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他指著通訊屏幕里眉目精致漂亮卻滿臉生無可戀的少年，“林楚辭，你這朽木腦袋我教不了，退學(xué)吧。”

    楚辭“哼”了一聲，又瞥了一眼旁邊屏幕上的愛情連續(xù)劇，女主角甩開男主角拉著她手腕的手，怒氣沖沖而去。他忽然道：“西澤爾好像我女朋友啊?！?/br>
    沈晝沒好氣道：“西澤爾是男的?！?/br>
    楚辭改口：“男朋友。”

    沈晝：“……”

    他抱起手臂：“有本身去你哥面前說，別在我這胡說八道。”

    楚辭立刻閉嘴，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在屏幕上打字：【我可不敢。】

    沈晝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膽子很大嗎？”

    “平時我敢，現(xiàn)在不敢?！背o搖頭，他抬手捧著下巴，“我覺得他就是生氣了?！?/br>
    皺著眉糾結(jié)了半晌，他道：“你說我要不要去問問？”

    沈晝一臉“我被你打敗”的表情，無慈悲的道：“去吧?！?/br>
    “但如果我去問他，他肯定會說自己沒有生氣啊?！?/br>
    楚辭又陷入了人生的大思考，沈晝見他久久不能回神，干脆就讓通訊屏幕在那放著，轉(zhuǎn)身去看自己的連續(xù)劇，看了一會覺得沒有意思，又從書房拿出文件來讀，讀了一會又覺得自己困了，遂對楚辭道：“我睡覺了，你慢慢想著？”

    他說著隨手將文件放在一邊，楚辭忽然開口：“那是什么？”

    沈晝低頭望了一眼自己手邊的文件，道：“實驗資料，上次從趙潛蘭的住所里帶回來的那些文件我解析了其中一份，基本搞明白那些數(shù)據(jù)是什么東西了。”

    楚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繼續(xù)說，沈晝停頓了一下，道：“是和人類基因有關(guān)的實驗，我猜測，是復(fù)制人?！?/br>
    “復(fù)制人？”楚辭緩緩放下了手。

    沈晝很熟悉他的表情微變化，挑眉道：“怎么？”

    “凜坂生物有一個實驗項目，就是復(fù)制人?！?/br>
    他將凜坂生物公司溯源和西赫女士的關(guān)聯(lián)大都講述了一遍。

    “西赫女士？”沈晝忽然站起身。

    楚辭疑惑道：“你怎么了？”

    “我有一個猜測，”沈晝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但是我還不能確定，對我不能確定，我需要一定的時間去驗證……給我一段時間?！?/br>
    楚辭無奈的攤了攤手。

    不知道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習(xí)慣，沈晝再開始想事情的時候就會變得神神叨叨，甚至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但是在別人在場的時候他偽裝的很好，只是此時在和楚辭通訊，他覺得沒有外人，于是就開始放飛自我，語無倫次。

    “你慢慢想著吧，我睡覺去了?！背o打了個呵欠，毫不猶豫的撤銷掉了通訊屏幕。

    大概五分鐘后沈晝才意識到和楚辭的通訊屏幕已經(jīng)消失了，寂寞的客廳里只剩下那個定格的連續(xù)劇。他從旁邊的衣架上抓過自己的外套準(zhǔn)備出門，撤銷掉連續(xù)劇的頁面之后，他自言自語：“睡覺？不是要去問西澤爾有沒有生氣嗎。”

    他再通訊過去，卻顯示楚辭的終端已經(jīng)處于閉合狀態(tài)，很明顯，某人說要睡覺，言出必行，說到做到。

    至于疑似的西澤爾，早就被他拋在了腦后。

    沈晝看著未通訊成功的屏幕，“嘖嘖嘖”的自言自語，語氣十分感慨：“西澤爾要真是你女朋友——不，男朋友，恐怕早就被你氣死了?！?/br>
    當(dāng)天傍晚大概十九時，西澤爾接到了沈晝的通訊。

    他頗為詫異的道：“沈晝，你找我有事？”

    “是有事，”沈晝點頭，見他似乎在行走中，并不非常方便通訊，便道，“我本來可以不找你，但是小林那家伙睡著了，終端閉合，通訊連接不上，我就只好找你……要不等你回去我們再說？”

