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裴杉抬起頭，洛泱朝著他下顎一揚，道德敗壞地示意他欺騙自己男朋友。

    第33章

    霍序商不著急催著他答復(fù), 解開西裝外套扣子，向后倚著沙發(fā)背, 雙腿交疊，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從容自信姿態(tài)。

    簡裴杉一直低著頭，過了幾分鐘，講話一貫輕聲慢語，“我不能剪掉頭發(fā)，你說得很對，我長得有風(fēng)塵氣, 你是為了我好?！?/br>
    “紋身我也不要洗，你說得對, 我的樣子悶悶得讓你很乏味，這樣會好一點?！?/br>
    “畫……我畫的那些畫和藝術(shù)沒有關(guān)系，只有巴洛克派才是藝術(shù)，我的畫沒有人會喜歡的?！?/br>
    他抬起頭，眼睛烏潤透亮，唇角含著微笑, “我不想改, 我喜歡現(xiàn)在的樣子。”

    一瞬間, 霍序商呼吸似是被緊縛住了, 三年前那個面對一切自信淡然，意氣飛揚的人，現(xiàn)在被他搞成這副自卑的模樣。

    他從沒后悔過對簡裴杉的刻意雕琢，洛泱曾經(jīng)在他心里是完美的存在, 他是在幫助簡裴杉變得完美, 能有什么錯？

    直到方才，他終于發(fā)覺, 沒有把簡裴杉變得完美，而是摧毀了原本的完美。

    簡裴杉就像是一幅大師之作，世襲珍藏的名畫，到了他這個俗人手中，憑著傲慢執(zhí)筆亂改一通，所添的廢筆毀了這幅名畫。

    頭一回，霍序商覺得自己挺畜生的，太對不起簡裴杉了。

    杉杉很好很好，他不是個人，干的也都不是人事。

    簡裴杉望向他，認(rèn)真地說：“還有一點，你說得也很對，我應(yīng)該有自己的生活，不應(yīng)該一直黏著你?！?/br>
    霍序商心口悶沉沉，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捧起這張令他心疼的臉，“杉杉，以后你想怎么樣都行?！?/br>
    “我想回家一段時間。”簡裴杉眼睛向上看他。

    霍序商不假思索地說：“好，我們現(xiàn)在回家。”

    簡裴杉搖搖頭，“我說的是我家?！?/br>
    霍序商才想起來，簡裴杉有父母也有家，可他舍不得放人走，只想每天回家都能見到人。

    若是以前，他手段強(qiáng)硬不肯放人走，簡裴杉最多生氣，也不能怎么樣，可現(xiàn)在他發(fā)覺以前的行為太畜生，把簡裴杉害成現(xiàn)在這樣。

    他嘆口氣，硬的不行來軟的，“你要是不回家，我想你怎么辦？”

    “你可以來給我打電話，發(fā)信息的?！焙喤嵘继嵝阉?/br>
    霍序商不滿意這個回答，“我吃不慣阿姨的手藝，只想吃你做的菜?！?/br>
    簡裴杉推開他的手掌，揉了揉臉頰說：“我每天中午到萬都給你送餐?！?/br>
    霍序商勉強(qiáng)滿意，肯為他做午餐送到公司，說明心里還有他，不吃醋這個令他不舒服的疙瘩，消下去一點。

    “你回去忙工作吧?！焙喤嵘颊酒饋硪涂?。

    霍序商一把將他拉進(jìn)懷里，深深嗅一口頸窩里濕潤氣息，清新柑橘味像被催熟了，比平時更濃郁，“你今天好香?！?/br>
    抱完簡裴杉，他心滿意足，意氣風(fēng)發(fā)地走出門，瞧見坐在茶吧的洛泱，眼神上下打量一遍。

    洛泱抱著手臂坐著巋然不動，像尊神像似得，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霍序商不爽地問：“你不走嗎？”

    洛泱動也不動，“他知道你喜歡我？”

    “嗯，知道?！被粜蛏虥Q定收心了，現(xiàn)在也沒多喜歡，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洛泱眼皮都不抬一下，“我跟你走一起的，他會吃醋的。”

    霍序商明白了，拍拍他的肩膀囑咐：“別欺負(fù)他?！?/br>
    “嗯，不欺負(fù)?！甭邈簏c了下巴，心疼還來不及。

    茶吧只開了幾盞燈，他坐在燈光交錯的陰影里，簡裴杉走近，才發(fā)覺洛泱那雙冷冽的眼睛一直在盯著他看，微仰著臉，笑得有種道德感極低的滿意。

    簡裴杉撈起他的手臂，檢查一下手心，“手沒事吧？”

    “沒事?！甭邈箜槃菸兆∷氖?，漫不經(jīng)心地捏著他的手指把玩，“你躲得過現(xiàn)在，以后怎么辦？你說的搬家，不會是搬去和他一起住吧？”

    簡裴杉還沒回答，洛泱散漫笑著繼續(xù)問：“你們要是同居，你受得了么？”

    “他受得了么？”

    “我受得了么？”

    如果要是同居，每天見面，按照霍序商的行事風(fēng)格，摟摟抱抱是家常便飯，面對這么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每天在眼前晃，把持不住要更進(jìn)一步是遲早的事。

    霍序商握著簡裴杉的手，洛泱都無法忍受，何況是同居，一想到那個畫面，他真受不了。

    簡裴杉蹲下身，牽著他的手放在臉頰，很認(rèn)真地承諾，“不會的，不會同居?！?/br>
    洛泱摸撫他細(xì)膩溫潤的皮膚，“真的？”

