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新年，天氣出奇的怪。年前還是一片艷陽天，到了正式過節(jié)時，天卻一天比一天壞。太陽整日藏在陰云里再不露面，強風(fēng)也無損于這濃密的云層半分。

    唐元站在離家好一段距離的街口，這條路通往商圈，遇上再差的天，也總是熙熙攘攘的。平常人的一舉一動，都將淹沒于這人來人往的浪潮。

    沒過多久，一輛銀灰色的SUV出現(xiàn)，朝她駛來。車是最普通的本田，在周圍的車流中，算是低調(diào)了。唐元不能不佩服他的縝密，作為一名體制內(nèi)人員，從里到外都叫人無可挑剔。

    SUV停在唐元身邊，車窗搖下，褚品良的臉出現(xiàn)。

    “現(xiàn)在是越來越會使喚我了，想見你一面，還得先完成你布置的任務(wù)?！?/br>
    “那任務(wù)完成了嗎？”唐元沒有動。

    褚品良完全搖下車窗，“不過來親自驗視？”

    唐元走近，瞅到副駕駛座上放了一個超大的快遞箱。

    “不想讓你爸發(fā)現(xiàn)？怎么專門填我辦公室的地址？”

    “因為…想看叔叔親自幫我取，幫我運，再送到我手上?！?/br>
    褚品良笑：“既然我做到了，現(xiàn)在肯賞臉陪我隨便轉(zhuǎn)轉(zhuǎn)嗎？”

    唐元也對他笑，手放到副駕駛門把幾秒，又縮了回去，打開后座的門鉆了進去，“這不賞臉了嗎？”

    看見他微沉的臉色，和即將張合的嘴唇，唐元馬上堵住他的話，狡黠又輕快。

    “既然我的寶貝快遞陪叔叔坐了，我就只能坐叔叔后面了呀?！?/br>
    車輛隨之啟動，陰灰的天色、葉子零星的梧桐樹、沿街掛著紅色對聯(lián)的商鋪一一掠過。

    “買的什么？”行車時，褚品良問道，聲音很輕，像是不經(jīng)意的問句。

    “你不知道嗎。”唐元故意加重了語氣，顯得夸張，“我還以為，叔叔會提前拆開看呢。”

    “拆了不就被你發(fā)現(xiàn)了？很明顯的?！?/br>
    “那你來猜猜看吧?！碧圃旖禽p揚，“你覺得它像什么？嗯，是國外買的，我們這兒買不到的?！?/br>
    “讓叔叔一吸就成癮的大麻，又或者……”她的食指指尖觸到他后腦勺，“這樣，砰的一下就能穿透叔叔這個地方的手槍。”

    褚品良瞟了一眼身旁密不透風(fēng)的紙箱，還被黑色的PE袋緊緊包裹住。他順勢一把握住她放在他腦后的手，親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現(xiàn)在，你喜歡的，我猜不出來了?！?/br>
    “當(dāng)然是國外限量版的……”唐元任他親著，又去看他在車內(nèi)后視鏡的臉，停了幾秒，最后笑道，“限量版的洋娃娃！”

    褚品良哼了聲：“肯定沒我送你的好看?！?/br>
    汽車?yán)^續(xù)行駛。

    “今年高中畢業(yè)，想去哪里念大學(xué)？”他又問。

    “你想我去哪？”

    “不覺得離家近很方便嗎？梧城雖不是首都，但在國內(nèi)也算遙遙領(lǐng)先了。環(huán)境、教育、醫(yī)療、科技、文化事業(yè)都可謂相當(dāng)漂亮。我敢保證，憑我們家的人脈和勢力，你在這里，想干什么干什么，沒有誰不敢給你面子。如果遇到事，不論你爸，還是我，都會為你出手……”