    “不用，我馬上到了?！蔽鳚蔂栒f著走進(jìn)了一個升降梯，幾秒鐘后，他往自己的房間走去，經(jīng)過走廊拐角的時候他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問沈晝道，“你怎么知道林在睡覺？”

    沈晝道：“我下午和他通訊過一陣子，斷連的時候他說要去睡覺?！?/br>
    西澤爾“哦”了一聲。

    沈晝下意識的觀察他的面部表情變化，想從中看出一星半點生氣的痕跡，但是西澤爾大概常年冰山臉慣了，喜怒不形于色，心緒變化在面上完全看不出來，沈晝只好在心里道，小林，我只能幫你到這了，希望你睡醒之后想起你哥還在疑似生氣這件事，不要后悔。

    “小林之前發(fā)給我過我一個通訊id，”他對西澤爾道，“你還記得嗎？”

    西澤爾點頭：“記得。是我分析所提斯的記憶時找到的，和流落在霧海的新型機甲數(shù)據(jù)有關(guān)。所提斯當(dāng)時不論如何也無法解析這個通訊id的信號源，最后林將它給了neo，她說這個通訊id來自于聯(lián)邦，才給你的。”

    “是，”沈晝輕聲道，“你知道，聯(lián)邦的通訊id登記制度是必須得和身份id卡綁定才可以使用，并且，一個自然人一生只能綁定五個通訊id，除非注銷掉舊的，才可以開始使用新的。

    “因為這個制度，星網(wǎng)上催生了一大批靠著倒賣身份卡賺錢的私人信息商店，盡管調(diào)查局多次打擊，但是屢禁不止。”

    西澤爾道：“這個通訊id綁定的身份卡是從信息商店里買來的？”

    “是，”沈晝肯定道，“而且購買下單的身份也是虛擬身份，只用來購買過一次通訊id之后就立刻舍棄，這個人謹(jǐn)慎得令人咋舌?！?/br>
    “怎么樣，這種行事風(fēng)格是不是很熟悉？”沈晝笑了笑，道，“趙潛蘭。”

    “你不是說，購買者用的是一個一次性的虛擬身份……”

    “星網(wǎng)上的身份可以虛擬，但是因特卻不能虛擬，”沈晝聳了聳肩，“錢，總是真的?！?/br>
    “你查了那筆訂單的賬目流水？”

    “對，”沈晝笑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沒有調(diào)查局的搜查令不能隨意調(diào)取他人隱私信息，但是你也知道，干我們這行嘛……”

    西澤爾道：“嗯，你們猩紅偵探為了目的不擇手段?！?/br>
    沈晝：“……我的意思是，我們做律師的各行各業(yè)都得有點熟人?！?/br>
    西澤爾“哦”了一聲。

    沈晝心中暗道，難怪小林說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生氣，這確實看不出來啊……

    “趙潛蘭?！蔽鳚蔂柲畛鲞@個名字，“他的信息竟然會傳遞到霧海……”

    “其實一開始，我查到那筆訂單的賬目流水，卻還是無法知曉賬戶的主人是誰，”沈晝道，“但是今天下午我和小林通訊的時候，他提供給我一個信息，凜坂生物公司的復(fù)制人項目?！?/br>
    “所以？”

    沈晝低聲道：“我從趙潛蘭的住所帶回來的，帶有叢林之心標(biāo)志的實驗數(shù)據(jù)，和復(fù)制人有關(guān)?！?/br>
    西澤爾緩緩的皺眉。

    沈晝道：“當(dāng)時我就有隱隱有了一個猜測，于是下午去找了銀行的熟人，調(diào)取出那筆信息商店的賬目流水，又搜索了趙潛蘭生前所有的賬戶資金往來，一一比對，果然有一筆不明資金和信息商店的賬目資金，一模一樣?！?/br>
    “趙潛蘭，為西赫女士服務(wù)。”

    第297章 生氣（下）

    “等等，你剛才說……在趙潛蘭住所里發(fā)現(xiàn)的實驗數(shù)據(jù)，是復(fù)制人？”

