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356節(jié)
西澤爾想了想,道:“你早上走的時候?!?/br> 楚辭果然皺起眉:“那你才睡了多久。” “你走后我又睡一會?!?/br> “你剛才為什么要停一下才回答,”楚辭走下臺階,“什么時候醒來這個問題很難?” 西澤爾“嗯”了一聲:“我要想一下?!?/br> 楚辭斜過目光看著他:“想什么?” “想,是騙你還是說實話?!?/br> “那你是騙我還是講真話?” “當(dāng)然是真話?!蔽鳚蔂枱o辜的道,“我不會騙你的。” 楚辭嘀咕:“不行,你連騙我的念頭都不能有。” “好?!蔽鳚蔂柎饝?yīng),“萊茵先生呢?” “沒想到你們來的這么快,他先去找藥販子買藥了。” 楚辭說著往病房里走去,走了幾步不見西澤爾跟上來,回頭問:“怎么?” “那你呢?”西澤爾問,“你的傷有沒有換藥?!?/br> “害,你不說我都忘了……” “我?guī)Я四愕乃帲蔽鳚蔂柪镒?,“走,我去給你換藥?!?/br> 楚辭只好跟著他找醫(yī)生開了一間空病房。病房內(nèi)彌漫著濃郁的消毒液味道,楚辭脫掉上衣,用一種即將赴死的大無畏語氣道:“來吧?!?/br> 西澤爾忍不住想笑,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要干嘛?!?/br> “干嘛,”楚辭低著頭動手去拆繃帶,“你想干嘛?” “我不想……”西澤爾說著聲音低微下去,楚辭回過頭道:“是不是快好了?” 西澤爾拆掉了最后一圈繃帶。覆蓋之下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愈合,結(jié)起一片一片鱗片般深紅的痂,沒有結(jié)痂的地方更像是斑駁深紅的印跡,橫亙在蝴蝶骨上和旁邊完好的皮膚形成了極度鮮明的對比,漆黑的發(fā)絲繚繞其上,竟然有一種殘破的、陰森奇詭的美麗。 西澤爾慢慢將黑霧一樣的長發(fā)慢慢撥開在一邊,道:“不要劇烈活動,應(yīng)該很快就能好。” “不活動……”楚辭念叨,“那有點難。” “我會看著你。”西澤爾說。 “你不是都說我是大人了嗎?為什么還要管我。” “你不想讓我管?” “那倒也沒有,”楚辭隨口道,“但你又不可能管我一輩子?!?/br> “我……” “你今天怎么了?”楚辭想回過頭去看他,“說話怎么總說半句?!?/br> 西澤爾笑著,語氣半真半假:“我倒是想一直管著你,一輩子也行?!?/br> 楚辭“嘖”了一聲:“你有這么閑?” “以后的事情,”西澤爾輕聲道,“誰知道呢?” 病房的窗戶里透進來今天的最后一縷日光,空濛之中萬千塵埃浮游,他的聲音比那些塵土還要輕。未來不可預(yù)見,所以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絲毫底氣。他拆開一卷新的繃帶,看到楚辭脊背上的暗紅傷疤,莫名的就想起了蝴蝶。 仿佛那傷疤會幻化成一只只猩紅的蝶,從他掌心飛走,從他面前飛走。 于是他內(nèi)心生出一種極端的沖動,想要低頭去親吻那片傷疤,想要將楚辭擁入懷中。 他伸出手,穿過塵埃的海洋,就在指尖將要碰到楚辭的肩膀時,楚辭忽然問:“不用包扎了?” “要?!蔽鳚蔂柺栈亓耸?,重新將繃帶整理好。 最后一縷亮光消失了,黑夜降臨。 == 老婆婆睜開眼,她第一次醒來的時候覺得身邊擠擠挨挨的,吵得她頭暈。隨即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直到剛才再次醒來。 屋子里一片光明,似乎是白天,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什么地方,陽光落在她臉頰上,沒有溫度,但有些刺眼。她張了張嘴,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口鼻的位置扣著一個氧氣罩,四肢僵硬虛軟,似乎也沒什么知覺。 “您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問道。 她費力的偏過頭,看見楚辭坐在病床邊,他似乎在看什么東西,說著將終端上方漂浮的對話框撤銷。 老婆婆聲音沙啞的問:“他們呢?” 崳. 熄. “撒普洛斯去睡覺了,”楚辭道,“埃達女士正在和黛瑞亞女士談事情。他們都沒事?!?/br> 老婆婆示意楚辭拿掉她嘴唇上的氧氣罩,低低的喘了一下,道:“是你找到我們的?” “是我和萊茵先生,”楚辭解釋道,“我們在二十三層找到你們的。” “我已經(jīng)忘記了什么時候去的二十三層……都怪卡萊,真不知道她總是在搞些什么。”老婆婆說著,又急促的喘了一下。 楚辭只好把氧氣罩再次扣在了她嘴唇上,道:“您不要說話了,先休息吧?!?/br> 老婆婆再一次閉上了眼睛。次日清晨他們返回一百三十六層,撒普洛斯坐在飛行器窗戶邊發(fā)呆,半晌,忽然問埃達:“我們以后真的不能再回八十七層了嗎?” “沒說不讓你回去?!笨ㄈR·埃達看著終端上的財報,漫不經(jīng)心的道,“只是最近形勢不明,凜坂的真正意圖我還不清楚,莫利又病得不輕,待在八十七層你來照顧她?” 她說著抬起頭,語氣譏誚:“別說照顧,你恐怕連醫(yī)生的醫(yī)藥費都付不起?!?/br> 撒普洛斯沮喪的垂下了頭,大概是覺得她說的對。 “你都這么大了還一點長進都沒有,”埃達皺著秀麗的眉,道,“以后要是莫利死了,或者我也死了,你自己能活下來?” 撒普洛斯脫口而出:“你們不會死的?!?/br> 他頹喪的揉了揉自己略長的頭發(fā),半晌道:“在二十三層的時候,我真的以為莫利要死了?!?/br> “她都已經(jīng)活了那么多年,我無法想象她竟然也會死亡?!?/br> 卡萊·埃達平靜的道:“人都會死?!?/br> “對啊,”撒普洛斯眼中有不可磨滅的哀傷,“后來我意識到,她也只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她真的會離我而去?!?/br> 卡萊·埃達靜靜的看了他幾秒鐘,忽然開口,語氣很無奈:“那個女人為什么會生出你這樣又蠢又天真的兒子?她竟然想讓你去爭奪資產(chǎn)?!?/br> 撒普洛斯撓著腦袋:“可能,她生你的時候用光了所有的聰明,到我就沒剩下什么了?!?/br> 卡萊·埃達伸出手,在空中懸了幾秒鐘,最終落在了弟弟毛茸茸的頭頂。 撒普洛斯有些驚訝,因為自從十歲之后,埃達很少和他這個弟弟有什么親密的舉動,如今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幾年,他已經(jīng)快要忘記,曾經(jīng)的少年歲月也是溫柔的。 卡萊·埃達其實不算他真正意義上的同胞jiejie,這個秘密現(xiàn)如今只有他們姐弟倆知曉,連莫利都不知道。他們只是同母異父??ㄈR是他的母親和他的叔叔私通生下來的,后來事情敗露被丈夫得知,她因此憎恨這個女兒,撒普洛斯降生之后為了討好丈夫,她將女兒卡萊賣給了地下黑幫。 但即使如此,在卡萊·埃達十歲之后,到她被掃地出門之前的那段時間,依舊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哪怕后來在黑幫里做最底層的奴役也不止于此。她母親是一個極度愛慕虛榮,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她根本不會在乎別人的感受,更遑論給兒女們“愛”。金錢和地位在她心中當(dāng)屬第一,因此當(dāng)丈夫得知女兒卡萊的身世之后,雖然顧忌面子并未將他們母女趕出家門,但是態(tài)度卻異常冷落。這是她完全無法忍受的,于是她將這一切都怪罪在年幼的女兒身上,經(jīng)常當(dāng)著丈夫的面用盡手段虐待她,企圖以此換取丈夫的原諒。 