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雖然二審依舊維持了原判，但趙潛蘭并未招供，倘若他一輩子不開口，司法系統(tǒng)也拿他沒有辦法。這就和他的無故死亡，又有些矛盾?！?/br>
    楚辭一針見血的道：“就好像，委托米貞為趙潛蘭辯護(hù)的，和最后殺了他的，不是同一撥人?！?/br>
    第242章 自由彼岸

    “是。其他的細(xì)節(jié)也很奇怪。從始至終趙潛蘭都沒有供述過自己的目地和動機(jī)，作為安全局的間諜，我猜測盜竊實驗室的數(shù)據(jù)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他的任務(wù)……那么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

    “他傳遞出去的情報真的到了霧海嗎？如果信息的接收方是霧海的某個勢力，他們會用這些信息做什么？”

    沈晝雙手交疊撐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神情模糊，雙眼卻迥亮透徹，嘴里念念有詞。像是自言自語，速越來越快，到最后楚辭楚辭甚至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

    到了某一時刻，他終于意識到自己還在通訊，如夢驚醒般的看著楚辭：“幾點了？”

    楚辭指了指通訊界面的狀態(tài)欄，宇宙標(biāo)準(zhǔn)時間十九時二十五分。

    “感應(yīng)科技公司的機(jī)甲數(shù)據(jù)到底是不是來自于趙潛蘭這一點不能斷定，但你的猜測不無道理，”沈晝放慢了語速，“等我回去之后再調(diào)查，也許會有意外收獲?！?/br>
    “還有一件事，”他緩緩道，“我暫時不回去了?！?/br>
    楚辭無所謂道：“你開心就好?！?/br>
    “我就知道……”沈晝嘀咕，“你只對你哥上心?！?/br>
    “你調(diào)查到的線索都告訴他了？”楚辭問。

    “我還指望他幫忙呢，”沈晝又躺了回去，“以他的身份和可調(diào)動的資源，效果比我強(qiáng)多了?！?/br>
    楚辭坐在旅店窄窄的床上，床正對面是一扇圓形的窗戶，透出樞紐站外的無盡宇宙深空。窗戶邊是一個老式凈水器，已經(jīng)發(fā)黃的透明軟管里淚淚流淌著透明液體，密封性不嚴(yán)，所以泛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泡泡。

    像魚眼睛。

    楚辭對著黑洞洞的窗口嘆了一口氣。

    “怎么，”沈晝抬起眼皮，“我以為你做好心理準(zhǔn)備了?！?/br>
    “我沒有?！背o道，“未來不可知?！?/br>
    “可是，”沈晝直言不諱的道，“這是必然?！?/br>
    楚辭沒有回答，沈晝自顧自的繼續(xù)道：“除非你和他一刀兩斷?！?/br>
    楚辭退口而出：“這不可能?！?/br>
    而后才后知后覺的想，沈晝剛才那句話怎么聽起來有點別扭，好像哪里不對的樣子。

    “未來發(fā)生的事情，誰知道呢？”沈晝笑了笑，“至少現(xiàn)在來說，你可以不用那么累，有人陪著總是好的?！?/br>
    楚辭道：“我不知道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但我不會后悔?！?/br>
    “嗯?！?/br>
    通訊斷連之前，沈晝眉飛色舞告訴他，家里陽臺上的植物長勢喜人，等到他回去，就可以帶同學(xué)來參觀。真不知道他哪來這么多精力，明明又要調(diào)查案子又要去律所工作，卻還是抽空跑到北斗學(xué)院的研究員公寓里觀察植物的生長。

    楚辭無語的道：“看來我以后還可以叫沈園丁。”

    沈晝對這個稱謂欣然接受之。

    第二天，楚辭天不亮就醒了，他似乎聽到樓下有槍聲，但此類事件對霧海人來說可謂習(xí)以為常，于是他又躺回去了，一直躺到有人來敲他房間的門。

    樞紐站的小旅館房間很小，床鋪距離門只有一步的距離，敲門的聲音就仿佛在楚辭的頭頂，但是來人的力道卻控制的很輕。楚辭從床上爬起來，一抬手就碰到了開門的按鈕，滑動門磕磕巴巴的退開，楚辭道：“你起這么早？”

    西澤爾問：“要出發(fā)了，沒睡醒的話等上了星艦再睡?！?/br>
    “不是中午才走嗎？”楚辭套上外套。他昨天晚上讓埃德溫休眠了，因此留言和通訊通通都沒有接收到。