    “我不能完全肯定，”沈晝說道，“因為我看不懂那些數(shù)據(jù)，所以我只能采取一個數(shù)據(jù)分析笨蛋辦法，把那些數(shù)據(jù)中的專有名詞全部解析，然后重新組合，再在白藍(lán)聯(lián)盟的學(xué)術(shù)論文網(wǎng)上檢索，得到的幾乎全都是基因?qū)嶒炏嚓P(guān)?！?/br>
    “不過，”他摸索著下巴，沉吟道，“我第一次檢索到五十二篇論文，其中只有只有一篇和復(fù)制人實驗有關(guān)，而且還只是提及了一言半語?！?/br>
    “因為復(fù)制人實驗被聯(lián)邦法律所禁止，”西澤爾道，“哪怕是學(xué)術(shù)研究也諱莫如深?！?/br>
    “對，”沈晝點頭，倏而笑了一下，道，“所以我去別的地方找，數(shù)據(jù)無法驗證，但是那些專有名詞卻是最好的線索，果然和復(fù)制人有關(guān)?！?/br>
    西澤爾微驚訝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沈晝道：“暗網(wǎng)?！?/br>
    沈律師絲毫不因為自己違反聯(lián)邦法律的行徑而羞愧或者擔(dān)憂，坦然的、甚至有些得意的、如數(shù)家珍的對西澤爾講述了自己如何找到了線索，可謂深刻貫徹落實了“猩紅偵探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這一宗旨。

    西澤爾：“……”

    他心道，你果然還是比較適合在霧海做猩紅偵探。

    “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沈晝目光中帶了幾分深思，“凜坂生物的背后竟然是西赫女士。而按照我們目前所掌握的線索，這位神秘的西赫女士，她的力量似乎遍布霧海，甚至將手伸到了聯(lián)邦?！?/br>
    “她到底是誰？”

    “威廉姆斯·布倫先生此前說過一句話，”西澤爾淡淡道，“她像是深海中的巨獸，浮出水面的只是冰山一角?！?/br>
    “我也有這種感覺。”沈晝皺眉道，“她簡直就像一張網(wǎng)，無處不在?！?/br>
    西澤爾道：“霧海還好，我更擔(dān)心的是聯(lián)邦?！?/br>
    “是，”沈晝附和，神情有些凝重，“趙潛蘭這種聯(lián)邦核心研究所的研究學(xué)者都在為她賣命，我想，聯(lián)邦各個星球的角落里，還有多少她的人。”

    西澤爾沒有回答。

    這個問題不可估量，答案可能遠(yuǎn)遠(yuǎn)超出他們的想象。

    他遲疑一秒鐘，對沈晝道：“她和叢林之心有關(guān)?！?/br>
    沈晝似乎并不驚訝，他最近似乎沒有休息好，眼皮有些虛浮的腫，睫毛耷拉著，遮去了眼里的亮光：“趙潛蘭的居所中找到的那些實驗數(shù)據(jù)足以說明這一點。”

    “不，”西澤爾搖頭，輕聲道，“我還沒有畢業(yè)的時候曾跟隨311艦隊執(zhí)行過一次押運任務(wù)，押運物是一個叢林之心的秘密實驗物品，任務(wù)途中艦隊遇伏，物品丟失，其他船員全部死亡，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br>
    沈晝慢慢抬起了頭，他的眼白上布滿了細(xì)密的血絲。

    “那件押運物的起始地就是新月44號基地，你們后來去過；而伏擊311艦隊的人，就是星盜劉正鋒。”

    “這簡直……”沈晝壓低了聲音，“不可思議?！?/br>
    “是我攔著楚辭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你，”西澤爾道，“我本來覺得，牽涉到的人月越少越好，可是……”

    他皺了皺眉。

    “可是我實在是太愛管閑事了，”沈晝笑道，“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一直順著趙潛蘭查下去，說不定哪天還真查到叢林之心頭上?！?/br>
    “叢林之心太危險了?！蔽鳚蔂柕拿碱^皺的越發(fā)的深，“不論是我父親，還是林的父親，他們都警告過我，不要觸碰叢林之心的隱秘?！?/br>
    “其實現(xiàn)在抽身出去還來得及?！彼粗驎儭?/br>
    沈晝卻笑得很輕松：“那么那些真相有可能永無大白之日?！?/br>
    “真相真的那么重要？”西澤爾問，可是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像是在問沈晝，又像是在問自己。

    “你說呢?！鄙驎兊?，“你有動搖過嗎？”

    西澤爾坦然的點了點頭。

    “但我沒有，”沈晝聲音很輕的道，“我這一生，都在尋找真相的路上?！?/br>
    “但是真相不是真理?！?/br>
    “也許對我來說就是?！?/br>
    西澤爾沉默了半晌，道：“我給你311艦隊的資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