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那束高嶺之花 第5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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啃完之后就拍拍手中的殘渣,仰著腦袋看杜如蘭:“我們走吧。” 他眼睛亮得驚人,顯然是很期待看到災(zāi)后重建的情況。 杜如蘭的動作卻斯斯文文,磨磨蹭蹭的,他從自己的袖袍里掏出來一方白色的薄軟絲帕,然后擦了擦朝術(shù)的唇角,動作輕得不可思議。 朝術(shù)一時不察才被杜如蘭得逞,臉上的觸感很輕柔,就像是一片羽毛滑過,足見杜如蘭用力之輕。 他因為太過震驚了,所以一直都沒動彈,眼睜睜看著杜如蘭擦完他的唇角之后,再把帕子收回自己的袖袍,道:“你剛才嘴角有殘渣,我自作主張幫你擦了擦,還請公公不要怪罪才是?!?/br> 杜如蘭都這么伏低做小了,朝術(shù)也不是什么斤斤計較的性子,他擺擺手,完全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快走吧。” 他完全沒有要等對方的打算,說完這句話后就跟條滑溜溜似的魚一樣溜走了。 杜如蘭搖搖頭,啞然失笑。 純凈的天空中浮現(xiàn)出一抹幽藍,一片片舒卷的云朵看起來讓人心曠神怡。 朝術(shù)行走在重新劃分出來為災(zāi)民們重建的地方,原本斷壁殘垣的地方被打掃干凈,洪水沖刷得滿目瘡痍的房子已經(jīng)被人清理過一遍了。 原先的廢墟一掃而空,重新搭建起了一排排整齊的房屋。 杜如蘭用的是春秋時期管仲采取過的方法,通過發(fā)銅幣和食物的方式讓百姓們勞作,既可以讓他們不必?zé)o所事事,又能重新建設(shè)家園,在一定程度上,還減少了犯罪率。 街上的地痞流氓有專門的士兵去收拾,可是其他人放著無事可做也容易胡思亂想,給他們一些事干,多勞多得,更能激勵他們向上的信心。 朝術(shù)都不得不夸一句先賢的智慧,而活學(xué)活用,能將此法靈活變通用于當(dāng)朝的杜如蘭,也是難得一見的青年俊才人物,方才古往今來的史書上也是鳳毛麟角。 管事們都是杜如蘭精心挑選出來的,絕對不會以權(quán)壓人,更不會出現(xiàn)什么貪污的腐敗現(xiàn)象。 百姓們熱火朝天地干著,有人在托運木材,有人在平整地基,就連婦人們都在穿針引線縫衣服、煮食物,到處都是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景象。 朝術(shù)看了,覺得自己哀莫大于心死的情緒仿佛都復(fù)蘇起來,不再是每天抑郁寡歡的姿態(tài)。 原來當(dāng)覺得自己有用處,看到那一張張淳樸的笑靨是一種這樣的感受啊。 朝術(shù)在看景,殊不知他也成了他人眼中的一抹美景。 喬裝打扮之后的朝公公成了明媚漂亮的小公子,朝氣蓬勃又帶著滿腔熱血,深入民間又從來不高高在上。 他和平日里在宮中的狠戾陰冷不同,現(xiàn)在的他更像是一株愈發(fā)艷麗勾心的人間富貴花。 杜如蘭的目光變得晦暗不明,人美但不嬌氣,會上進,完全是合著他心意生的人。 他從前以貌取人,僅憑一面就篤定朝術(shù)是位空有皮囊的草包美人,還曾對他不屑一顧過。 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時的自己才是真的愚蠢可笑,朝術(shù)教會他人不可貌相,或許是他原本就好對方的顏色,所以才在心中找千百個理由把那些可能冒出來的想法壓下,最后終究變成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將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思慮全都剔除,走過去靠近朝術(shù),問:“你覺得可還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嗎?” 朝術(shù)走過來看了半天,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任何不好的地方,他扭過頭,第一次沒用酸澀和不滿的目光去正視杜如蘭,這個向來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公子。 