    西澤爾無奈道：“昨天半夜樓下發(fā)生了沖突，星艦駕駛師不小心打死了一個星盜，怕被報復(fù)，所以想要趕緊離開?！?/br>
    “哦。”楚辭用凈水器里的水隨便抹了兩把臉，感嘆道，“那這個老板還挺講信用，通知你了?！?/br>
    西澤爾道：“其實是我監(jiān)視了他的終端?！?/br>
    楚辭：“……”

    他嘀咕：“看起來你對霧海的生存方式適應(yīng)的很好嘛。”

    “總不會讓你擔(dān)心?！蔽鳚蔂栒f著，找了一包壓縮紙巾給他擦臉。

    “我才不擔(dān)心。”楚辭朝他扮了個鬼臉。

    星艦起飛的時候天依舊沒有亮，黑蒙蒙的發(fā)射臺和半環(huán)形軌道沉默的看著星艦如同一只巨鳥般升空，消失在浩瀚無垠的宇宙里。

    一天后，他們抵達(dá)了自由彼岸。

    它是一個紡錘狀的太空島嶼，或者也可以叫群島，因為除了中央那個巨大的紡錘之外，周邊還衍生出許多衛(wèi)星島，包裹在簡陋的人工大氣層膜內(nèi)，有點像漂浮在空中的透明泡泡。

    自由彼岸也沒有正經(jīng)港口，只有圓環(huán)狀的區(qū)位對接門和泊位，一些星艦和機(jī)甲雜亂的停在沒有分割線泊位區(qū)，也沒有地勤，降落起飛全依靠駕駛師們高超的技術(shù)。

    他們艱難的走過了一條空中走廊。

    這條走廊的重力設(shè)置出了問題，但似乎無人愿意維修，也不知道還要壞到什么時候。

    這條走廊直通城市，或者這里根本不能叫城市，目之所及的建筑都是由各種形狀板子拼接而成，都是銀白色，便于儲存和反射光能，遠(yuǎn)看去像是一個又一個胡亂堆疊的錫紙箱子。

    有的箱子堆得很高，有的卻很矮，只有兩三層，幾個小孩子在一處空地上玩透明子彈球，看到通道門打開時全部跑到一堆廢棄的板子后面躲了起來，那堆板子像是被巨人大力揉過，皺得能參加“年度最密集褶皺紋路”這種題目的比賽，并且一定榮膺一等獎。

    “這里是普通人的區(qū)域?！卑蕴亍とR茵低聲道，他說的是曼斯克語。

    楚辭略微一思忖，道：“改造人和普通人是分開居住的？”

    艾略特·萊茵點了點頭：“不能說完全分開，這里就相當(dāng)于占星城的三十層。”

    貧民窟。

    他們一路走過去，見到很多這種箱板屋，并且越來越高，電線和鋼筋塔越來越密集，有的地方甚至沒有路，需要攀著粗壯的線路爬過去。有的電線上還搭著衣服，一個遲鈍的機(jī)器人四處游蕩，胸前的屏幕忽閃忽滅。

    “要不要找個向?qū)Щ蛘邩?biāo)記手？”楚辭問艾略特·萊茵。

    對方卻搖了搖頭：“這里沒有向?qū)В矝]有標(biāo)記手?！?/br>
    楚辭道：“奇怪的地方。”

    “風(fēng)俗如此?！?/br>
    西澤爾有些驚訝：“你沒來過這？”

    “普通人誰來這??？”楚辭說的是聯(lián)邦語。

    萊茵也換成了聯(lián)邦通用語，他笑了笑，道：“自由彼岸對沒有打算改造自己身體的普通人并不友好，當(dāng)然如果你實力超群，或者財力超群，就可以成為例外?！?/br>
    “說到這，林，”他看向楚辭，“上次的委托金我已經(jīng)打給你了，記得確認(rèn)收錄。”

    楚辭“哦”了一聲，打開終端撇了一眼自己賬戶里的數(shù)字，覺得好像多了，仔細(xì)看了看果然多了，于是道：“萊茵先生，是不是算錯了？”

    “沒有，”艾略特·萊茵笑道，“還有一成是給西澤爾的，不能讓他白干活，是不是？”

    楚辭不置可否。

    他們走到了一條歪歪扭扭的軌道邊，萊茵道：“我聯(lián)系一下線人，你們稍作等候?！?/br>
    他打開終端通訊，楚辭頭也不抬的對西澤爾道：“你的賬戶告訴我一下，我把委托金打給你?！?/br>
    霧海和聯(lián)邦，除了生命物種，和其所必需維持生命的物質(zhì)相同之外，恐怕也就只有貨幣還是通行的，這極大的促進(jìn)了聯(lián)邦的走私業(yè)務(wù)，多年來屢禁不止，反倒成了促進(jìn)經(jīng)濟(jì)的一種方法。

