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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

    方才還在與玉允對打的劍宗長老被氣流影響得最大,震得五臟陣陣劇痛,肺腑都幾近移位!

    他吐出一口黑血,顫顫巍巍用劍撐在地上,死死盯著那幾人逃竄的背影。

    一個修士渡過元嬰期之后又有叁炁,分別曰太玄、太元、天始。

    尋常修士一生至多可單通太玄一炁,若資質(zhì)好些,可單通至第二炁或玄元二炁修滿。甚少有弟子可沖第叁炁或者叁炁同時修滿,他修煉上千年,也只是單突破了二炁,但方才那名女子所爆發(fā)出的實力……

    他看不透。

    說明,至少是二炁修滿。

    聽東海仙盟那群老東西講,先前此女還在東海仙盟之時,至多至多只有太玄單炁,后來叛盟時又生受天雷,被逼至跳崖。這十年來,仙盟的修士想尋她的rou身都尋覓無法,怎還會有如此實力?

    是因為逼急了才會如此?還是說……

    腦中一陣劇痛,他思緒過亂,竟又嘔出一大口血。

    不行,他不能如此自亂陣腳!

    蓬萊一派以輕功見長,那青年明顯是計劃好了逃匿的路線,若真被他尋到神域入口,事情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他剛想運功追上,下一刻卻被身后的醫(yī)宗長老拽住。

    “林長老不必再追,”那頭發(fā)銀白,眉目和善的醫(yī)宗長老捋須,眸色深沉,“那丫頭已是強弩之末,命不久矣,如今各宗門弟子們皆已進入神域,這些事就交給他們這些年青人罷,咱們老了,追不動了,且坐下再喝口熱茶罷?!?/br>
    *

    夜幕漸深,雨勢也從傾盆大雨轉(zhuǎn)變?yōu)橹杏辍?/br>
    察覺到身后已經(jīng)無人在追,宣清終于停住了腳步。

    只是她這次似乎真的是用力過猛,如今一下子卸了力氣,便步履虛浮,趔趄地癱倒在地上。

    渾身的經(jīng)脈好似被誰架在真火上全方位灼燒,一刻都不曾停歇。

    實在是太痛了,她不由得蜷縮起來,大口喘息。

    身側(cè)的羨魚見狀,想將她扶起來卻又被身側(cè)之人攔下。

    玉允謹慎地伸手探了探她的脈搏,才發(fā)現(xiàn)她有四條仙脈已經(jīng)廢了,余下四條的仙脈是真真切切的在燃燒。

    而且他只是輕輕一碰,手上即刻被她身上散發(fā)的熱意灼傷。

    宣清似乎知道自己有異常,即刻別開他的手,強撐著站起,搖搖不清醒的頭腦,口中念叨:“河……阿兄……我渴,哪里有河?”

    玉允捏了個明目訣定睛一瞧,前方似乎有水源流動的痕跡,而且似乎還是東海最后一條副靈脈的所在之處。

    他說:“就在前面,阿兄背你過去?!?/br>
    宣清倔強地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垂目拒絕他:“不用……我自己走。”

    她剛想站起來,又因為膝蓋無力而軟倒在地。

    玉允跟羨魚見她如此,皆是一陣難言。

    可即便如此,她仍執(zhí)著地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倒下,嘴里還重復(fù)道:“我慢慢地走過去就好……你們留在此處……等我?!?/br>
    “我這樣走……很快就能……走到了……”

    “玉允,阿清她已經(jīng)燒得在說胡話了怎么辦??!”羨魚在一旁,看著宣清整個人都被灼燒得神志不清,動作也不由得變得怪異起來,心下酸澀,不禁眼淚汪汪。

    “……”

    玉允瞧著她四肢并用地挪步往前走,心中亦十分不是滋味。

    只是過去了十年,她就長大了這么多,且似乎已經(jīng)這樣逞強慣了,他不禁想問,她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又為何一個人回來了?

    那魔君人呢?

    他上前想將她扶起,可是宣清這回卻直接一個蹙眉,狠狠咬住他的手,使他發(fā)出一聲吃痛的悶哼。

    宣清恨恨咬著牙,話里話外攜著滿腔怒意,兇狠地將他推開數(shù)步:“阿兄,我不需要!”

    見她如此執(zhí)著,玉允暗自嘆了口氣,便開口轉(zhuǎn)移話題:“阿妹,我只是想問問,這次你怎么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聞言,宣清忽然又不走了,她沉默地半跪在地上,任由額上的雨水順著面頰垂落。

    玉允默默運功,替她將雨水擋掉。

    過了許久,她才搖搖頭,低聲說:“阿兄,我已經(jīng)不喜歡他了?!?/br>
    “我們已經(jīng)分開了?!?/br>
    聲音不大,卻清晰可聞。

    “是他逼迫你,還是說——”

    “是我。”

    “是我先討厭他的,恨他,不喜歡他的。”

    說著說著,她原本想扯出一個笑,又覺得自己笑的模樣太怪異,又撇過頭,淚水夾雜著雨水,流了滿臉。

    玉允不禁有些怔愣。

    片刻之后,一個與他身量差不多的身影緩緩出現(xiàn)在左側(cè)的灌木叢中,一雙暗金色的眼,似乎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颯颯夜風(fēng)夾雜著冷雨,令人鼻尖發(fā)酸,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周遭的氣氛一時變得有些詭異。

    玉允警惕地盯著那道身影。

    趁著宣清不覺,那道身影悄然移動至幾人的后方。

    玉允終于認出他來了。

    是凌羲光。

    少年身著一襲玄色道袍,及腰長的墨發(fā)中夾著幾根辮子,堪堪用木冠束在腦后。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在距離幾人數(shù)步的距離又停下。

    看著宣清一個人狼狽萬分地一點點往前挪動,他眼神閃爍地抿緊了嘴唇,雙手也不由得蜷握成拳狀。

    直至宣清實在是難以繼續(xù)移動,他才放輕腳步,走到她跟前,半蹲下來,一言不發(fā)地拉起她的手搭在自己背上,將她背起來。

    在那一瞬間,玉允聽見他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脊背與她身體相貼的地方哧哧作響,冒著絲絲煙氣,還伴隨著一股燒焦的rou味。可他仍是半聲不吭,只緊緊咬著牙,一步一步地朝前方走,步履堅定又穩(wěn)妥。宣清模模糊糊地要推他,他便裝出玉允的聲線與她對話。

    “阿妹,前方就是神域的入口,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了,不要怕。”

    宣清恍然沉默。

    “師……阿兄就陪你走完這最后一程,能不能不要再推開我了?”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聽起來莫名地讓人難過。

    玉允知道,這確實是小妹在脫胎換骨路上的最后一程,同時也是他在這人世間的最后一程。

    這一次,宣清確實沒有推開他了。

    玉允看見她將臉頰貼在少年的背上,緊閉著眼,似乎已經(jīng)燒得暈了過去。

    不知何時,羨魚的身側(cè)忽然又出現(xiàn)一個裝束怪異的老伯,神色擔(dān)憂地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

    片刻過后,凄冷的雨中傳來他的興嘆。

    “咱們少主睡得太久,都忘了自己也是條蛟,咱們蛟的皮膚比人族的要薄,最怕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