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613節(jié)
“不是你想要見她一面嗎?”王斯語的聲音如一潭死水,“她答應(yīng)了?!?/br> “可你是怎么——” “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我父親是曾經(jīng)的獵光者,我是怎么調(diào)查跟蹤他那么久還不被他發(fā)現(xiàn)的?”王斯語蒼白如紙的臉上浮出憎恨而又悲哀的神情,這復雜的情感在像是一道裂縫,橫亙在她的眼眸中。 沈晝挑眉:“有人幫你?” 他略一停頓,恍然道:“杜賓德夫人。” 他的眉心緩緩皺起來:“我拜托穆赫蘭元帥去找杜賓德夫人,她答應(yīng)會見是因為我在調(diào)查王成翰——你的父親,而她為你提供了幫助……她早就懷疑王成翰參與了刺殺,對不對?” 杜賓德夫人懷疑王成翰,所以才會幫助王斯語去調(diào)查跟蹤,甚至有可能,將多年的調(diào)查結(jié)果提供給沈晝也是杜賓德夫人的授意……而既然沈晝提出要見杜賓德夫人,就說明他已經(jīng)追查到了君赫酒店的刺殺案,所以王斯語也就能大致推斷出來,沈晝大概率已經(jīng)調(diào)查到了鐘樓號的真相。 “既然她早就這么懷疑了,”沈晝看著王斯語,淡然道,“為什么還要來找我?” “我們沒有直接證據(jù),在這件事情上他很謹慎,他們都很謹慎,”頭頂?shù)臒艋瘟艘幌?,王斯語的臉頰上的暗光微微波瀾,“那么你呢,你見夫人是想求證什么,還是說,你找到了我們未曾涉足的證據(jù)?” 沈晝目光嘆了一聲,道:“帶我去見杜賓德夫人吧?!?/br> 他說著起身往咖啡館門口走去,王斯語“騰”地站起身:“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沈晝駐足,微微偏過頭去,視線余光中,王斯語籠罩在燈光之中,那光像一頂罩子,昏聵、陰沉、模糊地籠她身上,將她囚禁在原地,動彈不得。 沈晝說:“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嗎?” == “他最近好像很忙?”科洛看著沈晝消失的背影,瞇起眼睛道,“明明都沒去律所,但有時候還是連面都見不到。” 宋詢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沈晝到底在忙什么。 “你說要不要給他打包點吃的——” 話音不落,科洛一低頭,自己的終端通訊燈也閃了起來,一看通訊顯示,竟然他的頂頭上司馮司長??坡迕嫔⒛止荆骸袄像T今天怎么回事,他可從來不下班的時候找我……” “說不準有急事?!?/br> 科洛連接了通訊:“喂,怎么了馮老板?這個時候給我通訊?!?/br> “科洛。”馮司長的聲音很低,全無平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稀松,罕見的嚴肅,“這個星期不要來上班了,從明天開始,你休假?!?/br> 科洛愣了一瞬,以為自己聽錯了,繼而笑道:“這是您覺得我太辛苦,要給我放帶薪假?” 馮司長沒有回答,繼續(xù)道:“找個旅游星球轉(zhuǎn)一轉(zhuǎn),散散心。我看柯曼特群島就不錯?!?/br> 科洛的小刀一樣的眉漸漸皺了起來:“你說真的?” “我不和你開玩笑?!?/br> “那我手里的案子——” “案子,”馮司長冷落地打斷他的話,“案子自然有人接手,等你回來,差不多也就結(jié)束了,到時候再給你安排新的?!?/br> “成,”科洛面上又恢復了笑容,吊兒郎當?shù)氐溃澳俏颐魈炜烧婢筒蝗チ??!?/br> “嗯?!?/br> 通訊斷連,他并未開啟防干擾模式,因此宋詢禮也聽見了他剛才的對話,問道:“怎么了?” “老馮忽然讓我明天不要去局里,”科洛的手指磨蹭著啤酒杯, “難道調(diào)查局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這可是首都星?!?/br> “是啊,這里可是首都星?!