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無歸屬的她(2)

    炎熱的黃昏、人潮涌動的街頭。唐元行走在

    太陽下。

    陽光太強(qiáng)烈，她全副武裝。墨鏡、鴨舌帽

    從臉到腳全包裹的防曬衣。仿佛物理覆蓋越

    多，就越不會被人看透

    路邊是消暑的噴泉，水一澆到水泥地，白蒙

    蒙的水蒸汽就冒起。眼前一片模糊，視線被

    阻隔。正是在這最不宜于相見的時刻，唐元

    再次見到了何梁。

    朦朧的霧氣，一邊是她，另一邊是他

    噴泉不息止，暑熱不消減，霧氣就一直橫隔

    在中間。于唐元而言，這個黃昏的記憶總帶

    上了這天天氣的特質(zhì)。炙悶、潮濕。水汽從

    七竅陷入肺腑，每次回憶起來，就感到那陣

    水汽堵在肺管，一絲氣息也呼吸不到。

    還是他先說的話。就像兩個人相處這么久以

    來，永遠(yuǎn)是他先走向她。

    我可不可以抱抱你?

    唐元立馬變成受驚的鳥，但逃不開，只能將

    頭換一個朝向，壓得低低的。她意識到了

    他知道了，他全都知道了。她再沒有秘密

    了。她就這樣赤裸地暴露在了他面前。就像

    錄像帶里，她赤裸地暴露在律師、法官、唐

    祁山面前。

    “別別過來?！彼驹谠兀M可能維持最

    后的體面?！拔液ε乱娙恕！弊詮碾x開法庭的

    那天起，唐元就產(chǎn)生了全世界都窺見了她的

    陰暗的錯覺。

    何梁的心更痛了，“包括我嗎把我也排除在

    外?”

    “對，尤其是你?！彼绕洳桓覍⒆约鹤畈豢?/br>
    時泰路給心

    有，月約取戶

    感導(dǎo)

    好不好。

    99

    是我沒有保護(hù)好你?！敝滥羌潞?，何梁

    通宵難眠，徹夜徹夜回顧。網(wǎng)球賽、酒店

    體育課上掉出的避孕套終于連成一串清

    晰的脈絡(luò)在腦中，“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明明是極端痛惜，唐元卻覺得是質(zhì)問。他把

    他的心毫無保留獻(xiàn)給她，她卻舍不得對他施

    舍一點信任。她想起和他在酒店的第一次

    他是那么無辜，從最開始就是反抗褚品良的

    工具，是邵慈的替代品。

    唐元哭了出來，眼淚流在臉頰與墨鏡之間

    又鉆進(jìn)黑色口罩的縫隙。但從外表看，她依

    舊是一臉黑色遮蓋物，看不出什么區(qū)別

    “元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這一次，我發(fā)

    誓，這一次我會做得比之前還好你再給我

    一個機(jī)會好嗎?

    康元的淚水浸濕了口置

    世上怎么會有人對

    她那么好?上天就像是知道她前十八年過了

    什么樣孤零零的日子，又專門挑了一個承載

    著幾倍、甚至十幾倍愛意的人送到她面前

    要把她失去的所有愛全部彌補(bǔ)回來

    唐元搖頭，身體也隨之顫抖，走路都不穩(wěn)

    “別別再說了。

    她怎么忍心再傷害他，尤其，是在她還沒成

    為一個健全的人之前，“對不起，我我太自

    私了。我好想在愛別人之前，先學(xué)會好好愛

    自己。

    39

    唐祁山最近很少去公司，每天除了抽出一部

    分時間去醫(yī)院外，就是在家做烹飪。做飯一

    直是他強(qiáng)項，不過在老婆死掉之后，他就懶

    得裝樣子，再沒進(jìn)過廚房了。現(xiàn)在，為了女

    兒，人到中年的他又開始下廚了。

    每天中午、晚上的餐桌，是爸爸精心烹飪的

    白灼蝦、燉牛rou、燜羊排。他會有意少放調(diào)

