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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夢中人(np)在線閱讀 - 052第三輛車上全是嬰兒。

052第三輛車上全是嬰兒。

    遲源穿好衣服,騎上沙漠摩托趕過去,一路上罵得很是難聽。眾人也是面色灰敗,因為今天天氣還要熱一點,不說尸體味道,就高溫作業(yè)那么久都有的好受。

    但等門開了,大家一看,不免略感欣慰,因為里面不是尸塊了。然而這欣慰也就持續(xù)了片刻,遲源意識到是什么情況,都氣樂了,往對講機里說了一句:“兄弟們,來活兒了,一堆病人,沒救的那種。怎么說,一伙挖坑,一伙做臨終關(guān)懷,咱們流水線作業(yè)?”

    沒人理會他的地獄笑話,聶郁看著車廂里氣若游絲瑟縮一團的垂死者們,沉聲報告:“隊長,十三人,狀態(tài)都很差?!?/br>
    雷眾看了陳承平一眼:“這是什么意思,尸塊沒了,給我們送點新鮮的?!?/br>
    陳承平擺了下手:“遲源兒,能救嗎?”

    “不是,你要救???”遲源匪夷所思,“找個地兒讓他們自生自滅得了,你知道我光消毒就要費多少功夫嗎?”

    “屁話什么,我問你能不能救。”

    “送國內(nèi)都能救,這兒估計不行?!?/br>
    陳承平壓著情緒,吸了一口氣:“行,我找個人來換胎,把他們都運到最后面的倉庫里去。要怎么處理你跟他們說,我、?。颗?,我先接個電話。給我吧?!?/br>
    吳璘遞過去。

    “武參贊,啊,對,又來了一輛……這回不是尸塊兒,一堆病人,狀態(tài)很不好……司機還沒問,你那邊也沒結(jié)果?。繉嵲诓恍形覀冞@邊用衛(wèi)星看看到底哪里來的……是啊,總不能什么都往我們這兒送吧?”

    武柯安撫了幾句,倒是把決定做了:“陳隊長受驚,查肯定要查的,但還得麻煩您把人收下來……對,最近厄立特里亞進來了不少人,還有上次我們遇到的美軍,都是不穩(wěn)定因素……是的,就是考慮到這個問題。這種事容易有人道主義風(fēng)險,還沒摸清來處,至少要先收下來……藥品不足的問題我這邊盡快解決……”

    陳承平也拉得下臉,反復(fù)確認責(zé)任分割后才掛了電話。雷眾上來想問,陳承平?jīng)]急著答復(fù),做了個暫緩的手勢,去隔壁房間給楚循打過去。

    楚循一接起來就罵:“你他媽知道中國現(xiàn)在是幾點嗎?”

    陳承平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表:“你這個歲數(shù)了,五點過也該起了。”

    “打電話過來為了寒磣我一句?”

    “那不是,老大,我這兒有難處,你得幫幫忙。”

    兩人說了十來分鐘,楚循罵罵咧咧個不停,陳承平心滿意足地掛了。等再過了二十分鐘,吉布提軍港撥過來:“陳參謀長,您好,我們這邊收到命令,您那邊是缺大夫是吧?”

    “對,大夫,你們那邊能不能勻兩個過來?”

    “我們可以馬上派兩位軍醫(yī)過來,如果您不急,后天艦到了……”

    刷了一波老大的人脈,陳承平心里舒坦了兩分:“老雷,人過去了嗎?”

    雷眾探頭看了一眼:“到門口了?!?/br>
    “行,咱倆也看看去?!?/br>
    雷眾點頭,向吳璘示意了一下,心里也琢磨出味兒來了。

    淬鋒這邊十二個人,就帶了遲源一個大夫,但雪豹是每個戰(zhàn)斗小組都配備了衛(wèi)生員的,所以實際上并不很缺醫(yī)務(wù)人員。陳承平這明顯是顧慮還有下一波,以及怕有些情況衛(wèi)生員搞不定,總得有幾個正經(jīng)軍醫(yī)才踏實。

    結(jié)果穿戴好一進門,遲源搖著頭迎上來:“有兩個剛下來就斷氣兒了?!?/br>
    一個腿部開放性創(chuàng)傷嚴(yán)重感染,不知道拖了多少天,組織大面積壞死,膿毒血癥導(dǎo)致多器官衰竭,是不是下車才斷氣的都不好說;一個霍亂嚴(yán)重脫水,拉得一褲子白色斑塊,補液還沒掛上就沒心跳了。

    雷眾一聽臉色都綠了:“霍亂?那這堆人——”

