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臉，剛想睡覺，電話?鈴響了。

    是鄒言，“康妙玟，你……”

    “你想說什么？”她琢磨著?鄒言今天是跟父母在一起，怎么會想起來給她打電話?？“你是跟你的父母在一起嗎？”

    “是的，我……”他吞吞吐吐，“我mama問到你，問我……嗯，認不認識你。”

    噢。

    “你怎么回答的？”

    “我當然……認識你了，我mama……想知道你是否愿意跟她見個面?！?/br>
    康妙玟：？？？

    “我沒空，我現(xiàn)在要午睡。鄒言，祝你一路順風?！?/br>
    果斷掛了電話?。

    是因?為前幾天他們……算是出去約會了嗎？不，不能算的，只是兩個人出去看了一場電影，看電影只是社交活動，不能算是“約會”。

    約會是戀愛關系的前奏，從“見面”到“認識”到“一起出去玩”到“約會”有好幾步呢，只是在一起玩的朋友不需要、也沒必要去見對方的mama。

    她很早以前就發(fā)現(xiàn)了，做人嘛，只考慮自己是最容易得到快樂的狀態(tài)，前提甚至都不是“不影響他人”。一個正常的人只考慮自己是不會影響/傷害到別人的，只有“極度自我又自私”的人才會影響到別人。鄒言對她提出了一個非常規(guī)的要求，她拒絕了，這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男孩很沒意思，再聰明的腦袋也會被荷爾蒙搞得暈頭?轉向，這樣不好。

    鄒言沒有再打電話?來。這樣就很好，他還不算太蠢。

    *

    她給自己放了一周的假，這一周不看書，專業(yè)書不看，小說也不看，而是看電影。

    廬州的幾家電影院都比較集中在市區(qū)里，最常去的解放電影院，在同一條路上的長淮電影院，還有安徽藝術影院，經常放映港臺歐美電影，票很難買。但對康妙玟來說，以她書法家協(xié)會和?美術家協(xié)會的雙會員身份，找人從藝術影院拿票根本不是個事。

    沒人能陪她看電影，她就一個人去，能從中午看到下午，藝術影院一天放映3部?電影，下午2部?晚上1部?，有新?片有老?片，還有號稱“內參片”的美國生活片。

    其實?生活片就是劇情?片，頂多就是有點裸露鏡頭?、親吻鏡頭?，在康妙玟看來不算個啥。她不看夜場，看完下午2部?就騎車回家了。

    這天周末，她下午看完電影后?，便出了影院，開了自行車，準備回家。

    一個穿著?時髦的男青年跟著?她出了影院，“喂喂，美女，小美女！”

    你誰啊你？

    康妙玟轉頭?看他一眼。

    “你是不是康妙玟？”男青年笑?著?走近，在距離她一米遠的地方停下。

    “我是。你是誰？”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海瀾，大海的海，波瀾壯闊的瀾?！?/br>
    噢。

    “你好。我現(xiàn)在要回家，麻煩你讓讓?！?/br>
    “我送你回家?！焙懣粗?她的二六女式自行車。

    “你有事嗎？”

    “有事？噢不，”他微笑?，“我是很仰慕你的才華，但我想，應該不太好第一次見面就談錢。”

    “談錢有什么不好？你要定?字還是畫？”

    “……字。”

    “好的。”她松開自行車把手，將車靠在腿上，打開隨身斜背的帆布包，拿出一只小筆記本和?一只圓珠筆，“先說一下，我的字現(xiàn)在是700元一個字，一張斗方那么大。要是寫小字，比如小楷，也是按斗方的尺幅計算，價格另算，也是按字數(shù)。”

    第149章 時代縮影

    “這是我的銀行存折號和我的電話號碼, 先打?款，打?過款后打?電話給我說具體要求?！彼⑺⒌脑谛」P記本上寫?了兩行數(shù)字，撕下來, 遞給他。

    海瀾笑著接過紙條, “我就請四個大字, 斗方是?吧？海瀾之家, 就這四個字?！?/br>
    康妙玟：？？？你說什么？

    別告訴我你就是那個“海瀾之家”啊。

    臉上不動聲色，“好, 趕緊打?款。對字體有?什么要求嗎？”

    海瀾想了一下，“沒有?，宗旨就是?‘好看’。你?的書法我看過了, 我很喜歡?！?/br>
    “那好, 我大概會寫?三種字體給你?挑, 你?只能拿走一套。你?的電話呢？”

    他從口袋里掏出名片夾, 抽了一張名片給她。

    名片的設計樸實得很，就一個名字, 下面?一個6位數(shù)的數(shù)字，電話號碼。

    不錯, 這個風格挺好，她喜歡。有?人能在名片上加一大堆頭?銜，沒必要，真沒必要。

    她接過名片夾在筆記本里, “等我通知?！?/br>
    “好。多謝。”

    “不客氣，我們只是?單純的金錢交易?！?/br>
    海瀾大笑。

    *

    回了家，心情還是?很愉快的, 這可是?送上門的錢！

    有?了錢，也要學會花錢才行?？得铉湎胫?應該要雇一個家政阿姨, mama除了照顧自己家，還要照顧老父母，其實很累的，mama自己還要上班的。

    “媽，你?在街道上班工作的怎么樣？還順心嗎？”

    “挺好的，除了某些人天天說廢話之外，別的事也沒什么?！备R大姐時不時的斗個嘴，也是?工作之余的休閑呢，最愛看馬大姐氣得跳腳又不能把她怎么樣的神情了！

    “能轉正嗎？”

    “主任說有?機會。我可比你?爸爸強，我是?初中畢業(yè)呢?！痹谀杲?0歲的基層職員來說，也算是?比較有?競爭力?吧，學歷不夠高中是?當不了街道主任，但轉個正的基本要求足夠了。

