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月，新學(xué)期開學(xué)的第一個星期，接近早晨6點半。

    天才蒙蒙亮，路上行人寥寥，除了早餐店外，沿街的店鋪大都還沒開張。公交站臺前，也僅有四五個等車的乘客。

    舒玉今天穿了一身白，白色針織衫、白色棉裙、白色運(yùn)動鞋。她安靜地站在公交站臺前，拿著單詞本，低頭默背著單詞，活像只家養(yǎng)的小兔子。

    公交車在6點半準(zhǔn)時駛來。等車的人爭先恐后上車。舒玉把單詞本揣回包里，也不搶，等到最后一個才上車。

    早班車一般都有空座位。舒玉上車后環(huán)視一圈，卻發(fā)現(xiàn)今天人都坐滿了。離學(xué)校還有二十分鐘的路程，沒辦法，她只能隨便站在一張單人椅旁，抓好椅子上方的扶手。

    “原來，你現(xiàn)在坐這趟車了?！?/br>
    車內(nèi)很安靜，一道男聲卻忽然自舒玉身后傳來，清晰入耳。

    舒玉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她知道，這是在跟她說話。

    太熟悉了，不用往后轉(zhuǎn)，單憑這語調(diào)，她也能聯(lián)想到說話人的表情。還是那張吊兒郎當(dāng)?shù)哪?，一定挑著眉峰，薄唇的嘴角上揚(yáng)著。

    她沒有動。

    “我可是專門挑了這趟車才碰到你呢。”男聲壓低聲音，有意帶了些委屈。

    舒玉更不敢動了。

    “那天之后，為什么不再坐七點那趟公交了？”他拋出了這個最致命的問題。

    沒有人理，男生就像是在自言自語。車上的人都覺得奇怪，紛紛向他看去。有的人察覺這是在對他前面那個小姑娘說話，也向舒玉投以好奇的目光，議論紛紛，像是在猜測是不是小情侶正在冷戰(zhàn)。

    舒玉臉皮薄，臉憋紅了，半轉(zhuǎn)過身道：“我想早點去學(xué)習(xí)?！?/br>
    話說完她才敢瞟他一眼，對面那張臉卻在頃刻間清楚倒映在她瞳孔。

    “眼圈都是烏的。”歐子杰坐在位置上，手抄在胸前，懶懶道，“被迫早起趕早班車的滋味應(yīng)該不太好受吧？”

    隱蔽的少女心事被當(dāng)場戳穿，舒玉窘得耳垂滴血，馬上轉(zhuǎn)了回去，動都不敢動，全身肌rou都僵了。

    “明天，我可以在7點那班車上看見你嗎？”

    沒一會兒，少年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收起了剛才的隨意和玩笑口吻，完全認(rèn)真了起來。

    舒玉依舊背對著他，低著脖子彎著腰，一動不動縮在角落里。

    小兔子現(xiàn)在受驚了，要躲到草堆里去。

    第二天的清晨。

    舒玉依舊按往常的時間點起床，但這次卻不像以前那樣慌張。她慢悠悠給自己扎了個丸子頭，又挑了兩個黃色小熊發(fā)夾分別卡在發(fā)鬢兩邊。收拾好后，她又對著鏡子看了好幾遍才走出臥室。

    飯廳里。唐元正坐在餐桌前，一邊玩手機(jī)，一邊啃吐司面包。

    舒玉挑了另一邊坐下。

    唐元聽到動靜抬頭，看到她的打扮，驚了一跳，“換發(fā)型了?！闭Z氣還是輕淡的，但已經(jīng)沒那么大敵意了。舒玉能感覺得出來，唐元最近變開心了，因為有時，她甚至還會主動跟她搭話。

    “想換了。”舒玉心情也不錯，在回應(yīng)唐元時，還加了點有關(guān)‘個人情緒’的信息。

    “小玉?！笔嫘阍蕉酥蚝玫亩?jié){過來，驚訝極了，“你怎么還沒走??？”

    “上課本來也沒那么早啊?！碧圃Я丝诿姘?，忍不住插了句進(jìn)來。

    “我…我以后都這個點走了，mama。”舒玉一點也不想讓母親看出自己外形的變化，頭都快埋到桌子上了。

    “哦…好。”舒秀越把豆?jié){遞給舒玉，又問，“還是乘公交車嗎？”

    “嗯。”

    唐元早上上學(xué)從來都是打車。因此，舒玉就算延后了去學(xué)校的時間也仍然比唐元早出門。

    舒玉沿著熟悉的路途，來到公交站臺前。這才是正常的時間點，站臺前已經(jīng)排了好長的隊伍了，幾乎全是學(xué)生。

    舒玉自動排到最后一個，心激動著，也沒心思背單詞。站了幾分鐘，她忽然又抬起頭，數(shù)了一下隊伍前列的人頭。好多學(xué)生啊，她不禁擔(dān)憂，自己還能坐上那班車嗎？

    嗯……豁出去啦！待會兒車一來，隊列肯定會亂，她埋頭往前沖就好了！

    公交車終于遠(yuǎn)遠(yuǎn)駛來。一直都排得好好的隊伍果然開始亂了。舒玉推搡著，朝車門口擠，但一點用都沒。所有的學(xué)生都同時在動，大家都怕趕不上車要遲到。舒玉力氣本來也不大，不知被哪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往外一推，整個人直接退到了人堆外。

    聽得“砰”的一聲，舒玉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水杯被擠掉了。圓柱瓶身順滑地滾到了馬路上。她急得連忙跑過去撿，卻在接下來的兩叁秒和一輛疾馳的汽車來了場親密接觸。

    “砰”

    舒玉覺得身體鈍痛，意識也開始抽離，她側(cè)了下頭，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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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放學(xué)，唐元去學(xué)校奶茶店買了兩杯奶茶，一杯全糖，一杯五分糖。

    她一邊喝著那杯全糖的，一邊拎著另一杯五分糖的往實驗樓走。

    下午的實驗樓幾乎沒有人。唐元隨便進(jìn)了間空教室，打開燈，把包里的物理練習(xí)冊和教材擺在課桌上。

    五分鐘過去，教室里仍然只有她一個人。走廊也并沒有腳步聲傳來。

    唐元有點悶了，掏出手機(jī)，卻看到屏幕上剛好顯示何梁來電。

    “等你十分鐘了啊——”唐元接起，情緒一股腦輸出，調(diào)子拖得老長。

    對面卻靜默著，好幾秒鐘才說：“元元，對不起，我今天不能幫你補(bǔ)習(xí)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