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204節(jié)
“我不?!背o回頭對他做了個鬼臉,但因為臉上罩著隔離面罩和防風鏡什么也看不出來。 西澤爾本來想追問一句“為什么”,但他莫名覺得楚辭好像一向?qū)@種問題非常抗拒,于是這個話題就此揭了過去。 走在前面的楚辭核對了一下時間,道,“風暴應(yīng)該會在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之后完全停止,到時候我們行徑的位置應(yīng)該在水壩盡頭,發(fā)送第一顆定位光敏彈,對了,我不確定奈克希婭團長有沒有收到剛才傳遞出去的信息?!?/br> “一個小時到的了達水壩盡頭?”西澤爾插話,“時間緊張嗎?!?/br> “直線距離的話,”楚辭抿了抿干澀的嘴唇,“不。” 他補充:“可能會有點累,但我們不是趕時間么?” 西澤爾“嗯”了一聲。 楚辭將背包的綁帶收緊,完全貼合脊背,防風鏡上的灰塵又積攢了薄薄一層,透過霧蒙蒙的鏡片,他看到渾濁的天空逐漸透出幾分冷灰,就好像臟水在逐漸沉淀、分層、冷卻。 “走了?!背o朝身后揮了下手,然后就迎著風開始奔跑。 幾乎瞬息之間,他的背影就被颶風模糊了邊界。 接著是一連串的“咚咚咚咚”沉重響聲。 那是作戰(zhàn)靴踩在水壩管道上的聲音,像是鼓點,或者某位醫(yī)生的手指扣在廢棄城市的脈搏之上,風暴還沒有歇止,它仿佛一只巨爪要將世界懸空、倒置,無數(shù)原本屬于地面的東西此時在空中漂浮,失重似的卷成一個個旋渦。 而那些浮空的旋渦在被利劍一般的破空聲從中切開。 切出來一前一后兩個正在疾速飛奔的人。 天色尚未清明,卻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水裹雜著塵土,是沉悶的泥腥味,哪怕隔著面罩也能聞得到。西澤爾本來想問楚辭要不要換件雨衣,可就是這樣一個念頭的分神,他和楚辭的距離就拉開了一截。 西澤爾無奈,只好一言不發(fā)的跟上去。 他一直都對楚辭的體能沒什么懷疑,不說他在179基地訓練時候的表現(xiàn),單論這家伙某次膽大包天從窗戶里爬進公寓就足以證明這一點。但現(xiàn)在看來,楚辭優(yōu)秀的不是體能,而應(yīng)該是生存能力。 到底是怎樣的環(huán)境……才能讓他擁有這些本領(lǐng)和知識? 五十七分鐘之后,他們到達了水壩的另一端,這里修筑著一片占地面積極廣的樞紐工程,水壩左側(cè)接著一個小船閘,楚辭就站在那等西澤爾,西澤爾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光敏彈正好升空。 點亮了一團臟污的云。 船閘后的水道和剛才他們一路過來時的蓄水池一樣,都干涸成巨大的沙坑,原本平整的砂層被颶風侵襲,留下一片猛獸過境般的狼藉。 “輻射指數(shù)正常?!?/br> 西澤爾剛才正是因為監(jiān)測輻射指數(shù)因此落后了一些距離,楚辭的終端剛才被他拆了,因此記錄的工作也落在了西澤爾身上,他一邊記載數(shù)據(jù),一邊聽見楚接著他剛才的話道:“也就是說只有17號蓄水池附近才會發(fā)生輻射異常?” “這種輻射異常是突發(fā)性的,也有可能是我們暫時沒碰到?!?/br> 盡管他這么說,但楚辭還是在心里篤定了猜測,輻射異常的范圍只有17號蓄水池,因為他剛才特意跳進船閘的水道里去查探,卻再沒有發(fā)現(xiàn)黑色沙層。 西澤爾的終端投影上漂浮著他們臨時繪制的路線圖,除了他們走過的擬行軍路線之外,剩下的模塊全部是精神力場感知得來的,大范圍感知必然只能取其輪廓而失去細節(jié),因此這圖非常簡陋。西澤爾將樞紐工程添加上去,楚辭道:“前面是一個工業(yè)園區(qū),橫穿過去之后就是快速路。” “但快速路是半弧形,走直線的話——” “直線會經(jīng)過一片密集建筑區(qū),不適合行軍。” “那就先過去快速路看看?” 西澤爾核對好簡易地圖的數(shù)據(jù),抬頭問:“不休息嗎?” 