    楚辭說完才想起雖然貨幣是通行的，但銀行卻不通行，他想了想道：“你要不開一個霧海的賬戶？”

    西澤爾道：“不用了，你留著吧，我不缺錢?！?/br>
    “雖然你確實不缺錢?！背o道，“但是你現(xiàn)在是在霧海，你在聯(lián)邦賬戶是不能用的，難道不花錢嗎？”

    西澤爾道：“用你的吧。”

    楚辭一想，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這幾天里需要開銷的地方都是他付錢的。于是他一本正經(jīng)道：“那你可得一直跟在我旁邊，走散了你在這就寸步難行?！?/br>
    西澤爾點了點頭，看上去非常聽話。

    艾略特·萊茵的通訊結(jié)束，他合上終端，道：“他一個小時后來接我們?！?/br>
    楚辭隨口道：“您在這也有熟人？”

    艾略特·萊茵道：“剛才說過，普通人如果不做身體改造很少來這里，我也是其中之一?！?/br>
    他停頓了一下，然后微笑道：“但我也恰好是兩種例外。”

    楚辭點了點頭，悄悄嘲笑西澤爾：“現(xiàn)在我們?nèi)齻€人中，你最窮?！?/br>
    西澤爾：“?！?/br>
    第243章 迷失星海別墅（上）

    小飛行器像一只靈活的飛梭，從立體交叉橋和低垂的索道空隙間穿過去。自由彼岸這座浮空島嶼的可利用面積不大，因此建筑物都高得直入大氣層，幾乎看不見頂。飛行器一直升高才能看見大氣層反射的日光，如果沉入高樓大廈的叢林之中，就只能看到光影絢亂的霓虹。

    “那是懸浮軌道的中心樞紐。整個自由彼岸都是根據(jù)懸浮軌道的標(biāo)點作為地名，雖然軌道看起來錯綜復(fù)雜，但其實主干道只有三條。分別叫做星海別墅、阿瑞斯·l大道和菱形方塊。

    “星海別墅是一座城堡，在自由彼岸的另外一頭。那是一座相當(dāng)古老的建筑，如今都可以作為觀光地。它建造于移民末期，最早據(jù)說是作為市政廳存在的，后來被當(dāng)?shù)匾粋€大勢力占據(jù)，那個勢力覆滅之后就變成了大市場，如果你在自由彼岸想買什么東西，而所知道的商店里都沒有，就可以去星海別墅看看。”

    不知道是因為艾略特·萊茵給的錢到位，還是他的名字比較有震懾力，線人還充當(dāng)了向?qū)У慕巧?，盡職盡責(zé)的介紹了自由彼岸的區(qū)劃和一些潛在風(fēng)俗，對楚辭他們這些外來的普通人也很尊敬。

    線人看上去不像個改造人，按照他的說法，他只是做了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改造，可以讓他的生活和工作更便捷，楚辭仔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他的耳朵都是透明材質(zhì)，似乎還安裝了信號接收器，而一只眼睛里裝了顯示屏，棕褐瞳孔上時不時閃過白色的數(shù)字。

    “阿瑞斯·l大道沒有什么好說的，”他繼續(xù)滔滔不絕的道，“全靠猜也知道它是怎么來的。菱形方塊顧名思義，出了中心樞紐往東走會看到一個上下兩層的菱形軌，因此得名?！?/br>
    “我們現(xiàn)在就是在阿瑞斯·l大道的b-119，目的地在k-331，距離不遠(yuǎn)了，如果你們今天還有時間的話，我很推薦你們?nèi)ヒ惶诵呛e墅?！?/br>
    他說完沒多久，小飛行器就降落在了一片空地上，這里沒有空警也沒有陸警，交通工具全都見縫插針的亂停，如果不慎撞上了，交通事故很有可能就會衍變成一場武裝沖突。

    從索道下來，艾略特·萊茵才道：“我們要找一個找老扎的匠人，他的商店在阿瑞斯·l大道的k-331，應(yīng)該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

    他這次說的又是曼斯克語，自由彼岸的通用語是曼斯克語，雖然剛才的線人講的是聯(lián)邦語。

    “線人就是在老扎的店里注意到那塊材料的，他當(dāng)時就將它買了下來，剛才交給我了?！?/br>
    他拿出一個透明袋子，里面裝著已經(jīng)卷曲的殘破刀葉。

    楚辭只是瞥了一眼，反倒是西澤爾問道：“這就是頌布用過的零件？”

    “是的?！卑蕴亍とR茵點了點頭，“這是迄今為止收集到的，唯一和他有關(guān)的線索?！?/br>
    “我很好奇他到底躲在什么地方?！背o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