    遲源沒有給他希望:“霍亂傳染性非常強,密閉空間待那么久,肯定沒一個能落下?!?/br>
    陳承平抬起對講機,通知聶郁把倉庫封了,啟用儲水。

    霍亂這東西污染水源,本來最近他們已經(jīng)開始混合飲用當(dāng)?shù)氐乃?,現(xiàn)在看來還得靠瓶裝水撐些日子。

    當(dāng)天晚上,又有兩位停止了呼吸,沒設(shè)備給他們找病因,但遲源判斷是腫瘤晚期。邊上一位中年女性估計和死者是親屬,看他們要把人抬出去,頓時明白過來,撲過來嚎啕大哭。

    翻譯幫忙按住她大聲解釋,女人一邊掙扎一邊哭叫,遲源都煩了:“她說什么啊,跟她說再不消停點兒就把她一起扔出去?!?/br>
    翻譯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她說,不是說我們可以救他們嗎?有人說你們是巴斯——應(yīng)該是當(dāng)?shù)匦叛龅囊粋€神明——說你們是它的使者,只有你們能救他們了。她說她的兩個孩子都因為馬拉利、就是瘧疾而死,就剩下她的父親和她了,現(xiàn)在她的父親也離開了。”

    “嚯,癌癥晚期,我要能治我還在這兒混,那我真神了?!?/br>
    翻譯一五一十地告訴女人,女人慢慢地不掙扎了,整個人趴在地上,眼淚從大得驚人的眼睛里安靜地流過面頰。

    話是一貫刻薄出去了,但遲源看著女人細得跟蘆柴棒一樣的手,心里簡直堵得發(fā)慌。

    腫瘤不說,霍亂和瘧疾這種東西早就是可防可治的,在國內(nèi)死個人都要上新聞了。

    邊上一位雪豹的衛(wèi)生員忍不住低聲跟隊友抱怨:“不是說中國一直在給非洲援助復(fù)方青蒿素嗎?”

    遲源冷笑:“是有啊,但誰知道最后會落到誰手里?”

    “不是吧,這也有人貪?”

    遲源搖了下頭,不再多說。

    未必有官員會貪這些救命的藥,但供不應(yīng)求的話,先救誰的命就是大學(xué)問了。

    兩天后吉布提派來的軍醫(yī)就位,一老一少上午九點到達,吃完早飯就趕著去倉庫里簡單看了下情況。這時候簡易病房里就剩了七個人,而且有一位估計也撐不了多久了。

    年長一些的軍醫(yī)姓楚,叫楚民安,看了就直搖頭,問遲源:“你們來之前打了疫苗嗎?”

    “打了,都打了,”面對前輩遲源還是很客氣的,“我們隊員暫時還沒有被傳染的情況?!?/br>
    “一定要小心,出現(xiàn)聚集性感染非常麻煩,”楚軍醫(yī)神情嚴(yán)肅,額間顯出一點豎痕,“不要以為你們都是身強體壯的大小伙子就不上心,提醒你們的隊員,出入消毒一定要做到位?!?/br>
    “是,我再去提醒一句?!?/br>
    多了兩個正經(jīng)軍醫(yī)鎮(zhèn)著,大家心里都踏實了幾分,結(jié)果到了下午,第三輛貨車來了。

    年輕一點的軍醫(yī)姓余,叫余樂天,四川人,性子要活潑一些,早就把情況打聽清楚了。這時候一聽,一邊穿著衣服一邊跟遲源吐槽:“這是曉得我們存貨不足,來補貨了哦?!?/br>
    旁邊傅東君瞪他一眼。

    這些大夫是不刻薄兩句不會說話嗎?

    然而等打開車廂,余樂天都有點手足無措了。

    一車嬰兒,也沒有搖籃,裹在臟兮兮的襁褓里。精神好的此起彼伏地在哭叫,精神差的燒紅了一張小臉,已經(jīng)出氣多進氣少了。

    楚民安見狀大罵了好幾聲,還沒等到陳承平的消息就跳進車廂,把狀態(tài)最差的幾個先抱出來,塞給接手的,讓趕緊給透透氣。余樂天連忙要跟上去,遲源拉了他一把:“你們有奶粉?”

    “怎么可能,”余樂天費解地看他,“駐外福利再好也不至于給官兵配備奶粉吧?!?/br>
    遲源壓低聲音,示意了一下楚民安:“我靠,沒有奶粉你還救,等著看一個個餓死是吧?”

    余樂天臉色一僵。

    楚民安看著他們倆,眉頭一蹙:“趕緊過來幫忙!”