    “真的?！焙喤嵘贾刂氐匾稽c頭。

    洛泱敞開雙腿，另只手臂往扶手上一搭，“那你起來，我也要抱抱你?！?/br>
    簡裴杉坐到他大腿，低頭垂著一雙纖塵不染的眼睛看他，“你也要聞我嗎？”

    洛泱眼神一滯，霍序商到底是哪有毛??？

    找這么一個人來當(dāng)他的替身，不亞于買櫝還珠的行為，除了腦子有問題，他想不出第二種解釋。

    “要。”

    他湊上去深嗅簡裴杉的頸窩，橘子花的味道清新淡雅，黏著事后潮濕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很好聞。

    簡裴杉整個人依偎在他身上，悠閑舒適地仰著臉，闔著眼睛休息。

    幽暗的空間，長久安靜一陣。

    洛泱低聲說：“你長得沒有風(fēng)塵氣。”

    “嗯?！?/br>
    “你很有趣，一點都不悶?！?/br>
    “嗯?！?/br>
    “你的畫很好，非常好?！?/br>
    簡裴杉低下頭看著他，笑得酒窩甜津津，重重“嗯”一聲。

    *

    簡裴杉的mama是芭蕾舞團(tuán)的演員，經(jīng)常世界各地到處飛去表演，爸爸跟著充當(dāng)護(hù)花使者兼行李工，兩個人常年不著家。

    他與霍序商的事，父母只知道他談了個大幾歲的男朋友，對方事業(yè)有成很有錢，他們家雖不是大富，但也不差錢，一切只要簡裴杉開心就行，沒有過多的過問他的戀情。

    在那場夢里，直到他逃無可逃地躲回家里，長期精神折磨骨瘦如柴，強(qiáng)迫癥一般不停的洗澡，父母才發(fā)現(xiàn)他所托非人，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簡家住在一座市區(qū)的高檔小區(qū)，簡裴杉摁下指紋進(jìn)了門，家里每周有阿姨過來打掃衛(wèi)生，窗明幾凈。

    他的房間保持得和離開家時一樣，窗前畫架上的畫還是幾年前沒畫完的，書架上擺著從小到大拿到的獎杯，畫畫的下棋的什么都有。

    簡裴杉打開衣柜，整理帶回來的衣服，扔在床上的手機(jī)亮了。

    來電人是大學(xué)里的老師，開門見山地先道歉：“程奇承認(rèn)剽竊你的事情了，學(xué)校撤銷了他的獎項，現(xiàn)在正在商量怎么處理他，三年前是老師誤會你了，我代表學(xué)校要對此表示真誠地道歉?！?/br>
    簡裴杉摁下免提，趴到床上側(cè)躺著看著手機(jī)屏，“程奇身體還好吧？””

    “這個……老師也不知道，聽說他生病住院一段時間，可能是良心發(fā)現(xiàn)了?！?/br>
    “那就好?！?/br>
    “你有什么要老師提供幫助的盡管說，我們很希望你能重新回到學(xué)校上學(xué)，下學(xué)期開學(xué)怎么樣？”

    “好呀?！?/br>
    簡裴杉躺平在床上，踢了鞋子，舒舒服服地伸個懶腰。

    老師的電話一掛，微信消息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個不停，以前的朋友同學(xué)發(fā)來的問候，都問他什么時候回來上學(xué)，最近幾年過得怎么樣。

    實際上當(dāng)年那件事情造成的影響，并沒有霍序商安慰簡裴杉時形容的那樣嚴(yán)重，他沒有被所有人拋棄，不是人人都討厭他，也有人相信他，依然喜歡他。

    只是那時候，霍序商不讓他看到這些消息，他才會走投無路，一頭栽進(jìn)陷阱里。

    他瞇著眼睛舒服地躺一會，掐著時間差不多，起身驅(qū)車去洛泱家里，借廚房給他的男朋友做午餐。

    在偷情這件事上，洛泱和他一樣專業(yè)，家里的阿姨全部放假，免得人多嘴雜，泄露風(fēng)聲。

    寬敞的廚房清爽敞亮，各式食材一應(yīng)俱全，他系上圍裙，有條不紊地洗菜切菜。

    打他進(jìn)了廚房門，洛泱抱著胳膊靠在廚臺上，高大的身形后腦勺快要碰到吊柜，一聲不響盯著他下廚。

    不爽的心情溢于言表。

    簡裴杉頂著他視線，迅速地整出幾樣菜，“你家有便當(dāng)盒能借我用一下嗎？”

    洛泱打開吊柜，拿出金屬的便當(dāng)盒，“砰”地一聲重砸在廚臺。

    簡裴杉很平靜，把幾個菜一分為二，一半裝到便當(dāng)盒，一半盛到盤子里，“好了，別生氣了，吃午飯吧?！?/br>
    “哦？你就給我吃他剩下的？”洛泱倚著廚臺冷淡地問。

    簡裴杉把便當(dāng)盒里的菜一樣一樣，細(xì)心地倒在空余盤子里，再把盤里的菜裝進(jìn)便當(dāng)盒，“他吃你剩下的，好了吧？”

    洛泱低頭哧笑，“嗯，好。”

    “我去送午餐，一會再回來?！焙喤嵘冀饬藝?。

    洛泱站直身體，兩手抄在風(fēng)衣口袋里很松散，“我送你過去，”

    簡裴杉猜到了他打的不是什么好主意，什么都沒說，原諒一下地下情人打翻的醋壇子。

    萬都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車子剛一停下，洛泱手肘壓著方向盤，側(cè)身問他，“上去多久？”

    簡裴杉提起保溫袋，“我們可能會聊一會?！?/br>
    “聊多久？”

    “……我還沒上去，也不知道的?！?/br>
    “他吃你豆腐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