    “要不要入個dang？”能入dang轉正就穩(wěn)了。

    奚繡藍沉吟，“你?說的也是?哈。我是?想轉正了就跟你?爸爸一樣，以后公費醫(yī)療，退休后自己交的也少一點?。工資漲不漲的我倒不是?很在意?！?/br>
    “我是?想給爺爺奶奶雇一個家政阿姨，這樣你?就不是?很忙了。奶奶年紀也大了，她可以早上去買個菜，然?后家政阿姨做飯、洗衣服，做做其他家務。奶奶和爺爺沒事就出去散散步，我看挺好的。”

    奚繡藍猶豫，“你?奶奶做慣了家務活，怕她閑下來不知道要干什么?！?/br>
    “哪有?人天生愛做家務活的？以前咱們是?沒錢，現(xiàn)在我們家又不缺錢。你?看，下午看電影回來都有?人找我寫?字呢?！笨得铉浒押懙拿贸鰜恚凹s了四張斗方，我等他打?款給我，你?這幾天下午上班拿我的存折去打?一下看看錢進來沒有??！?/br>
    “哎喲！你?可真是?會賺錢！”奚繡藍樂滋滋的。“那好，我去找個家政。這也是?我們街道的工作范圍，我們有?一部分工作就是?為失業(yè)群眾安排工作。哎我跟你?講啊，這到什么單位就有?不同的見識，以前在校辦工廠里看的就是?那一畝三分地?，沒啥新鮮的。街道的事情可多了！整天忙不完。我正要給主任打?報告，想扶持一些無業(yè)婦女組建一個家政服務公司。”

    “是?因為她們沒有?什么謀生的技能，只能做家務嗎？”

    “可不是?嘛！我跟你?講啊，這個……你?反正也大了，該知道一點?這些事情了。就說無業(yè)吧，無業(yè)是?一直沒有?工作過，早早結婚，以前是?18歲就能結婚，現(xiàn)在20歲結婚。這些女的從小在家里就要做家務，早早結婚，還是?做不完的家務，還要生孩子帶孩子，結果男人還要在外面?搞三搞四，升官發(fā)財死老婆，男人的三大樂?！?/br>
    康妙玟皺眉，“男人好心壞呀?！?/br>
    “對呀，所以談戀愛的時候一定要考察清楚，人品不好的，堅決不能要?！?/br>
    她連連點?頭?。

    “你?說這些女人離婚了，被趕出來，能干什么呢？沒有?學歷，也不認識外面?的人，只會做家務?！鞭衫C藍搖頭?，“有?好多女人是?真的慘，孩子養(yǎng)大了，自己一分錢沒有?被趕出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唏噓。

    老媽很有?同情心，也敢于提出意見和建議，沒想到把mama放到不同的崗位上，她也非常能干嘛?？得铉涓械阶约河?必要重?新衡量mama的能力?了。

    “我?guī)湍?寫?報告，mama，你?做的是?大好事?！?/br>
    奚繡藍有?點?不好意思?，“我先自己琢磨著?寫?，寫?完了你?看看，幫mama修改一下?！?/br>
    “mama一定可以的?！币彩?，不能小看了mama。就算老媽是?動蕩十年間的初中生，可也不至于啥也不會吧。

    *

    海瀾第二天打?了電話給她，請她下樓。他不知道她家具體在哪棟樓，但知道在南園新村，在小區(qū)門口等她。

    他開著?車來的，看起來也應該是?個有?錢人，穿了一件小翻領polo衫，西裝長褲，挺時髦的。

    沒下車，開著?車窗在抽煙，康妙玟看了車牌，確定無誤，喊他，“海瀾?！?/br>
    海瀾忙在方向盤后面?的煙灰缸里掐滅煙，開門下車，一手拿著?一只牛皮信封。

    “喏，給你?。”

    她接過信封，里面?是?一沓100元的紙幣，粗略一掃，應該差不多夠。

    “你?不用數(shù)一數(shù)嗎？”

    “不用，你?不會少給。你?看著?就是?不差錢的人，不會克扣一兩百塊?！?/br>
    他笑，“你?很聰明?！?/br>
    “當然?。我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聰明?！?/br>
    “我能有?幸請你?吃晚餐嗎？”

    “不能。不過你?可以把請我吃飯的費用折成現(xiàn)金給我。”

    他又笑，“好，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你?寫?完后打?我的電話，我隨叫隨到?！?/br>
    *

    回家數(shù)數(shù)錢，別說沒有?少給，還多給了，4個字，1個字700元，一共2800元，海瀾直接湊整數(shù)給了3000元。

    最喜歡這樣的主顧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說請她吃飯估計也就是?順嘴這么一說，屬于社交套話，她不打?算真的答應，也就跟著?開了個玩笑。

    錢已經?到位，她也要開始寫?字了，挑了幾張紙，一天寫?一種字體，當然?也不是?4張斗方就只寫?4張紙，4個字大概寫?20多張，最后挑4個字出來，算一套。

    3天寫?了三種字體，楷書、行書、行草，楷書最中規(guī)中矩，行草比較瀟灑，就要看海瀾同志中意哪一套了。

    其他沒挑中的也不會浪費，萬一以后有?機會，也還是?可以賣的。

    她下筆很穩(wěn)，不會寫?錯字，也基本沒有?廢字，如今已經?積攢了不少字稿，賣不出去也不愁，還可以挑幾幅參加書法展覽，今年省內的書法展覽也有?她的作品。

    寫?完后馬上打?電話讓海瀾過來取字，但給他的地?址不是?她自己家，而是?錢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