快速奔跑本來就非常消耗體能,再加上大范圍的精神力感知,不可能不疲憊。 “趕時間,”楚辭拽著他的袖子催促,“跑完了回去再休息?!?/br> “接下來還有三分之一還要多的路程,你確定不需要休息?” “你累了?”楚辭反問。 “不?!?/br> “那就趕緊走?!背o跳下船閘,一會兒又回頭道,“你真啰嗦,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出來了?!?/br> 西澤爾在他身后嘆了一聲。 工業(yè)園和快速路的距離不算短,他們中途發(fā)射出去第三顆定位光敏彈,快速路鏈接著一座架空島嶼,而從環(huán)島出去之后很分明的能看出來離開了主城區(qū)。 風暴終于完全停了,天空恢復了清冷的灰色,環(huán)島之外的運輸軌道和列車軌道上下排布,整齊的像是劃開天空的線。 “這里似乎只能走運輸軌道?!背o趴在架空橋的欄桿下望,列車軌道上停留著銹漬斑斑的白色廢棄車廂,像黑板槽里斷裂的粉筆尸體。 西澤爾“嗯”了一聲,調(diào)出地圖更新并記錄輻射指數(shù)。 但是三條運輸軌道中有一條中途斷裂,另外兩條完好,楚辭提議道:“分開?” 他本以為西澤爾會否決這個提議,但他卻只是稍作思考,就點頭:“好?!?/br> 西澤爾接著道:“這兩條軌道并不交匯,連結(jié)點也不相同,我剛才看了一下,我們只能在塔樓匯合。” 他所說的“看”即是精神力感知,其實這里已經(jīng)接近呼日尼爾城的邊緣地帶,剛才在架空島嶼上楚辭甚至可以瞥見鳥見川的一抹粼粼微光。 楚辭不再廢話:“塔樓見。” “路上小心?!?/br> 呼日尼爾的軌道很舊,歷經(jīng)了幾百年的風蝕和雨淋,有的接合處甚至鉚釘松動,搖搖晃晃。楚辭跑過去的時候一邊計算著如果大型裝備通過這條脆弱的軌道是否還能承重得當…… 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這條軌道晃的還沒有二星港口的廊橋厲害,二星的廊橋都還能完成星艦對接,并且頑強的工作了許多年,那在這條軌道上行軍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大不了到時候分散載重。 他很快到達了塔樓,并按照和西澤爾的約定發(fā)射光敏彈,測試周圍環(huán)境輻射,等他做完這些之后西澤爾才姍姍來遲,楚辭嘲笑他:“你太慢了?!?/br> 西澤爾笑道:“你怎么跑這么快?” 楚辭在他的終端里更新了地圖記錄和坐標數(shù)據(jù),心不在焉道:“我要是去參加聯(lián)邦之星運動會應(yīng)該可以拿個獎吧……3號軌道安全,只是太久沒維修了,有的地方有點晃,不過分散載重行軍的話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這里的建筑物都已經(jīng)幾百年了,晃點也正常,大型設(shè)備分開兩邊軌道同時行軍會比較安全?!蔽鳚蔂柡仙辖K端,“你要是有興趣,倒是可以參加學校的運動會?秋運會好像下個月就開始。” “沒興趣?!?/br> 楚辭爬到軌道的風向標上,遠遠望見通往城市邊界的路被截斷,那顯然是人工障礙物,用來警告和防止闖入。 “到了。”他說。 三顆璀亮的光敏彈同時升空,在空中巡航的奈克希婭收到信號后就會返航,而楚辭和西澤爾在原地稍作休整就開始沿原路返回,同時也是再次檢查路況和環(huán)境輻射,中途因為風暴耽誤去兩個小時,因此他們抵達出發(fā)時的降落點時距離預(yù)定時間只剩下一個小時三十分鐘。 光敏彈再次升空,十分鐘后銀色戰(zhàn)艦從灰翳般云層中顯出輪廓,當它降落到一定高度時底部艙門打開,垂下好長一截軟梯來。 楚辭和西澤爾相繼爬了上去,如果不是因為呼日尼爾的混亂磁場和未知輻射,擔心短距離傳送會出現(xiàn)未知危險,他們完全不必要跳傘,也不必要像現(xiàn)在這樣吊在軟梯上,好像兩只風中凌亂的蜘蛛。 戰(zhàn)艦普一降落在35師的主力軍在山口的暫駐地,西澤爾就開始通訊會議,他只來得及換掉那件滿是灰塵臟污的防輻射服。 