    料，因為發(fā)現(xiàn)了唐元最喜歡清淡口。起初

    對于這個發(fā)現(xiàn)，他還洋洋得意。但沒多久

    他就又意識到，他好像過了十八年才有了這

    個發(fā)現(xiàn)。

    傍晚的餐桌上，唐元忽然說:“菜很好吃，但

    吃了幾天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不適應(yīng)。

    93

    唐祁山心里升起不好的預(yù)感，但面上仍淡定

    著。他低著頭，夾了一口菜吃，慢慢嚼完后

    才道:“不適應(yīng)的話，我再做個其他品類

    的。

    “我是說，你在家里這幾天，我很不習(xí)慣。這

    不是我們固有的生活模式

    2

    他沒有說話

    她繼續(xù):“并且，我也害怕你一直這樣在家守

    著我，你會恨我。

    g電

    QU

    Kh

    我公D日二二 

    DE/

    火鍋試試吧，我讓鐘點工去超市買最新鮮

    的

    99

    “爸。”她忽然叫出這個名稱，已經(jīng)很多年

    她沒有這樣稱呼過他了，“我想一個人去外面

    走走?！?/br>
    如果說，男人的史詩是奧德賽，是一場波瀾

    壯闊的海上歸家之旅。那么，女人的史詩就

    是逃離，離開溫暖的避風(fēng)港，拉上風(fēng)帆，去

    往無盡的碧海藍(lán)天。

    唐祁山?jīng)]法改變唐元的想法。唐元的決定也

    從來不容爭辯。

    她的出發(fā)是在一個明媚的早晨。一個雙肩

    包，一瓶礦泉水就是全部裝備。

    離開梧城之前，唐元去了醫(yī)院。沒有多余的

    動作，只是在大門外站了一會兒，心里想的

    是金枝和舒玉。這一站立的定格就是無聲的

    告別辭。

    直到唐元抵達(dá)火車站。才恍然發(fā)現(xiàn)，她逃離

    的本領(lǐng)，是何梁教的

    唐元沒有目的地，更別不用說提前買票了

    她站在人工售票口的隊伍里，看著電子屏幕

    上閃動的地點和線路，很陌生。泛著光的方

    塊字消失又閃現(xiàn)，卻又給人一種生機(jī)勃勃的

    感覺。

    “您好，姑娘。請問是要買火車票嗎?”已經(jīng)

    排到了唐元，售票員微笑著、嘴里吐出標(biāo)準(zhǔn)

    的普通話。

    唐元從沒親自買過票。以前全是何梁承擔(dān)的

    這一切。當(dāng)需要她去溝通時，離家的勇氣瞬

    間就消了下去，臉紅了，腦子暈了，話也說

    不出來了?，F(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何梁呵護(hù)

    得有多精致。

    女

    票員義重復(fù)。

    唐元嚇了一跳，隨便指了一個地名，“就去這

    里吧。

    “好的。一共五十元。

    唐元翻出錢包，里面是無數(shù)張堆疊的紅色人

    民幣，是醒目的銀行卡。體貼的售票員立馬

    將她錢包合住，給予一個小心的眼神，“給

    我這張就可以了。

    唐元收到信號，將包謹(jǐn)慎揣回兜里，又掃了

    周圍的人一眼。她接過車票，對售票員露出

    一個感激的笑

    唐元的座位臨窗，她托著腮，看著窗外的風(fēng)

    景，直到火車啟動，外面的一草一木由靜轉(zhuǎn)

    動。

    此時正值中午，沒多久車?yán)锞惋h來方便面

    自熱米、泡雞爪的香味。唐元聞著味道也餓

    干是在乘務(wù)員推著餐車經(jīng)過時要了一份

    米飯。是價值四十元的土豆雞塊套餐。當(dāng)唐

    元接過飯盒時，對面的阿姨忽然說:“還怪舍

    得呦。

    33

    沒被陌生人搭過話，也不明白對方想說什

    么，唐元拿著筷子，一時之間還不好意思動

    嘴

    “我是說，火車上買飯聽不劃算的。賣得比平

    常貴多了，可以提前準(zhǔn)備好一點吃的?！卑⒁?/br>
    解釋道。

    唐元點點頭，很靦腆地回了句“謝謝。

    阿姨覺得她長的好看，害羞的樣子又這么可

    愛，產(chǎn)生出想要跟唐元攀談的欲望。她把-

    盒新鮮的李子推到她面前，“要嘗嘗嗎?我在

    家洗干凈了的。”

    火車飛速行駛，經(jīng)過田野，穿過隧道。唐元

    合上眼皮，白晝和黑夜在眼里交替。她是被

    乘務(wù)員叫醒的，被告知早坐過站了。

    不好意思，我我還可以繼續(xù)坐嗎?”唐元

    不知道去哪里，也舍不得現(xiàn)在外面的風(fēng)景。

    乘務(wù)員一臉奇怪地盯著她，但聲音還是禮貌

    的，“需要補(bǔ)票的。

    噢是不是要交錢?

    是的，那請隨我過來吧。

    唐元一口氣買到了終點站。當(dāng)她看到了車票

    上“海島”兩個字時，還不明白這個它的含

    義，直到半個多小時后，車內(nèi)變得一片昏

    暗，周圍的人都沸騰起來

    “要渡海啦!

    99

    我買這張票就是為了看海景。

    外面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什么也再看不清

    車內(nèi)的燈不算亮，座位上的人頭也快融入墨

    藍(lán)色的車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