可是那個男人只會冷眼旁觀。 對于卡萊來說,直到撒普洛斯出生,她的日子才終于好過了一些。父親對這個兒子倒是頗為喜愛,時常親自教導(dǎo),也許這就是他沒有像自己一樣變得心性惡毒的原因。他從小就擁有一種霧海人罕見的特質(zhì),善良。 他在母親將jiejie關(guān)進不見天日的地下室時,偷偷將地下室的門打開,無數(shù)次。聰明的卡萊當(dāng)然不會因為溜出去而被發(fā)現(xiàn),反倒是愚蠢的撒普洛斯有一次去偷開門的密碼時而被母親抓住臭罵一頓。諸如此類的事情不勝枚舉,也許撒普洛斯都忘得一干二凈,可是卡萊卻記得一清二楚。 她只有三十多歲,但卻像是已經(jīng)走完了一生。 在她的一生中,曾被拯救過三次。 第一次,是幼年的撒普洛斯打開那扇沉重的地下室大門時;第二次,是在星星將奄奄一息的她下水道里撿起,帶回威廉姆斯的飲料店時;第三次,是她站在流理臺前,一抬頭,看見所提斯從古老陳舊的樓梯上走下來。 可惜她和自己的母親一樣,是個惡毒的女人。 在底層黑幫混跡的時候她就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惡毒,她就無法存活。 她將撒普洛斯逐出家門,殺了所提斯……善良也拯救過她,惡毒也拯救過她。過往之后,她還會做什么,保護誰?殺死誰?她也不知道。 也許是她自己的死亡。 撒普洛斯像小時候那樣,在她手掌心里蹭了蹭,卡萊·埃達卻收了手,淡淡道:“別沾到血?!?/br> 飛行器一降落,撒普洛斯就再沒有見到她,反倒是無聊閑逛的時候在住所的一樓大廳里遇到了西澤爾,他行色匆忙,看樣子正要出門。 “你要出去?”撒普洛斯叫道,“我怎么沒有看見萊茵先生?!?/br> “他沒有回來這里,”西澤爾看了一眼終端上的時間,道,“我去找武器販子拿東西,你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找林,他在房間里。對了,幫我提醒他記得換藥?!?/br> 撒普洛斯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換藥……換藥?!比銎章逅鼓钸吨哌M升降梯,結(jié)果剛走出來就看見了楚辭,張口而出,“換藥。” 楚辭皺眉道:“什么換藥?” “西澤爾讓我告訴你,記得換藥?!?/br> “他人呢?” “說是去找情報販子拿東西了?!?/br> “這么早就過去?”楚辭挑眉,“不是下午才走?!?/br> “走?”撒普洛斯只聽見了后半句,“你們要走,去哪?” “去霍姆勒?!背o道,“我這次回來本來就是要去霍姆勒,結(jié)果因為你和埃達女士還有老婆婆忽然失蹤,只好推遲行程?!?/br> 撒普洛斯不好意思摸了摸頭:“每次都要你們來救……不過,你去霍姆勒做什么?” 楚辭:“有事?!?/br> 中午西澤爾回來沒多久,艾略特·萊茵也回來了,他將手里的箱子放在桌上,撒普洛斯好奇道:“這是什么?” “藥品?!?/br> “可我們不是都已經(jīng)在一百三十六層了,莫利不需要緊急救治了?!?/br> “不是給安圖瓦夫人緊急救治的,”艾略特·萊茵解釋道,“是我們這這次行動的準(zhǔn)備物資?!?/br> “哦!”撒普洛斯恍然大悟,“林早上告訴我說,你們要去霍姆勒。” 萊茵點了點頭,卻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疲倦的詢問:“去那地方做什么?” 眾人同時回過頭,見莫利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門口,不知道是不是久病的緣故,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蒼老消瘦,似乎一陣風(fēng)就可以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