笨坡遄猿暗匾恍Γ柫寺柤?,“管他什么事,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了唄,樂的清閑?!?/br> “誒不行,剛答應(yīng)老沈明天幫他去看守所——” 他說著忽然停頓住,脖頸如同上了卡格的機械軸,一格一格地轉(zhuǎn)向宋詢禮,眼瞳微縮:“不會是因為案子的吧?” “哪個案子,709鎮(zhèn)定劑的走私案?” “對,”科洛橫過來一條長腿搭在椅子上,語氣懷疑,“老馮讓我走一周,我手里沒有別的案子一周之內(nèi)能結(jié)案移送的——” “壞了,”他忽然面色一冷,“如果真的是因為這個案子,那我肯定見不到主犯了,老沈要問的話鐵定也問不成了?!?/br> 他說著起身就要走,宋詢禮急聲道:“你干什么去?” “我回一趟局里,”科洛低聲道,“我忽然想起來,現(xiàn)場搜查的時候繳獲了他們的終端,那里面說不定會有老沈要的東西。” “現(xiàn)在?” “對,”科洛披上外套,“就現(xiàn)在,免得夜長夢多出問題?!?/br> “那我——” “你在這等我一會,我回來了咱們繼續(xù)喝?!?/br> 科洛扯著衣服袖子,急匆匆地走了。 宋詢禮給自己倒了半杯酒,對著滿桌幾乎沒動的菜和對面兩個空蕩蕩的位置,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隔壁桌有人在劃拳,呼喊一聲高過一聲,如浪潮般,將他倒酒的聲音淹沒。 燒烤店的恒溫系統(tǒng)似乎已經(jīng)老舊,燈光裹在微微嗆人的煙霧中,像在捉迷藏,忽大忽小,忽遠忽近。宋詢禮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喝醉了,他一抬頭,隔壁桌已經(jīng)空了,一桌殘羹冷炙,杯盞東倒西歪。 他皺了一下眉,晃晃悠悠地打了個呵欠,有些茫然地低下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終端通訊燈在閃,是科洛。 他按了接聽。 通訊頻道里一片靜默,電流輕微,好像落下了雪花。 第456章 藥 車子在彷徨的黑夜中飛速穿行。沈晝坐在主駕駛的位置,盯著車窗上映照的花花綠綠的霓虹,從終端里調(diào)出某個通訊頻道,可是手指又在空中一停,似乎忘了自己要做什么。王斯語在他身后,抱著手臂蜷縮著。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直到他們抵達了中心城郊區(qū)的一座別墅。 下車時不經(jīng)意望一眼地圖,沈晝忽然發(fā)現(xiàn),這里竟然距離花城大道很近。 “杜賓德夫人住在這里?”沈晝遲疑道。 “自從君赫酒店出事后,她就一直住在這?!蓖跛拐Z說。 沈晝看了她一眼。她看上去很疲憊,離開咖啡館后就神情恍惚,繃直的脊背頹喪下去,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從她的身體里,一寸一寸塌陷。 整座別墅燈火通明,沈晝跟著王斯語走進大門,長長的車道兩邊是整齊的花園,茂盛葳蕤的植物在夜色之下顯出一種生氣蓬勃的怪誕,仿佛要跳起搖晃的舞蹈來。 門廊下站著一道人影,越走越近,能清楚的看見她穿著整齊的套裙,夜晚還如此穿戴齊備,想必她早就確信沈晝會過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倍刨e德夫人溫和地道。 “您不用專門出來等我們?!?/br> “沒關(guān)系,”杜賓德夫人回頭對王斯語招了招手,“戴麗已經(jīng)睡了,我現(xiàn)在無事可做?!?/br> 一行三人穿過門廊走進了客廳,王斯語才后知后覺地對沈晝解釋:“戴麗是夫人的侄女?!?/br> 沈晝略一點頭,他知道戴麗·杜賓德的名字,君赫酒店那場慘劇的最開始,就是因為杜賓德先生想給侄女戴麗一個盛大的成人禮。 杜賓德夫人悠悠地回過頭看了沈晝一眼,道:“戴麗自從那件事后身體就一直不好,有時候要常年待在療養(yǎng)院里,我和斯語也是在療養(yǎng)院認識的。” 