他搖搖頭,認(rèn)真地說:“我覺得你做得很好,換另外一個人都可能做不到像是你這樣的了。杜如蘭,你真的有當(dāng)宰相首輔的天賦,我并不是在恭維你,而是實話實說?!?/br> 不曾想,杜如蘭忽然脫口而出:“但若是那個人呢,你覺得他也做不到嗎?” 話一說出,空氣都變得死寂。 杜如蘭自知失言,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你就當(dāng)我方才是在胡言亂語,不要放在心上。不是之前還嫌這兒的伙食不好么,聽聞防衛(wèi)軍那邊兒獵到了些野味,我這有位廚子技藝了得,便是我阿父他們都夸過好些次?!?/br> 朝術(shù)對杜如蘭莫名其妙提到太子蕭謙行一事而感到陰沉不愉,男人的好勝心竟是可以打破尊卑界限么。 他現(xiàn)在不想聽見有關(guān)蕭謙行的一切,便也順著杜如蘭的話談下去。 “連杜丞相都稱贊的廚藝?” “沒錯。因我此次出來是為了一眾百姓,雖不能享受,但祖父祖母心疼孫兒,就讓張叔跟了過來?!?/br> 杜如蘭之父,是當(dāng)今的丞相,浸yin官場做了許多實事許久不說,最為出名的還是他那根舌頭,比尋常人更敏銳,是出了名的老饕,寧可居無竹不可食無rou。 連他都覺得美味,那廚藝該是怎樣的好。 朝術(shù)雖說一開始是被杜如蘭帶著轉(zhuǎn)移話題,現(xiàn)在倒真是全身心都注意在對方的話上面了。 這兩天他是真的吃的又寡淡又差勁,災(zāi)民在側(cè),他總不能大魚大rou,反正他是干不出來蕭子宴的那些昏聵的事。 他還記得四皇子在前幾天來看過他一會,他才忙完一陣子,蓬頭垢面還未曾洗漱,雖不見對方面上有絲毫嫌棄之意,但說出的話卻句句都在勸他早日離開,何必在這吃苦。 朝術(shù)有時也不理解,他想方設(shè)法往上爬不就是為了自己過好日子么,怎么會又鉆到這些困苦的地方來折騰自己,真是吃飽了沒事干了。 可當(dāng)那些年幼純真的孩子們跌跌撞撞拿著一支野花獻給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全是感激時,他內(nèi)心某個柔軟的角落頓時被觸動。 他可以對一些人心狠手辣,無情無義,也可以對一些人溫柔以待,宅心仁厚。 談何矛不矛盾,單看他想與不想罷了。 朝術(shù)回絕了四皇子要求他回宮的懇求,當(dāng)然,他嘴上的話還是說的很動聽的。 他說:“殿下,我這是在為您積累聲望啊。我做了好人好事,又是您的人,旁的人定會以為是您來安排的,屆時他們都會對您歌功頌德了?!?/br> 四皇子便被他勸了回去。 朝術(shù)想著這件事,不知不覺間就走到了杜如蘭的住宅。 說是宅子,其實也就是能一個歇腳的地兒。既沒有青竹游廊,也沒有石子小池,單單只是些勉強能住人的普通小院子。 還沒走到,他就聞到一股香味,嘴里頓時分泌出液體來。 朝術(shù)嗜得辣,許是此前杜如蘭就向別人打聽過他的口味,所以當(dāng)那麻辣濃香的味道撲面而來時,既刺鼻,又刺激味蕾。 他咽了咽口水,只覺得方才走上那么一趟,將之前吃的餅子都給消化空了。 “想來是張叔做的干鍋兔,這些年他走南闖北,八大菜系都學(xué)了一手。他昨兒個剛過來,你若是喜歡的話,平時都可以來我這里吃。不過是多添雙筷子的事情,公公不必覺得不好意思?!?/br> 不愧是讀書人,說話就是好聽。 聞著那股濃烈噴香的氣味,朝術(shù)口涎泛濫,他好像都聽見了自己心動的聲音。 掙扎片刻,他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拔恫豢扇?,請勿模仿嗷(手動大寫加粗?。?! 第60章 干鍋兔里面還有青綠的辣椒, 紅艷艷的剁椒,藕片和一些其他蔬菜,rou被煸炒成熟透的色澤, 再撒上芝麻和其他調(diào)味的食材,聞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兔子rou細嫩又有嚼勁, 這道菜炒得外焦里嫩, 再配上白米飯, 朝術(shù)一連吃了兩大碗。 他放下了自己的矜持, 努力干飯。 最后填飽肚子, 才不慌不忙地夸贊張叔的手藝:“一道小菜都能被張叔做成山珍海味, 真是厲害, 多來幾次我身上就得長rou了?!?/br> 看似抱怨的話,實則是對一個廚子最大的肯定。 杜如蘭又遞了一杯清茶給朝術(shù), 可以解解膩。 他笑道:“長rou不好么,你都瘦成這樣子了,還是要多吃些才好?!?