艙門打開的時候駕駛位的奈克希婭回頭道:“師長,艦隊的航線我剛才發(fā)在你的終端了,他們打算從南山飛。” “那你呢?” 奈克希婭道:“我巡航啊,你們走呼日尼爾,我可不放心自己飛去卻蘭?!?/br> “巡航有佐伊就夠了,你去和老應(yīng)匯合?!?/br> 自動懸梯尚未伸展開,西澤爾直接跳了下去,然后對著還靠在艙壁上的楚辭伸出手。 “不用你接我……”楚辭咕噥著,卻還是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粵迎面小跑了過來:“師長,路線圖我已經(jīng)整理好了,需要現(xiàn)在發(fā)給各位團長嗎?” 西澤爾“嗯”了一聲,轉(zhuǎn)頭去找楚辭,楚辭立刻語速飛快地道:“你忙你的,我去找個地方睡覺?!?/br>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西澤爾剛要再說什么,白粵就接著道:“師長,應(yīng)團長通訊!” “回指揮部,”西澤爾大步流星的往接駁車走去,邊走邊道:“通知納金斯,從現(xiàn)在開始轉(zhuǎn)移到河灣去,等著接應(yīng)奈克希亞?!?/br> “我讓連城重新分組的編隊分好了嗎?” “連城團長已經(jīng)分好了,需要我現(xiàn)在給您過目嗎?” “不需要,直接執(zhí)行?!?/br> “好的,我這就把您的命令傳達到指揮部通訊組。” 他和白粵很快走遠了,楚辭從戰(zhàn)艦背后探出頭,看著他手一伸抓住橫欄邁上接駁車,也不坐下,就那么靠著敞開的車門,手腕上的終端投射出路線圖投影。 投影幽藍的光映照著他的眉眼,就像是銳利冷冽的陰影,白粵在他身旁不斷說著什么,而他時而簡短的回答一兩句,頭也不抬。 這才是真正的穆赫蘭師長,楚辭想,人們眼中的那個深沉內(nèi)斂,年輕有為的穆赫蘭師長。 接駁車啟動了,他收起精神力場,準備隨便找個地方瞇一會,剛一扭頭,就正對上一張掛著墨鏡的白皙面孔。 “小孩,躲在這里偷看我們師長做什么?” 是奈克希婭。 “我不是小孩,”楚辭慢吞吞道,“我也沒有偷看,我在光明正大的看呢?!?/br> “哈,”奈克希婭降下舷窗,胳膊肘支撐在窗邊,又將下巴放在胳膊上,懶洋洋道,“有這樣的哥哥是不是壓力很大?” “為什么這么說?” “別人知道了你是他弟弟后不可避免的就會拿你和他做比較,”奈克希婭說,“而,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樣,你懂我意思吧?” 楚辭對她的話沒什么反應(yīng),面上沒有表情,仿佛面癱,內(nèi)心也毫無波瀾,可是看著她興味勃勃的眼神,他忽然生出一點隱秘而奇怪的念頭,似乎是優(yōu)越,又或者是別的什么,他懶得細細分辨,惡作劇似的對奈克希婭道:“可是他都說我比他優(yōu)秀?!?/br> 奈克希婭哈哈大笑:“他在逗你開心呢,他才二十五歲就是聯(lián)邦邊防軍的正職師長,你二十五歲能當師長嗎?” 楚辭愣了一下。 二十五歲……那已經(jīng)是十年之后了。 十年哪怕在某個人的一生中也是一場滄海桑田,誰能一口斷定十年后的事? 更何況…… 十年后。 十年后,他還活著嗎? “怎么不說話?”奈克希婭將伸手在楚辭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br> 楚辭掩著嘴打了個呵欠,道:“想待會去什么地方休息。” “跟我上天去怎么樣?”奈克希婭拍了拍戰(zhàn)艦的舷窗邊緣,“白浮鷗4代,技術(shù)層面來說目前最先進的戰(zhàn)艦,想不想試試?” 楚辭疑惑:“剛才不是已經(jīng)試過了嗎?” “我說的是副駕駛,佐伊要跟著主力軍去呼日尼爾巡航,我副駕駛現(xiàn)在空著?!蹦慰讼I眨眨眼,露出巫婆似的笑容,語氣誘惑,“我知道你是機師,精神力等級也很高,除過機甲之外,你難道就不想體驗一下,全邊防軍,不,全聯(lián)邦最先進的戰(zhàn)艦嗎?” “你會讓我輔助駕駛?”楚辭挑眉。