她說得如此稀松平常,好像領(lǐng)居家的阿姨碰上了隔壁的小姑娘,可是事實上呢,她們幾乎快要挖據(jù)出這樁陳年秘辛的真相,做為前第一夫人,杜賓德夫人肯定不是等閑之輩,但丈夫死后,她能隱忍蟄伏,暗中調(diào)查出這么多東西還不被對方所察覺,這足以讓沈晝欽佩。 來的路上沈晝想,他之所以能找到被約翰·普利藏起來的證據(jù),最關(guān)鍵的一點在于桐垣。 在首都星,恐怕沒有人會懷疑桐垣,更遑論猜測她動手殺人此種極盡荒誕的論調(diào),或許文明的外衣將人們的認知都固化了,沈晝不可避免地想起蕾妮的死,他又何嘗不是被文明和秩序的糖果所蠱惑,人性的狡猾和殘忍要遠超過他們自己的想象。從這一點上來說,反而是霧海多了幾分微妙的、荒誕的真實。 從霍姆勒荒原上走出來的桐垣可以殺了智光久讓來報仇,身陷首都星的沈晝,卻不能輕易地殺死誰,哪怕這個人有罪。 “斯語,”杜賓德夫人叫了一聲,“你怎么了?” 王斯語如夢初醒般看向她,聲音乏味:“沒,沒事……” “太累了嗎?”杜賓德夫人和藹地問,“不如你先去休息?!?/br> “不!”王斯語斷然拒絕,“我沒事,請讓我留下?!?/br> 杜賓德夫人隱晦而擔憂地看了她一眼,道:“那就進去吧,我們進去說?!?/br> 會客廳大而空曠,似乎久不待客,冷清非常。杜賓德夫人回過身:“隨便坐吧?!?/br> 她和王斯語坐在一起,沈晝在他們對面。 “按理來說我應(yīng)該和你寒暄兩句,”杜賓德夫人微笑道,“但我不想繞什么彎子,我想你們年輕人應(yīng)該也很忙,沒空賠我這個老阿姨浪費時間……沈律師,關(guān)于我丈夫的事,你有什么想問我,請盡管說?!?/br> 沈晝深吸了一口氣:“麻煩您將當天現(xiàn)場的情況,您能回憶起來的所有細節(jié),都告訴我?!?/br> 盡管這些話杜賓德夫人已經(jīng)重復了無數(shù)遍,但她還是沒有反駁沈晝的問題,平和地道:“憲歷四十二年十月八日,我和我丈夫還有戴麗一起從中心城的家里出發(fā),去往君赫酒店……” 她一直說了將近二十分鐘,多年之后,她已經(jīng)能平靜無波地講述出這件對于她來說噩夢一生的事故,可是過往多次,向無數(shù)人陳述過這件事,都沒有讓她得到任何想要的結(jié)果,那么今天呢? 沈晝聽完后,神情幾乎沒有任何變化,而是問道:“也就是說,杜賓德先生除了中途去過一次休息室之外,沒有離開過宴會廳?” “是的?!?/br> 沈晝斟酌道:“您還記不記得,七點三十分除了杜賓德先生,休息室里還有誰?” “啊?”杜賓德夫人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問,“當時宴會還在正常進行……” 沈晝抬起手做了一個往下壓的動作,道:“您只管告訴我?!?/br> 杜賓德夫人皺著眉仔細回想,最后不是非常確定地道:“似乎還有……桐垣小姐?!?/br> “桐垣?”沈晝目光一凝,“她在總統(tǒng)先生之前還是之后離開?” “應(yīng)該是之后?!?/br> “桐垣在休息室呆了多久?!?/br> “這……我記不清了,總之宴會正式開始的時候她在,就坐在我旁邊,這前后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沈晝又問:“陪著杜賓德先生一起去休息室的還有誰?” “還有一個秘書和一個保鏢,但是他們都死在了那場事故里?!?/br> 杜賓德從休息室回來不久,安保團就監(jiān)測到酒店附近有力場變化,然后宴會眾人被要求撤離,撤離途中,發(fā)生激烈的交火,隨后賓客幾乎全都暈倒,救援隊趕來之后,地下車庫一條急救通道的安保全部死亡,而載著機甲的卡車,就是從那里進入。 再后來就是那場震驚聯(lián)邦的大爆炸,爆炸之中,不僅杜賓德喪命,死無全尸,連帶著君赫酒店一層、負一層都坍塌,后來從現(xiàn)場收集到?jīng)]有記錄基因編譯碼的血液竟然只有三份。 也就是說,刺殺現(xiàn)場潛入進來的刺客,只有三個人。 而這三人被證實是杜賓德議員時期的政敵的關(guān)聯(lián),所以杜賓德總統(tǒng)刺殺案被定性為政敵報復。而對于刺客只有三個人這件令人驚愕的、笑話一般的事,官方秘而不宣,成了永久的隱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