/br> 朝術(shù)笑而不語,完全不把杜如蘭的話當(dāng)回事。 “聽聞李太醫(yī)說,朝公公的年紀(jì)還正式長身體的時候, 多吃點,努努力說不得還能再往上竄一個個頭?!?/br> 他彎起眸子,似是隨口一說。 朝術(shù)驀地瞪大眼睛, 說起這個他可就不困了,心性再成熟的朝公公也會有幼稚的時候,何況他也是男子, 總會免不了有些莫名其妙的勝負欲。 “你、你說的可是真的?”他想表現(xiàn)得不那么在意, 但是眼睛里突然迸發(fā)出來的亮色卻完全不受他控制。 杜如蘭微微一笑:“自然, 杜某并非信口胡謅。朝公公要是不信的話, 之后還可以親自問問李太醫(yī)。” 朝術(shù)自然不覺得杜如蘭有必要在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上會欺騙他,心里的期待還是很蓬勃的。 杜如蘭又開口:“不如我們先去飯后消消食,待會兒還會有糕點?!?/br> 轉(zhuǎn)而又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張叔的糕點技藝出自皇宮,是先帝都贊不絕口的幾味做法?!?/br> 雖說宮廷美食朝術(shù)不是吃不得,可在宮中做人做事都得小心翼翼,萬萬不可將自己的喜好給暴露出來,不拘什么都得藏著掖著,也不能重口腹之欲。 朝術(shù)還是很期待杜如蘭說的糕點。 現(xiàn)在時辰還早,不到傍晚落山之時,艷陽還在天空高懸,幾只飛鳥從橫斜旁逸的枝頭里鉆出來,摸到了夏日的尾巴。 朝術(shù)和別人待在一起的時候不愛說話,平日里總是想得太多,所以他在飯后走兩步的時候總愛放空大腦發(fā)呆,杜如蘭找他說話時都要慢上兩拍才回答。 他在前面的荷花池里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朝術(shù)走過去,注意到了好些茂密的蓮蓬芋沿的兔,荷花逐漸敗了,荷葉也枯萎了不少,一些枝條都變得干癟枯槁。 他不是傷春悲秋的人,只是回憶起蓮子羹的味道,覺得有些饞得慌。 剛想說話,卻見杜如蘭身姿輕盈地踩在那石欄上,探手摘了一束蓮蓬上來,旋即剝出了一粒一粒的蓮子,旁邊立馬有小廝過來接下他剝開的碧綠外皮。 這一系列cao作看得朝術(shù)瞳孔震顫,他是萬萬沒想到,原來杜如蘭竟也有相當(dāng)非凡出色的武藝,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一鳴驚人。 他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就他一個人這般廢物——文不成武不就,高低就會一點小陰謀,同他們這些天之驕子相比,簡直相差甚遠。 杜如蘭看著朝術(shù)發(fā)呆吃驚的樣子,眼里全是笑意。 他便是將蓮子一粒一粒給剝好,喂到朝術(shù)嘴巴里,對方呆呆愣愣的也只會張嘴咽下去,乖得不像話。 這樣的朝術(shù)是限定版的,只有小片刻的時間才會出現(xiàn)。他懷疑人生結(jié)束后,就蹙著眉躲過了杜如蘭的再次投喂,別扭道:“我自己有手,就不用杜公子cao勞了?!?/br> 說實話,他才用過晚膳,肚子還很撐,食欲不是很旺盛,但小小的一顆蓮子并不占地方,吃了也沒什么太大的感覺。 倒是味道清清甜甜的,爽口,還挺解膩,總要嚼上一兩顆。 他見杜如蘭一副有話要同他講的模樣,便也耐下性子,好整以暇地聽對方講。 這樣融洽的氣氛卻被倏地打破。 朝術(shù)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杜家的一位下人。 杜如蘭還沒呵斥他的失態(tài),就見對方氣都沒喘勻了說:“少爺,少爺,是十萬火急的事兒!” 一張被人用獨特技巧封上的信紙遞到了杜如蘭手上,他家的小廝都是精心調(diào).教出來的,忠心耿耿又明白事理,若非傳信的人反復(fù)交代這是件絕對重大的事,對方不可能是做出這樣的姿態(tài)。 他面色肅穆了幾分,拆開信封一看,神情驟變。 朝術(shù)擰著眉,還在思索著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二,那信就遞到了他面前。 “我也能看?”他吃驚地問。 杜如蘭揉著太陽xue,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