    “叔叔，你看?！碧圃鋈怀雎?，指著車窗外。天更陰了，云更低了。他們剛經(jīng)過穿城河，水面和烏云貼得很近，都攢著勁，仿佛勢不兩立、一觸即發(fā)。

    冬天居然也能看到這么強的對流天氣。

    “氣壓好低?！碧圃约旱男乜?，“但我好享受這種心跳加速，血液循環(huán)加速的感覺?！?/br>
    “所以？”

    “所以，如果我要尋找這種感覺，是不是只能去熱帶，去海上荒島讀書生活了？”

    “那元元好看的頭發(fā)就要被淋亂了?！?/br>
    說完，兩個人同時發(fā)出笑聲，就像是在共同分享一個笑話。

    “但說真的?！碧圃f，“這種地方，小孩子一定會感興趣……不信，等你兒子出生后，你去試探一下他?！?/br>
    “很遺憾。我的是個女孩?！?/br>
    “這么肯定？醫(yī)生敢告訴你？”

    “除了說話，還可以有很多表達方式?！?/br>
    唐元不置可否，順著褚品良的話道：“聽說，女兒大都長得像爹。叔叔一表人才，我想我的小meimei也丑不到哪兒去?！?/br>
    前方開始堵車了，褚品良停了下來，往后看唐元，道：“我更希望…她能跟元元一樣漂亮?！?/br>
    “就連…她的名字我都想好了?！瘪移妨既耘f盯住唐元，像在欣賞最完美的藝術(shù)品，“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面前的人，是傾國傾城的美人】

    “就叫她‘媛媛’，怎么樣？”他望著她的眼眸逐漸深暗，“每當(dāng)她啼哭時，我就抱起她又小又軟的身子，輕輕搖晃著她的肩膀，柔聲重復(fù)著兩個字——媛媛、媛媛、媛媛……元元?！?/br>
    唐元屏氣凝神許久，忽然說：“我想吻你?！?/br>
    還沒等褚品良反應(yīng)過來，唐元便俯身跪在座位上，雙手捧起他的臉，看著他與自己呈反方向的五官。

    她從下往上撫摸他的額頭、鼻梁、人中到嘴唇。在她的唇緩緩?fù)侣鋾r，雙手也在同時往他的脖頸延伸。她的手指纖細而冰涼，像冷血的蛇。

    她摸到他的喉結(jié)，頸子薄薄皮膚里面的血管。好燙，她的手便圍著這股熱量聚攏、往內(nèi)擠。

    同時，她的唇貼到他的人中，貪婪地奪取著他的呼吸。

    他的臉色逐漸紅了，喘氣也急了，身體開始不安分地動彈了。她察覺到，又立馬用那軟嫩的唇瓣輕輕安撫著他。

    他又放松了。

    她又繼續(xù)扼住他的咽喉。

    “叮叮?！?/br>
    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宛如尖刀，瞬間劃破車內(nèi)的沉靜。唐元瞳孔猛地睜大，像突然被喚醒的夢游者，剎那醒來。

    她愣了好一會兒，等到鈴聲將近結(jié)束時才接起電話。

    對面熟悉的男聲響起：“元，我現(xiàn)在到梧城了，能見你嗎？”

    唐元第一反應(yīng)是掛掉電話。

    她觀察著褚品良的反應(yīng)，他還在回味那個吻。她瘋狂地抑制住自己惡心想吐的欲望，同時極力壓制著自己的顫抖。

    她想笑，但又想哭，還想尖叫，又想身體同時做出這叁種反應(yīng)。

    可她又立刻強逼著自己清醒了下來。

    不行，不能去她家，也不能去學(xué)校，要找個遠遠的，沒人認(rèn)識他們的地方。

    她觀察著車窗外的風(fēng)景，最后用短信回：“在世貿(mào)大廈大門外等我好嗎?！?/br>
    剛發(fā)完，她抬頭，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堵車了，褚品良正慢慢著發(fā)動汽車，周遭的風(fēng)景又開始搖擺。

    唐元蹭得一下跳起來，尖聲道：“停車！停車！我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