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同是天涯淪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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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元和易一凡一同出了醫(yī)院,來到了公交站臺前。從走路時到最終站定,兩人一直都隔著段距離。 “你去哪里?”易一凡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散布在潮熱的空氣中。 “大學城?!?/br> “真巧,我也是?!?/br> 彼時烈日炎炎,唐元撐開遮陽傘罩住自己,圍成自己的小世界。在黑色的陰涼灑在頭頂,唐元的視線中除了街景再無一人。幾分鐘后,返回大學城的公交終于到達,唐元收傘上車,易一凡也跟了上來。 車上還剩下零星幾個位置,唐元依舊挑的最后一排坐下。她落座時,看到易一凡走過來。 易一凡也很有界限感,選了一個和唐元隔著一個位置的座位坐下。 車輛發(fā)動,車身開始搖搖擺擺,扶手上的拉環(huán)也隨之左右搖晃。 “你是這里的學生嗎?”易一凡問。 唐元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反問他。但易一凡卻主動介紹起了自己。 “我是海島大學藝術(shù)學院的音樂生,今年大一?!?/br> 海島大學。海島地區(qū)最好的學校,在全國也能排上號的重點大學。 唐元又瞟了一眼他,再次注意到了他身上撞色鮮明的涂鴉襯衫,卷曲的及耳長發(fā),以及耳垂上的亮閃閃的耳釘。 “哦?!?/br> “你呢,你在哪個學校?” 車輛行駛途中,兩人便這樣開啟了一對一的問答模式。易一凡問,唐元答。唐元已經(jīng)很久沒跟男生說過話了,加之又對生人一向戒備心強,她說的很生硬,但也幾乎將基本信息禮貌告知,不過并不透露自己的主觀情緒。 也就是在交流中,唐元才知道,易一凡今早坐上那輛環(huán)線公交,也不過是為了一個人打發(fā)時間而已。 事情就是這樣巧合。中秋時分,兩個無家可歸的異鄉(xiāng)人在同一輛公交上遇見了。 “忽然想起了白居易的那首詞?!币滓环舱f,“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br> 唐元點頭,平靜了很久的心終于有了一絲波瀾。 公交車先到海島大學這一站,易一凡先下車。起身時,他突然問唐元,“可以知道你的聯(lián)系方式嗎?既然我們學校隔這么近,以后有空出來玩?!?/br> // 何梁感到很迷茫。京清是這樣大的一個舞臺,除了一流的基礎(chǔ)設(shè)施,還有社團、學生會、實踐活動擺在人面前?;臃倍?,幾乎叫人迷失了眼。 他究竟該從何選擇?似乎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何梁喜歡實際的東西,他不喜歡華而不實的,他要每一個都能在自己簡歷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 大英賽、建模競賽、社會實踐是必須有的。高績點、扎實的專業(yè)功底更是不可缺的。一天之內(nèi),絕不能有過多的時間來浪費。 就連周末,也必須做點什么。何梁報名了兼職。他永遠也忘不了游爽豪邁地拿出價值一萬元多的禮物來送女朋友的那天。他總會想到唐元。她是個愛美的小姑娘,如果跟他在一起,憑什么收不到一點有價值的禮物? 何梁像是在跟自己置氣,也可以說是在假想。他幻想現(xiàn)在唐元就在身旁,她對他說“我好想要一條好看的裙子,不過有點貴?!?/br> “好啊。”他心里答道,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她想要的,他拼盡全力也要滿足。 何梁在家教網(wǎng)站發(fā)布了自己信息。他明白,他已經(jīng)有了京清這個平臺。就像投資一樣,他得利用自己所有的東西,盡可能創(chuàng)造更多的附加價值。因此,這個時候再選擇體力勞動一類的兼職,就顯得太過愚蠢。 一天不到,何梁收到了好幾個家長的來電。京城人大多出手闊綽,一個小時,便有叁四百的工資。 周內(nèi)的一天。習學文問何梁,“周末要去爬西山嗎,就在西郊?!?/br> “不了,最近有個家教兼職?!?/br> “你瘋了嗎?”習學文大為失色,“每天把自己弄得跟機器一樣,放著好好周末,為什么不休息一下!” 何梁苦笑,像習學文這樣的京城土著,生來就有一股悠閑的氣質(zhì),很難理解他這樣從底層讀上來的學生,“一時很難解釋清楚?!?/br> “不。我是佩服你的,何哥,我們倆開局就不同,但最后能站在同一個地方。你的才智與艱辛,是我應該學習的?!?/br> // 唐元在一天晚上收到了喬之涵的郵件。 當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時,她連點開的勇氣都沒有。在她和褚品良的事情暴露后,她不敢再見人,更不敢主動聯(lián)系。甚至,還消極地想過要和曾經(jīng)的所有朋友切割。以至于到現(xiàn)在,她也不知道喬之涵的去向。 是她,是她應該對這個從小玩到大的朋友說一句抱歉。 愣神許久,唐元最終點開了這封信: 展信悅 元元: 一個人在海島過得好嗎?請別感到驚訝,高考后你就像人間蒸發(fā)一樣,電話打不通,信息不回,所以我才決定給你發(fā)郵件,希望不會打擾到你。我從你爸爸口中得知,你將自己流放到了荒島。我理解你的決定,我也不愿意在信里提那件事來揭你的傷口。所有的灰暗都已經(jīng)過去,以后的日子一定會一番風順的,至少你,一定是的。 跟你說說我們吧。歐子杰在附中復讀了,據(jù)說現(xiàn)在很用功。我上次中秋節(jié)回梧還看到了他。我現(xiàn)在在京城一個普通二本外語學校念書,北方的風很烈,但首都比之梧城更為開闊,我喜歡這里,甚至無數(shù)次幻想和你一同走在京城的場景。昨天我去西山公園了,那里景色優(yōu)美,我在下山時竟然還碰到了何梁。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這個人,是之前10班的那位帥哥學霸,據(jù)說高考全省第七,去了京清大學呢。不過當時他并沒有認出我,我也不好意思上去打招呼。畢竟,人家那么優(yōu)秀,就算我們曾在同一個高中,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是界限分明的兩類人。 還想跟你說許多話,但似乎時間并不允許了。總而言之,祝你幸??鞓?,期待你的回信! 喬喬 念完這封信后,唐元已經(jīng)淚流滿面了。她先是低泣,然后是再抑制不住地掩面痛哭。她還是有朋友的啊。喬之涵從小到大陪伴了她那么多年,她卻從未讓她走進過自己的心! 她曾經(jīng)哀怨地嘆息過,不管是八歲還是十八歲,她和喬之涵只會,也只能永遠停留在像洋娃娃這樣膚淺的話題上,卻忽略了喬之涵也是一個有正常共情能力的女孩子。是她推開了她。唐元真想像喬之涵說的那樣,繼續(xù)在京城重復著兩人天真但愉悅的日常。 唐元又想起了何梁。她知道他一直都是那樣優(yōu)秀。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在全國頂尖的平臺閃閃發(fā)光了。她有什么理由不去祝福他呢? “京城”唐元重復著這兩個字,調(diào)出電腦上的地圖,用拇指和食指比劃著它和海島的距離。是她一個虎口的距離,是祖國南北兩極的距離。唐元比劃著手指,心又開始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