猶未盡。

    趙柯合上筆，笑吟吟地答應(yīng)。

    老方樂得不行，“我還有點兒活，半個小時后過來?！?/br>
    說完趕緊溜。

    趙楓看著他跑動時腰上顫動的rou，羨慕道：“他們伙食一定很好?！?/br>
    趙瑞三人看著老方的背影，也都點點頭。

    趙柯說：“咱們生產(chǎn)隊的孩子以后也都會胖乎乎的。”

    幾人對視，再看向兩側(cè)豬欄里的豬崽，眼里充滿希望。

    趙柯數(shù)了一下，得有十二欄小豬崽，前面靠近南門的地方，還有八只大肚子的母豬。

    趙楓他們四個已經(jīng)挨個豬欄瞧起來，基本他們一過去，小豬崽就受驚地躥到最里面去，拱在老母豬身邊兒哼哼唧唧。

    趙柯現(xiàn)在注意力都在大小不一的小豬崽身上，而且她的鼻子已經(jīng)對這里的味道麻木，更不在乎其他，輕手輕腳地蹲在一個豬欄前。

    這窩小豬崽個頭最小，身上還是粉嘟嘟的，應(yīng)該是剛下沒多長時間。

    其他小豬從她一蹲下，就哼唧著躥跑出老遠(yuǎn)，只有一只，仍然四肢亂飛側(cè)躺在原地，眼睛緊閉，粉色的小肚皮有節(jié)奏的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它比一窩的其他小豬崽都大，估計是吃得香睡得好。

    好粉吶。

    小豬崽的眼睫毛竟然都像是粉色的。

    小小短短的尾巴微微卷在一起，斜對著趙柯。

    趙柯盯了好一會兒，忍不住伸出魔爪，也不嫌臟，一把抓住小豬崽的尾巴，捋直。

    小豬崽受驚，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地上起來，就要往前躥。

    趙柯眼疾手快，倆手穿過豬欄門，掐著它的身子。

    小豬崽掙扎，頭尾各扭各的，短粗的嘴不斷叫喚。

    趙柯抱到眼前，念叨：“誒呦，怕什么呢，我就看看你，不會對你怎么樣哦~”

    小豬崽叫聲凄厲。

    忽然，一道又一道粗重的呼吸聲傳過來。

    氣氛變得詭異危險。

    趙柯緩緩抬眼，僵住。

    原本側(cè)臥的母豬站起來，鼻子噴著氣，圓溜溜的眼睛兇悍地看著趙柯和她手里的小豬崽，一步步欺近。

    壓迫感十足。

    豬是雜食動物。

    趙柯干笑，輕輕放下手，小豬崽腳一沾地，她趕忙松開。

    小豬崽飛躥回母豬身邊兒。

    母豬這才停下腳步，看了趙柯一眼才轉(zhuǎn)身躺回去。

    趙柯一瞬間感覺，它那一眼好像在說：怕什么，我就看看你，又不會對你怎么樣。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晚一點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