    “來了師父!”余樂天按捺下忐忑,給遲源做了個手勢,“先幫忙吧,總不能看著化苗?!?/br>
    遲源看了一眼手里沉寂許久的對講機,罵了一聲,不管了,跳上車廂。

    會議室這邊氣氛凝滯,雷眾和吳璘對視一眼,陳承平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上一批都是看著活不了多久的,能救就是掛幾瓶水的事兒,不能救也沒啥心理負擔(dān)。一批嬰兒送過來,這可就是完全沒法兒救,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一個死在手上了。

    嬰兒……

    陳承平是真的煩了,拿過衛(wèi)星電話準(zhǔn)備跟武柯說一聲,攔不住車好歹也讓他弄點奶粉過來。結(jié)果剛按下一個鍵,外面突然炮聲大作,吳璘臉色一變:“又開火了?”

    這幾天還以為消停了,怎么在這時候——

    陳承平低罵一聲給雷眾做手勢,雷眾會意,起身出門準(zhǔn)備去找人看情況,卻正在門口遇見寧昭同。寧昭同也沒顧著打招呼,對著雷眾頷了一下首便推門進來:“方便幫忙接一下武參贊嗎?我有急事。”

    陳承平直接把衛(wèi)星電話塞了過來:“撥出就行。”

    “你好武參贊,我是寧昭同?!?/br>
    “寧顧問你好,我們剛收到消息,政府軍和反對派又開火了,您沒事吧?”

    “我很安全,雷隊長去一線指揮了,礦上還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寧昭同頓了頓,轉(zhuǎn)了話題,“剛才礦上又來了一輛車,具體情況一會兒陳隊長跟您說。我找您是想讓您幫我接一下德里亞,現(xiàn)在這個情況拖一天都不知道有什么變數(shù)?!?/br>
    陳承平看她一眼。

    武柯答應(yīng)得很順暢,寧昭同得到回復(fù)就把電話還給了陳承平,用口型告訴他自己下去看看。陳承平點了下頭,把電話放到耳邊,沉聲道:“武參贊,第三輛車上全是嬰兒?!?/br>
    寧昭同那三個箱子里竟然就一個箱子是自己的東西,其他兩箱都是去了盒子的藥品。傅東君一邊想著怪不得遲源對她態(tài)度那么好,一邊幫她把幾個護膚用品瓶子塞進去:“其實你也不用那么急吧,你不是說跟學(xué)院說清楚了?!?/br>
    “我急的不是工作,”寧昭同四處打量著,看還有什么東西沒收拾,“剛沒好意思說,我懷疑這車是德里亞派過來給我添堵的?!?/br>
    “啥?”

    傅東君轉(zhuǎn)過來看她:“有證據(jù)嗎?”

    “你們都沒有我哪兒來的證據(jù)。就是覺得他做得出來這種事,沒準(zhǔn)兒還得說些‘我的女兒這就是我呈現(xiàn)給你的生與死你喜歡嗎’,這種傻逼話?!?/br>
    傅東君想了想,點頭:“那傻逼老頭兒真干得出這種事?!?/br>
    “而且這局勢,眼看著就要打過來了,”說到這里,寧昭同神色微微凝重,迎上傅東君的眼睛,“如果戰(zhàn)爭模式是有跡可循的,那可以想見未來這片土地會亂成什么樣子……我要是真能起到什么作用,那能少死一個人,最好還是少死一個人吧。”

    他小聲問:“想好怎么跟德里亞聊了嗎?”

    她聞言嘆氣:“我對著他沒什么主動權(quán),他想見我,但肯不肯幫忙就另說了?!?/br>
    傅東君點頭,沉默了片刻。

    她把衣架上已經(jīng)干透的衣服收下來,問他:“在想什么?”

    “我在想,德里亞這個歲數(shù)了,底下的人應(yīng)該都很躁動吧?!?/br>
    寧昭同轉(zhuǎn)過頭來看他:“離間計?。俊?/br>
    傅東君笑了一下:“不是說詩蒂娜在比沙建基地嗎,你說能不能繞過德里亞聯(lián)系一下她?”

    “……我跟她打過架你知道吧?”

    “……這還真不知道?!?/br>
    寧昭同撲哧一聲:“行了,快回去吧,我馬上就收拾好了。”

    陳承平有點舍不得老婆,但是不敢說。

    當(dāng)晚克制地鬧了一通,寧昭同洗完澡坐在他邊上,一邊剪著最近有點干枯的發(fā)尾,一邊溫聲安慰他:“好啦,等真去見他的時候你們總要過來的,不就幾天時間嗎?”

    陳承平翻身抱住她的腿:“我不一定能到場?!?/br>
    礦上情況那么復(fù)雜,他大概率得在這兒鎮(zhèn)著。

    “那就再等兩天,事情完了我肯定還得回來一趟。”

    “那時候就得琢磨把你送回去了。”

    “我當(dāng)然要回去啊,”她失笑,“我在家里等你,和酥酥一起等你。”

    他不滿:“就想著貓,都不想我?!?/br>
    “不許胡攪蠻纏啊,還說我不想你,”她捏著他的鼻子,“那我在這兒一直陪著你估計也不是不行,你愿意嗎?”

    “……不行,你得回去。”

    這局勢不明朗不說,條件還那么差,她能忍他都心疼。

    寧昭同一哂,把剪刀放回去,關(guān)了燈縮進被子里:“那就別想了,先睡覺?!?/br>
    這樣子除了睡覺也沒其他辦法,陳承平嘆了口氣,很黏糊地把臉埋到了她懷里。

    第二天六點出發(fā),寧昭同五點半起床,五點四十拎著箱子到食堂準(zhǔn)備找點東西吃,沒想到遇到了百人送別的景象。

    “……你們,”寧昭同汗都要下來了,“起得好早啊?!?/br>
    遲源一邊就著咸菜啃饅頭一邊不清不楚地回復(fù):“咱礦上唯一的姑娘要走了,當(dāng)然得好好送一送?!?/br>
    “確實,”余樂天跟著點頭,“我都沒想到我們礦上還能有meimei?!?/br>
    江成雨可難過了:“寧姐,事情完了你還回來嗎?”

    連劉浩都忍不住問:“過兩天我們還得過來給你做安保吧?”

    傅東君幫忙接過她的箱子:“都還不好說,先吃點東西吧。”

    寧昭同抬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點頭:“應(yīng)該還是要回來的?!?/br>
    江成雨擠到她對面來,一臉誠懇:“寧姐一定要回來哦,好歹要給顧問辦個歡送儀式嘛!”附和者眾。

    寧昭同對江成雨印象還是挺好的,看他心思純澈寫在臉上,不免笑道:“那么隆重啊?!?/br>
    “不隆重,不隆重,應(yīng)該的,”江成雨笑著,頰邊酒窩瞧著特別顯年紀(jì)小,“我雖然經(jīng)常聽到寧姐的名字,但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這么一見了才明白,為什么傅哥天天炫耀自己meimei,要是我有這么漂亮優(yōu)秀的家人,我也天天吹。”

    傅東君都驚了:“今天嘴那么甜?”

    眾人哄笑。

    寧昭同按住傅東君的手,對江成雨回以善意的笑意:“你太過譽了。謝謝你和大家這幾天的照料,這些日子非常難忘,也相當(dāng)動人?!?/br>
    此話一出,食堂不免成了交心談心會的現(xiàn)場,好多人趁此機會擠過來表達了對寧顧問的不舍,那個情真意切把傅東君尬得地下室都摳出來了。

    最后他只能催著她趕緊吃,然后跟兄弟們提意見:“以后再聊行不行?說了不一定走?!?/br>
    江成雨嘀咕:“萬一呢,以后回國也不好見?!?/br>
    傅東君瞪他:“沒完了是吧,跟誰撒嬌呢?”

    寧昭同笑得輕咳了幾聲,拍了一下傅東君:“行了,客氣點兒?!卑炎詈笠豢陴z頭吞進去,她起身告別,黑壓壓的人頭涌出來,她都沒敢多看,扶了一下門口陳承平的手臂就上了副駕駛,告別都沒多說一句。

    越野一騎絕塵,眾人望著車屁股,若有所失。

    劉浩嘆氣:“方圓百里連貓都是公的?!?/br>
    江成雨想了想:“不是還有個黑人阿姨嗎?”

    喻藍江瞥他一眼:“你想跟阿姨聯(lián)絡(luò)感情嗎?”

    “……”江成雨摸了摸下巴,“意思是你想跟寧姐聯(lián)絡(luò)感情啊?!?/br>
    此話一出,門口無數(shù)雙眼睛齊刷刷地過來,以參謀長的視線最為凌厲冰冷砭人肌骨。

    喻藍江不滿:“你懂不懂事兒,會不會說話?”

    遲源慢悠悠地從后面出來:“行了,要姑娘還不容易,倉庫里好幾個呢。從一周歲到六十周歲任君選擇,想獻殷勤的抓緊?。 ?/br>
    “……可惡,”傅東君忍無可忍,“你們當(dāng)大夫的說話就不能有點兒下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